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砸向地面,刹那间,盘踞在天际的金龙消失不见,便是龙篱轰出的灵焰也消散了。
美轮美奂的桐花台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狂风掀翻的断石枯木,容青玄等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敬畏而又惧怕地望着凤清太君。
凤清太君神色恹恹,比之先前看起来苍老了许多。她拄着龙头拐杖缓缓走向龙篱,一边走一边道:”知道你是来复仇的,好,老婆子不妨跟你说明白,你娘,是老婆子执意要杀的,你爹当时被我关押了起来,便是想救你娘也没有办法,所以,你要替你娘出气,将老婆子我杀了便是。”
凤清太君驻足在龙篱身前,坦然地望着龙篱。
龙篱冰着一张脸不语。
“你这老太婆当真是刁钻厉害。龙篱!”霜傲天道,“杀了她!”
龙篱面无表情地望着凤清太君,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凤清太君和龙篱对望了片刻,喉间一哽,忽然间哭了起来,老人家哭得肝肠寸断:“你、你这孽障怎的又活了……老婆子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死了,老婆子我日日想念着你啊……”
说着一抹眼泪,不解地看向尚留着一口气的仙后:“你当初明明给我看过那孩子的尸首,怎的他又回来了,难不成……”
凤清太君浑浊而犀利的眸子一瞪:“银柔,你骗我?”
仙后唇角颤了颤,用力地将身上的绿藤挣了挣。
龙篱见状轻轻抬了下手指,捆着仙后的绿藤便一下子消失了。
仙后“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她披头散发,凤袍尽毁,眼睛又红又肿,面上一片青紫。
即便如此落魄,仙后望着诸人的目光仍旧是那么傲然。
“孩子?什么孩子,她霜傲雪生下的不过就是个杂种,我雎银柔的孩子才是人中龙凤,才是盘龙谷的传人!姑母,我当初是骗了你,用一个易了容的婴儿的死尸蒙混过关,可我是被你逼的!你明明知道我多恨霜傲雪,多恨她的孩子,你却将那孩子当成宝贝!你让我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所以,你便与人私通,生下来个孽子来报复凤清太君吗?”容青玄冷不丁道。
原本怒视着仙后的几人立刻将目光对准了容青玄。
“容青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仙后那个已经变成了白骨的儿子,不是龙行恪的?哈!这可好玩了!”霜傲天略带兴奋道。
容青玄只直勾勾的望着仙后,打量着她面上的反应。
适才还大放厥词,辱骂霜傲雪和龙篱的仙后此刻呆若木鸡,一张青紫交加的面容上隐隐透出一丝灰白丧气,赤红的双眸更是颤抖个不住,容青玄一颗半悬的心旋即落回肚子里,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你把话说清楚……”凤清太君颤巍巍道,“什么叫生下个孽子来报复我?”
容青玄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凉卿走过来道:“容掌门是何时知晓仙后与岚吾君通奸之事?”
凉卿话音慵懒,却令诸人神情一凛,精神一震。
容青玄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凉卿,心知配合自己唱双簧的人来了,便顺着对方的话道:“容某无意之间发现的,只是猜测,却无证据。怎么,凉总管也知道此事?”
“呵呵,奴才与容掌门一样,也是猜测罢了,没有实证。”凉卿缓慢而洪亮地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仙帝与仙后成婚后分明没进过仙后的寝宫,这仙后又是如何怀孕的呢?然而凉卿只是一个奴才,且仙帝自己都没有说什么,我这做奴才的哪敢以下犯上,去调查主子的隐事。如今听及容掌门再次提起,心底的好奇与不解便再一次被勾了起来。“
何止凉卿啊,只怕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尤其是凤清太君。
“实际上解开这个谜题并不难。”容青玄抬头看向诛仙池,“只要验过龙云暄的真身,一切真相便水落石出而了。”
仙后身子一软,彻底瘫在地上。
“不、不要……姑母你不要信他们这些人的话,他们是故意的,是在算计我!暄儿他千真万确是我和仙帝的孩子,他都已经死了,母后何必再侮辱他……”
“仙后此话差矣,正因为龙三太子已经死了,才更应该查清他的身世,总不能让龙三太子死后一直蒙受着非仙帝亲子的污名不是?”凉卿淡淡道。
仙后被凉卿气得直喘粗气,凤清太君蹙眉沉吟了好一会,道:“银柔,此事要查,不然我放心不下。”
老人家凉凉瞪了容青玄和凉卿一眼:“若他二人所言是真,你也不必活了,若他二人所言是假,我自有办法杀了他们,再给你两颗九龙丹,将暄儿和你弟弟岚吾君救回来。”
仙后闻言面色非但没有缓和,反而更加苍白。
凤清太君看在眼里,心中岂能没有计较,一挥手,将龙云暄的尸骨召了过来。
“不!不要!”仙后飞扑到龙云暄的尸骨上,紧紧抱着她的儿子道,“姑母!这可是在你膝下长大的孩子啊!他被害得这么惨,你非但不替他报仇!还要这样侮辱他吗?”
