楚辞含笑:“楚某定不负您所托。”
这也是他此行所求。
若说此世刚开始,他和钟离煊皆是棋局上的棋子,那么,在遇到棋手之一的皇甫灵之前,这棋局就已经变幻了。
前世种种皆为浮云,楚辞决意掀翻所有人精心布置的棋盘,彻底搅乱这浑水。人也好,神也罢,这一次,棋局重整,他们就以天下为棋局,好好地下上一盘。
天下乱局,自始而起。
楚辞和钟离煊在草原上停留了足足三年,这三年内,两人随着皇甫灵南征北战,收服草原众部,平定大漠,战火从东胡蔓延到大漠深处。
来年开春,大漠内建起了一座座砖瓦窑,建起了一座座冶铁炉,大批的火铳被制造出来,红衣大炮被牛马拉着深入草原深处,炮声轰鸣,皇甫灵麾下的士兵以摧枯拉朽之力,攻占了草原的各个部落。
有了火器,皇甫灵如虎添翼,短短三年草原就被一统,耶律肃被生擒关押,楚辞和钟离煊也得了元旭境内消息,准备随着东胡使臣前往京城。
京城内,听闻钟离煊和楚辞回来的消息,一时有人欢喜有人愁。
短短三年,京城内已经是物是人非,昔日高高在上的皇甫睿被废黜太子之位,如今太子府内住着的,竟是当年被去势入了太子府的男妾佟俞白。
佟俞白玉带锦袍,端的是无比尊贵,他听闻钟离赫回禀说三年前主动请缨出使东胡的皇子终于回京,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放下茶杯,佟俞白阴柔一笑,媚气横生道:“我这位好弟弟可算是回来了,本王等了他这么久,只等着让他也尝尝我受的苦,我加冕为帝之前,他回来倒是也好,本王斗败了皇甫睿,受了这些苦楚,母后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总得有人见证一下我们一家和乐的!”
当年东方雅想用钟离煊钳制住皇甫睿,不惜假扮皇甫灵出面笼络住钟离煊,几方运作让他得了皇子的身份,哪知道钟离煊不按常理出牌,成了皇子后丝毫不眷恋权势,不和皇甫睿争夺皇位,反倒一出金蝉脱壳,远走东胡再无音讯。
东方雅多年谋划一次次落空,差点没被气死。
另一头皇甫睿没了对手,又开始掘地三尺的寻找佟俞白,找了一年就在寺院里找到了被东方雅藏起来的佟俞白,他大怒之下命人带回了佟俞白,命人以tj顽劣男宠的手法好生调/教了几个月佟俞白。
佟俞白生不如死,最终是忠王不忍心,设计让皇甫正则见到了佟俞白,父子得以相认。
佟俞白猝不及防被暴露在皇帝面前,东方雅无法,假作皇甫灵的模样回到了皇甫正则身边,以嫔的身份侍奉自己此生最恨的仇人,皇甫正则最爱拿嫔妃撒气,看到伪装成皇甫灵的东方雅,动辄怒斥她拙劣模仿先皇后的行为,怒极就会打骂惩罚,东方雅也是有口难言。
东方雅假扮皇甫灵回来,不仅皇甫正则对她极为鄙夷,连忠王也态度大变,时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训斥她不知廉耻与皇甫正则私通生下孽种,东方雅憋着气和忠王假作兄妹情深,所做计划全盘打乱,母子两人越发恨得咬牙。
却忘了此时一切本就是她们谋划多年费劲心机设计的。
如今一直小心侍奉在佟俞白身边的正是钟离赫,他对东方雅母子忠心耿耿,看佟俞白越发喜怒无常,小心提醒道:“太子,您出门得做些修饰,不能让人看出您身上的不妥之处。”
“不妥?本王有什么不妥?”
佟俞白声音尖细道,他自被去势后就郁结于心,恨极了当时没有及时护住自己的钟离赫,此时闻言暴怒,拿起一个茶盏劈头盖脸的打过来,“若不是你当日没有护住本王,本王会被这般欺辱么?现在我还得和废太子虚与委蛇,又不能打杀了他,你可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对我的?”
