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现形而出,龙篱提剑而起,飞向祭剑台。
“这孽畜想干什么?”柳梦笙不过喊叫了一句,便被一道凛冽剑气击翻了出去,陆昭慌忙扬剑来挡,剑灵未现便被龙篱一掌劈下了祭剑台。
破云因主人的震怒而剧烈颤抖着,不用龙篱下令,自行对准容青遥刺了出去。
龙篱用意念控制着破云剑,追着容青遥发泄般乱砍乱劈,虽毫无章法可言,却凭借强大的灵力压制得容青遥躲避不及。少年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瞪着在半空中左躲右闪的容青遥,只恨不得一片片割下他的肉,以解心头之恨!
“好好好!好一场为师报仇的好戏,看来这位龙少侠适才在比试台上还是隐藏了真实实力,不然的话,只怕只需半柱香的功夫便能摘得此次祭剑大典的魁首了。”龙云暄看热闹不嫌事多,一边观战一边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
玲珑公主亦冷笑一声:“没以为会看一场没什么意思的典礼,想不到居然有这么多重头戏,倒是不虚此行。”
兄妹俩相视一笑,一旁白锦年却面无表情地坐着,一双眼睛只盯着龙篱。
“掌门师兄,不能再教那龙篱混闹下去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岂非失礼!”蓝束心忍不住开口道。
白锦年点点头,云袖一甩,天边已是多出一道白鞭。白鞭缠绕住龙篱与破云剑,不由分说将那一人一剑扯下半空,带到了祭剑台。
龙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瞪着眼睛,不甘地望着白锦年。
白锦年一脸不愉:“龙篱,你还有没有规矩。”
“掌门,我……”
龙篱正要说话,龙云暄“啧”了一声道:“白掌门,你将他拽下来干嘛?教他们二人接着打啊,本太子正看在兴头上呢?”
听到龙云暄说话声的龙篱缓缓抬起头来,看了龙云暄一眼。
只一眼,便教龙篱浑身剧颤,一双黑瞳变得血红。
霜傲天的声音在龙篱的脑海中响起:“杀了他!”
龙篱中邪了一般点了下头。
坐等看戏的龙云暄见状一愣,然而下一秒龙篱已是挣开了白鞭提剑朝龙云暄刺了过去。
龙云暄瞬间白了脸,骤变之下反应不及,竟是连躲闪都忘了,只难以置信地瞪着龙篱。眼看着破云剑的剑身就要没入龙云暄的心口,白锦年如风而至,一掌将龙篱打了出去。
摔下祭剑台的龙篱被戒律堂的弟子飞快包围了住,龙云暄倒抽了一口气歪在玲珑公主怀,颤抖地抬起手来指着龙篱,咬牙启齿道:“白掌门,此事若不给本太子一个满意的交代,本太子定与你暮苍山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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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青玄醒过来的时候,距离祭剑大典已经整整过去了三天。
碎骨销虽已被压制了住,但那份歇斯底里的痛楚早已烙进了容青玄的骨头里,光是回想一番便觉得浑身发冷四肢无力,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唤道:“阿篱……”
“来了来了来了。”穿着件紫红大袍的钟厌九端着药碗屁颠屁颠跑到容青玄床前,“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要睡到端午节去呢,来,把药喝了吧。”
容青玄打量了钟厌九一眼,却不喝药:“阿篱呢?”
钟厌九撇撇嘴:“怎的梦里也找阿篱醒来了也找阿篱。你那小徒弟下山砍柴去了,一会就回来。“
边说边将药碗凑到了容青玄面前,容青玄将头一歪,避开了。
“你在撒谎。”容青玄无情戳穿了钟厌九,“你一说谎就撇嘴,这点骗不了我……”
“哎呀,我没骗你!”钟厌九又撇了撇嘴,“你那小徒儿真的下山砍柴去了,你把药喝了,我带你去找他还不行?”
“你见过有人五月烧柴吗?”容青玄面无表情,“阿九,你跟我说实话,龙篱到底怎么了?”
钟厌九的眉心肉眼可见的跳了跳:“没怎么,他好好的。倒是你,被吞雷兽狠狠拍了一巴掌伤得不轻,来,赶紧喝药。”
容青玄望着钟厌九闪烁个不住的眼睛,掀开被子跳了起来。
出事了,一定出事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将容青玄包围了住,他随意披了件衣服,轰开休舍的大门便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钟厌九急吼吼叫住容青玄。
“去找龙篱!”容青玄撑着胸腹,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说他下山去了吗?”
“哎呀,风这么大,你出去容易伤风的!”钟厌九急得直跺脚,容青玄却一意孤行,偏要下山,钟厌九见状心一横道,“容容,你别去了,你那小徒儿没了,你找不到他的!”