“仙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龙三太子的尸首放到诛仙池上吧,您这个样子……呵,不是奴才多嘴,您这个样子看起来着实像是在心虚啊。”凉卿淡淡道。
仙后紧紧抱着龙云暄,就是不肯放手,站在一旁玩小辫子的霜飞儿见状哼了一声,一鞭子抽开仙后,将龙云暄的尸骨甩在了诛仙池上。
“劳烦少城主将岚吾君一并挪过去。”凉卿道。
霜飞儿一脚将隐隐没了气息的岚吾君踢了过去。此二人一人化为挂着星星点点的碎肉的白骨,一人脑浆崩裂,口眼歪斜,面容紫胀,状若恶鬼,却在诛仙池中投射出相同的魂影——知吾鸟。
凤清太君一连后退数步。
“银柔!!!你!你!!!”
仙后看也不敢凤清太君。
她低着头,狠命咬着下唇,直至咬出淋漓鲜血:“是,暄儿的确是我和岚吾的孩子,可是那又怎样?他龙行恪能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和别的男人生孩子。”
“可岚吾是你的亲弟弟!银柔!我那么疼爱你,那么信任你!你居然背叛我儿,背叛我,搞了个乱伦野种出来!”
凤清太君抡起龙头拐杖,一棍子敲在仙后的脑袋上。
仙后头顶凤冠“咣当”一声掉在地上,血水顺着太阳穴不住地往下淌,染红了她身上华贵的凤袍。
“哈哈,哈哈哈哈!”仙后瘫软在地,又哭又笑,状若疯癫,“姑母,你再疼我有什么用?你儿子始终看也不看我一眼啊!我想尽办法讨他欢心,引他注意,他却只在乎那个霜傲雪,便是霜傲雪已经死了,连魂都散了!他还是只要霜傲雪!我能怎么办?我也是女人啊!
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知道只要我雎银柔愿意,可让天下男人俯首称臣!我就是要给他戴绿帽子,就是要给我弟弟生孩子!我得不到他也要恶心死他!也要毁了他的盘龙谷!”
“你、你……你给我闭嘴!”凤清太君整个人忽地朝后栽了过去,容青玄眼疾手快扶住了凤清太君,将一名战战兢兢不敢靠近的宫女召了过来。
凤清太君在宫女的搀扶下坐在美人榻上,气得浑身打颤,仙后一边抽泣一边瞪着龙行恪,委屈而又绝望。
始终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的龙行恪缓缓走向仙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仙后一点点抬起头来,凄厉一笑,得意道:“龙行恪,你生气了对不对?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生气!我就是要让你生气,让你后悔!”
龙行恪不带任何表情地盯着仙后的脸,淡淡道:“你误会了,我来是为了捡那凤冠,而你恰巧挡住了我的路。”
仙后浑身一凛。
凄厉的笑容猝然僵在脸上,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龙行恪,愤怒而又不甘地嘶吼道:“龙行恪!!!”
龙行恪绕过仙后,将掉在地上的凤冠捡了起来。
他动作优雅地将凤冠上的沙土拍了拍,自言自语道:“这顶凤冠本该是傲雪的,便是她不稀罕也轮不到你戴,你玷污了这凤冠这么多年,如今,也该死了。”
仙后一脸怔怔:“龙行恪,我跟别的男的有染,你不生气吗?”
龙行恪摇了摇头。
“你也不在乎吗?”
龙行恪哂笑,捧着凤冠离开了。
仙后泪流满面地望着龙行恪绝情离去的背影,崩溃地闭上了双眼。
她爱的再深又如何,恨的再深又如何,在龙行恪眼里,她还不及一个死物重要!
“啊!!!”仙后凄厉地大叫,“龙行恪,你如此待我!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说着跑向诛仙池,抱着龙云暄与岚吾君一并跳了下去。
雾气缭绕的诛仙池上忽地窜起几根紫色的羽毛,凤清太君满目疮痍地望着那几根羽毛,颤声道:“来人,将那个诛仙池封起来,永生永世不得再打开!”