钟离赫额角被砸破,闻言赶忙跪倒在地,主动请罪道:“殿下,是属下护主不利。”
佟俞白神色阴沉的看着钟离赫,看了一阵后,阴沉沉地一笑:“起来吧,你总归还是我的亚父,是我和母后最亲近的人,钟离煊对我们不起,到时候你将钟离煊和他的情郎擒住,我出了这口恶气,就无妨了。
“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京城了,亚父,你可要好生招待我那孽种弟弟。”
第51章 时过境迁
东胡使臣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进入了元旭国内,?众使臣被安置在驿站内。
此时皇甫正则身体有恙,无法召见使臣,那些东胡使臣百无聊赖,?就离开驿站直奔西街而去。
西街是秦楼楚馆所在,?接待东胡使臣的大臣再一次陪着笑将一行人送到如今最是热闹的琴楼,?这大臣入不得琴楼,?被侍者阻挡在外,倒是那使臣说了句什么,?侍者就将一行人都放了进去。
招待东胡使臣的元旭大臣眼见得那身形高大模样俊秀的使臣带着一个高挑美艳的女子入了琴楼,?转头擦了擦脸上的虚汗,对随行的同僚嗤笑道:“到底是东胡蛮子,虽在那个什么女王带领下一统了草原,?但底蕴太差,一点也无斯文体面之气。”
另一个官员想到今日接待时东胡人冷漠的态度,?也是一阵不悦:“说的正是,连那女王听说都是东胡人抢过去的村妇,运道好才统一了草原,比之我们元旭当然差远了。”
两人身后沉默许久的男人道:“东胡使臣不是护送出使的皇子回京的么,?怎么的不见那皇子?”
那官员看向说话的人,?这人身形极为高大,佩着忠王府的令牌,是个陌生面孔,但看气势也非常人,?这官员小心道:“这个么……还真说不好,?咱们太子爷不是回来了么,那位都没上皇室族谱……怕是在东胡学了些蛮子习性,你瞧,?跟着那两个使臣进去的就是那位皇子。”
假作忠王府侍卫的钟离赫闻言,眉峰蹙起。
那几个东胡使臣已经进入花厅,帘幔浮动,门外只能听到阵阵女子的嬉笑声。
都说东胡士兵悍勇,今日来琴楼寻欢的几个使臣比多年前钟离赫见过的东胡人更勇武,身形高大挺拔,眉眼间带着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煞气,让人观之心惊,这群人与京城东胡贵族活像处在两个世界,钟离赫完全没察觉到打头的几个人都是熟面孔。
三年前钟离赫见过钟离煊,那时还是少年的钟离煊模样肖似皇甫灵,长得着实过于精致了些,与京城这些贵族少年没什么两样,但方才走过去的那两个青年面容自带野性,宛如出鞘的利刃一般,与三年前已是天壤之别。
倒是被拥簇在中央的瘦高男子即使脸上纹着一些部族的花纹,也能看出眉眼清俊,那人随意扫了一眼在场的几个元旭人,神色似笑非笑,钟离赫对上那人含笑的视线,恍惚间觉得自己一下就被看透,心里一凛就低下了头,过了一阵再抬头看去,却见那人已经被众人拥住,只余一角紫色的一角。
钟离煊想到那双轮廓熟悉的眼睛,一时有些失神,
琴楼内,钟离煊敏锐的察觉到身边紫衣人神色有些不对,回头看了一眼,询问道:“娘,怎么了?”
脸上涂了赫烙族花纹装饰,做男子装扮的皇甫灵神色不大好看,她抬手摸了摸钟离煊的头,轻声道:“没什么,只是看到了一个我本以为已经死了的仇人。”
钟离煊恍悟:“你是说钟离赫?”
他方才一眼就认出了钟离赫,可笑的是当初听命于东方雅寸步不离监视他许久的钟离赫却没认出他,对方穿的是忠王府内亲卫的衣服,看来如今东方雅和他名义上的舅舅皇甫平也打好了关系,也不晓得这些人又想做些什么。
不过无论他们做什么,钟离煊都已经无所谓了,他陪皇甫灵回来就是要处理些陈年旧事,用楚辞的话说,这世道本就是拳头大的人才能说话,如今东胡境内已是铁桶一片,各种火器应有尽有,他们回来就当是来看戏,看着这些人全力表演就好。
皇甫灵提及旧事倒也没有避讳,那是她年少时的劫,如今她是草原上的王,那些曾经设计陷害她的人,在她眼里已经掀不起波澜,但她也决意不会让那些人好过,摇头道:“钟离赫也只是为虎作伥的恶鬼罢了。当年他皮相极为俊美,又惯会装腔作势,显得极为儒雅,得了东方雅的命令入宫勾引我,我被困于宫中,察觉皇甫正则看我的眼神越来越露骨,就想随他逃离深宫,哪料到那本就是一个局。”
她年少时爱慕钟离赫,钟离赫却想控制住她,让她委身于皇甫正则,生下一个孩子做受制于东方雅的棋子,皇甫灵不从,就被二人迷晕送入了皇甫正则的宫殿。
皇甫灵醒来惊恐不已,又发现了情郎的真实意图,生出急智假借东方雅的命令引得那些叛军入宫,自己趁乱逃出了皇宫。
而后她几经辗转又落入了钟离赫之手,被囚禁在京城足足三年。
也是在那时候,皇甫灵诞下了钟离煊,她想带着钟离煊逃出京城,却不想一次意外失火,她和钟离煊彻底走散。
皇甫灵循着孩子的踪迹到了山阳岭,又被佟家父子擒住,还从钟离赫口中得到了自己孩子的死讯,皇甫灵心灰意冷,才随着耶律安前往了东胡。