已踏入风中的容青玄足下一个趔趄。
“你说什么?”他仿佛没听清般转过身去,定定望着钟厌九,“你说阿篱怎么了?”
钟厌九皱着眉,不忍道:“他没了。”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容青玄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沉默了许久才明白过来钟厌九口中的“没了”是什么意思,他自我安慰似得笑了笑:“不,不可能,阿九你在骗我……”
钟厌九无奈摇头:“真的没了。当日你昏迷过去后,你那小徒扬言要替你报仇,光是打了柳梦笙与容青遥便也罢了,偏偏狂性大发要杀龙三太子。龙三太子派人来递了话,龙篱不死,此事不完。掌门师兄也是没有办法……”
容青玄周身血液在钟厌九的话语声中一点点凉了下去。
龙篱……死了……
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男主,死了……
最害怕的事情居然这么突兀的发生了,怎么会,怎么可以……
“不,我还是不相信。”容青玄倔强的近乎偏执,“我要去看长明灯!不见长明灯,我绝不相信阿篱已经死了!”
他几乎疯了一般跑到奇草峰,站在摆满了长明灯的石窟前。
一排排的长明灯看得他眼花缭乱,他明明见到过龙篱的长明灯的,为何找不见了呢?
长明灯呢?龙篱的长明灯呢?
“青玄,你在找什么?”一道声音突兀地在容青玄耳边响起。
他猛地回过头去,却见玉无欢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后,他的手中赫然捧着一盏长明灯。
容青玄浑身一颤——他认得那盏灯!
那是龙篱的长明灯,一盏已经熄灭了的,长明灯……
第二十八章
临近端午节的时候,容青玄院子外的栀子花开了。
花香盈门,容青玄却似闻不到似得,只呆愣愣坐在矮榻上,望着桌台上的一盏长明灯出神。
那张昏暗无光的长明灯是容青玄从玉无欢的手里抢来的,他还和玉无欢打了一架,自那以后便将自己关在了青竹峰,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也不见,便是白锦年来了也不好使。
他近乎执拗地将自己封闭起来,日日将自己放空,只是脑海中总是不自觉拂过龙篱那张俊美凄楚的脸,令他倍感揪心。
龙篱现在应该已经踏过了奈何桥,见到了三生石,了解了自己的前世今生了吧。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敬爱有加的师尊不过是一个披着人皮的衣冠禽兽,害得他与家人分离,凄凄惨惨度过了一十六年。
还有……还有那血亲毒蛊……
容青玄不敢再想下去。
照理说,他该找个地方藏起来保命的,可奇怪的是他竟然一点也不想躲,他期待着与龙篱见面,却又害怕与龙篱见面。届时他该说什么呢?告诉龙篱一切恶事与已无关?祈求龙篱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
不知道,不知道……
容青玄脑子乱极了,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保命么,为何当龙篱死后竟是这般消沉,连应对后事的法子都不愿意想了。
大概,是真的很伤心吧。
容青玄想。
一袭清风拂过窗扇,钟厌九探身进来,笑盈盈望着歪在榻上的容青玄道:“容容,我可以进来吗?”
容青玄看也不看钟厌九一眼。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允许我进来喽。”钟厌九推门而入,粘豆包似得紧挨着容青玄坐下,却被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容青玄吓了一跳。
不过一个月,容青玄整个人竟是瘦了一大圈,薄唇毫无血色,平日里灵动潋滟的双眸若枯井一般,干涸无神。
“啧啧啧,什么叫如丧考妣我今日算是见识了。容容,你就这么在乎你那小弟子吗?为着他人也不理,饭也不吃,怎么着,你是打算殉情吗?”钟厌九老妈子似得念叨道。
容青玄本打算连钟厌九一并不理的,奈何此人脸皮太厚,别人吃了闭门羹便讪讪离去,钟厌九吃了闭门羹却夺门而入,赖着不走,次次打着给容青玄看病的旗号,一赖便是大半天,病不好好治,废话倒是说了好几箩筐。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预感到自己又要被钟厌九磨耳朵的容青玄气息奄奄道。
钟厌九眼睛亮亮地盯着容青玄:“也没什么事,不过是受掌门师兄所托来看看你,谁叫你除了我谁都不肯见呢。”
说罢,自以为是的冲容青玄抛了两个媚眼,见容青玄不为所动,便尴尬的咳了一声,继续道:“容容,你还生着掌门师兄和玉师兄的气呐?”