已然被魔族占领的盘龙谷中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应凤清太君的话。
凤清太君恍惚了一下,自嘲地笑了片刻,撑着龙头拐杖走到了龙篱近前。
她抬起头望着龙篱,无比虚弱道:“这盘龙谷是你的了,你若是想杀我,随时到我宫里来找我便是,老婆子活了这么久,什么都见识过,什么都不怕。”
说罢,在宫女的搀扶下一颤一颤地离开了。
尘埃落定。
丹阳子带着魔族将领,全面接管了盘龙谷。
龙行恪几乎毫不犹豫地将龙袍龙印送到了龙篱的手中,将自己自行软禁在凝雪宫里,日日在碧雪湖畔垂钓,再不管盘龙谷的任何事。
凤清太君亦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宫中,闭门不出,形同监禁。无论她愿不愿意面对,盘龙谷如今只剩龙篱一个传人,她无力改变现实,便只能接受。
而容青玄,则与龙篱住进了念雪宫。
宫殿是龙篱亲自挑的,位置虽然偏了些,却宁静雅致,容青玄很是喜欢。如今龙篱成功登顶人极,不死城重归霜傲天,鬼市则由庄殊掌控,九门归心盘龙谷,怎么看,怎么都是一片大好的景象。
可龙篱却不开心,虽坐在了仙帝的位置上,却迟迟无法接受自己的这个新身份。
这种情形一直保持了三日,三日后,龙篱以仙帝的身份下了一道御令,命人将蓬莱镜的那棵血菩提挪到了狐灵山。
容青玄始知龙篱是多么放不下旧事。
这三日里,容青玄始终陪伴着龙篱,龙篱亦时时刻刻离不开他,师徒二人时而谈天说地,时而追忆往昔,时而相拥在一起默默凝望着对方,直至情不自禁滚到床上去。
第四天,龙篱总算振作了一些。
恰好自告奋勇带着神器封印百兽谷的霜傲天回来了,他一入盘龙谷便闯进了念雪宫,将才起床的容青玄吓了一大跳。
“呦,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们两个还睡着呢?”霜傲天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翘着二郎腿坐在了寝殿外,一边喝茶一边往寝殿内打量。
容青玄昨晚被龙篱折腾的有点狠,腰酸背痛的,好不容易才在龙篱的搀扶下站了起来。龙篱连日来心情不愉,唯有与容青玄翻云覆雨时畅快些,容青玄这个当师尊的着实心疼自己的小徒弟,便将牙一咬,由着龙篱痛快去了。
“师尊还是睡一会吧,阿篱看你脸色着实不好。”龙篱身披赤金寝袍立在容青玄身侧,温柔缱眷道。
容青玄一脸疲惫地坐在梳妆台前,一壁揉着太阳穴,一壁有气无力地说:“霜城主就在外面,我总不好躲在寝殿里面不见他,你我速速更衣,一块去吧。”
龙篱闻言一笑:“好,阿篱都听师尊的。”
便亲自服侍着容青玄穿好衣裳,轻揽着容青玄走出寝殿,来到霜傲天近前。
霜傲天一脸的牙酸相,上下打量了他二人几眼,大声道:“大外甥好。”转眸看向容青玄,“大外甥媳妇好。”
容青玄狂咳不止。
龙篱倒是开心的很,含笑扶着容青玄坐下:“舅舅,你急着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可不就是有重要的事嘛。”霜傲天刷地亮出四方神器,“大外甥,你找来的这四个玩意是真的吗?为什么死活封印不了百兽谷呢?”
龙篱闻言飞快地与容青玄对视了一眼。
容青玄立刻道:“有四方神器在手却依旧无法封印百兽谷吗?”
霜傲天搓了搓下巴:“封印倒是能封印得了,只不过没多久便又被破了,来来回回试了好几次,次次如此。”
还真是邪了门了。
白锦年先前便带着人封印了几次百兽谷,亦是次次被人破了封印。
究竟是谁一直在与他们对着干。
“既是无法封印便先不管了,先将身边的事料理清楚才是。”龙篱道。
容青玄心中莫名一沉。
四日来,龙篱对盘龙谷中诸事避而不谈,仿佛桐花台上的一切都不曾发生。容青玄知道龙篱有意逃避当日的事,便也从未主动提起过,毕竟,他亦不想面对那些令人头疼的事。
可一味的躲避是没有用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大外甥,你还是决定要杀了你爹和你奶奶给你娘报仇是不是?”霜傲天莫名兴奋,“要我说你有什么好心软的,痛快杀了他们两个完事!当心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龙篱默了默,显然,他仍旧不想面对龙行恪和凤清太君:“我要料理的不是他们两个,是旁的事。”
“旁的事?”
龙篱未置可否,朝着宫外招了下手。
立刻有宫人跑下去传话,不多时,丹阳子、霜飞儿、傅笙潇、凉卿与梦常君一并走了进来。
霜飞儿今日在梦常君的指点下又换了个造型,从头到脚橘红橘红的,活像一只火烈鸟。她一蹦一跳地跑到霜傲天身前,甜甜地唤了声:“爹。”
霜傲天一脸嫌弃:“你怎么好像个熟透了的橘子?”
霜飞儿低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