此间种种,皇甫灵本想彻底忘记,她也不想将仇恨转嫁到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孩子身上,但是此时看到光明正大出现的钟离赫,皇甫灵却发现这事情根本无法忘怀。
钟离煊已经长大成人,该知道当年他们母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若是放任这些豺狼游走在自己孩子身边,不知这些人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了。”
钟离煊面沉似水,楚辞回握住他的手,沉声道:“快要过去了。”
“嗯。”钟离煊点头。
此时,被捆住双手跟在身后的红裙女子张口,声音沙哑低沉:“嗤,过去了?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楚辞回头:“小王子是在担心我们寻不到诸师晏的下落么,无妨,已经回到了你熟悉的地界,想来诸师晏也该出现了。”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的耶律肃怒视楚辞,纯蓝的眸子写着恨意。
三年前耶律肃离开时野心勃勃,本想剑指元旭挥兵南下,奈何短短三年就时过境迁,三年前他不放在眼中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王侯,而他却成了阶下囚。
一年前他就被擒获关押在了东胡地牢内,诸师晏趁乱泅水逃离,自此下落不明。
皇甫灵命人严加看管耶律肃,想引出诸师晏,哪知道诸师晏似是忘了自己的主子,再未露面,直到不久前京城传来消息,有探子探查到了诸师晏的踪迹。
诡异的是,诸师晏当时居然是在东方雅的身边。
楚辞告知耶律肃这个消息,含笑道:“小王子,事到如今,你还以为诸师晏是忠心于你的么?”
“他不忠心于我,难道还会效忠于你不成?”耶律肃冷笑,这两年楚辞变得有些神神叨叨的,时不时就要去赫烙族查探一番,赫烙族内的书籍也被查看了个遍,楚辞颇有一种要取代赫烙族原本的祭司,成为新神棍的架势。
耶律肃觉得楚辞大约是三年前被大祭司施以诅咒弄坏了脑子,不明白楚辞将他费尽心思带回琴楼是何意,他被俘虏后,楚辞就传信让周尹吉父子接手了琴楼事宜,琴楼早就完全脱离了耶律肃的掌控。
楚辞看着耶律肃微微一笑:“忠心与否,已经无碍。东方雅和诸师晏到底是何来历,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说话间,他和钟离煊带着耶律肃到了三楼,三楼装饰毫无变化,楚辞抽出书架上的一本书,密道入口现出,他带着耶律肃和钟离煊穿过密道到了地下。
眼见得秘道出现,耶律肃明显吃了一惊,待到了地下,不仅耶律肃惊呆,连钟离煊都愣在原地。
一架数丈高的古怪仪器立在地下,仪器各处刻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再细细一看,那线条仿佛活物一般扭曲着,钟离煊上前摸了摸,才发现那是一根根玻璃细管。“这是什么?”
玻璃细管中的黑色液体骤然发出一道刺目的光芒,钟离煊只觉指尖刺痛,赶忙收回手。
一种阴冷的感觉遍布全身,钟离煊觉得浑身不舒服,他皱眉道:“唔,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楚辞眯眼看着他这三年研究出的东西,敲了敲玻璃管,眼神带着一种异样的光芒:“这管子里盛放的是被赫烙族人称作归墟之水的本源水。而这仪器,就是我解构了赫烙族典籍弄出来的仪器,名为解灵器。”
“解灵器?”
“嗯,到底有何作用,试一下就能明了。”
楚辞看向耶律肃。
耶律肃直觉自己被带到这个古怪仪器前有什么问题,他后退了一步,却见楚辞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指指解灵器中央的椅子,“小王子,你也非常人,不若你先试试这解灵器的效用好了。”
“你休想!”
耶律肃一时没能理解也非常人四个字的意思,只觉楚辞绝对是不安好心,他气怒地挥手打向楚辞,手才扬起,就被钟离煊制住,钟离煊将耶律肃的肩膀摁住:“试一下而已,小王子怕什么?”
“你们两个黑心肝,每次对我做得能是什么好事?”耶律肃气急败坏道,然话音未落,解灵器椅子中央就弹出一条带子,将他牢牢地缚在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榜单完成了,开心!
第52章 风神降临
“怎么回事?”
玻璃管内的黑色液体瞬间沸腾,?同时一道青芒大炽,耶律肃闷哼一声,脑袋垂下。
地下忽而响起一阵悠远的雀鸣,?钟离煊神色微变,?他眼神空茫了一瞬,?恍惚道:“这声音……似是极为耳熟……”
“是么?”楚辞抬手拦在钟离煊面前,?神色戒备,仔细端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