容青玄垂了垂眸,未置可否。
钟厌九见状叹了口气:“要我说你真真怪错了人,掌门师兄和玉师兄是气你与你那徒儿暗通款曲,但既是你情我愿,掌门师兄也不会怪罪你们什么。若是他真怪罪了,你被容青遥刁难时怎会召出吞雷兽来帮你脱困。”
容青玄垂着的眸子动了动,他如何不知那吞雷兽是白锦年召唤出来的助他脱困的,只是还未来得及向白锦年道谢便发生了龙篱的事,是非对错纠缠在一起,一下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钟厌九接着道:“都是那龙三太子,心胸狭隘仗势欺人,逼着掌门师兄杀了你那徒弟,可……”钟厌九说着说着顿了住,觑了目光涣散的容青玄一眼,“容容,你还在听吗?”
容青玄的思绪早已飘到了一月前,得知龙篱离世的当天。
那日,他与玉无欢大闹了一场,夺过龙篱的长明灯后闯进了道清宫,质问白锦年为何背着他处置了龙篱。
白锦年好言相劝,容青玄却难以平静,他要求白锦年交出龙篱的尸体,再见龙篱一面,白锦年却拒绝了容青玄,并命人将容青玄请出了道清宫。
他不肯屈服,守在道清宫外与白锦年僵持着,白锦年却始终没有见他,耗到最后干脆闭了关,谁也不见。
他想不通,他不过只想再看龙篱一眼,为什么白锦年就是不答应。
他更想不通,好端端的,龙篱为何去攻击龙云暄。
心头抽起了冷风,容青玄皱了皱眉头,紧紧闭住双眼。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钟厌九娴熟地搭上容青玄的手腕,容青玄靠在枕头上,由着他诊。
总之他体内的碎骨销是解不了的,龙篱复生归来后又十有八九会杀了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便爱咋咋地去吧。
“你这身子也太虚了点,等我给你抓些药好好补补。”钟厌九将容青玄的手放回被子里,纠结地望了容青玄片刻,踌躇道,“青玄,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
“是么?”容青玄道。
“是,不光我这么想,玉师兄,蓝师妹还有其他几位峰主都是这么觉得的。你出身好,天资高,样貌出众,一向是多情逍遥,无拘无束,没心没肺的。可自打从不死城回来后,便多愁善感起来,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你在想什么。”
闻言,容青玄总算睁开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了钟厌九一眼。
钟厌九花蝴蝶似得挥了下绚烂的衣袖,继续道:“我倒是无所谓,总归是你的朋友,你变成什么鬼样子我都受得住。可玉师兄不一样,他视你为挚爱,你们两个之前又那般亲密,你忽然变了心,他很难接受……”
容青玄一想到对他苦苦纠缠的玉无欢便头疼,忙打断钟厌九的话:“好了阿九,别说了。”
钟厌九不甘闭嘴,挑挑眉毛,道:“感情的事我也不懂,总归是你们的私事,你们自己看着折腾吧,别折腾出人命就行。”又从袖子里翻出个玉葫芦放在容青玄枕边,“这是我为你新制的药,那碎骨销犯了便喝一颗,大概能撑过一个时辰。”
容青玄道了声谢,钟厌九不厌其烦地絮叨了些几大门派的纷争与奇葩轶事后,便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屋子里重归平静,容青玄揉了揉太阳穴,情不自禁又想起了龙篱。
若非那场祭剑大典,他们师徒花前月下,过得该有多逍遥自在。
那些将龙篱,将他们师徒两个推入深渊的刽子手,太过……可恨……
容青玄神色倏地一冷,扬声道:“唤梦清进来。”
侍奉在外的小弟子忙去叫人,不多时,沈梦清便出现在了容青玄的面前。
“师、师尊……”沈梦清跪倒在地,“不知师尊唤徒弟前来所谓何事。”
容青玄以手支颌,打量了沈梦清一眼,淡淡道:“当日在比试台上,你对龙篱说了什么。”
沈梦清一下子便慌了,低着头怯怯道:“弟、弟子当日不过胡言乱语了几句,没想到龙师弟居然当、当真了……师尊,弟子不是有意激怒龙师弟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容青玄不耐地闭了闭眼睛:“你都胡言乱语什么了?”
“弟、弟子不过是听到了些风言风语,便、便有样学样,说龙师弟勾引师尊,做下大逆不道之事,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容青玄冷道。
沈梦清脸色蓦地一白,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没、没了,没有其他的了……”
“你的风言风语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是弟子无意间从掌门和玉师伯的口中听来的。”沈梦清小心翼翼地望了紧闭着眼睛的容青玄一眼,“玉师伯向掌门告状,说龙师弟对师尊心思不纯,恐已引诱师尊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