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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是平常的例会,但这次似乎有预料之外的内容,以至薛浮去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没回来。最后快六点时,薛家大少爷才给薛慈打了个视频通话。
在接通的瞬间,薛浮脸上的冷厉神情变得温和起来,没让薛慈看到他的丁点情绪。
“对不起,阿慈。”薛浮说道,“哥哥这里有些事要处理,可能要忙到七点多。你先去哥哥预定的餐厅用餐,等明天哥哥再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
这种语气,倒像是薛慈很需要兄长的陪伴了。
薛慈略微无言,刚想答他等到七点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又反过来衡量了一下,果断应下,“好。”
薛浮松了一口气般。又低声道歉几句,才挂断电话。
挂断的瞬间,寂静如同无人存在的会议室的氛围继续降至冰点。薛浮黑沉的眸中积蓄着某种情绪,神情也更冰冷平淡起来,几乎无人敢同这样的薛浮对视,又或去触一触他的怒火。
薛浮的手轻轻敲在桌面上,带来了无言的威慑力。
“可以了。”薛浮说道,“你们谁先说。”
电梯门打开又闭合。
薛慈乘坐的是专门直通总裁办公室的电梯,张秘毕恭毕敬地守在一旁,原本是到楼下负二层的停车场,但薛慈又不必和兄长再同进同出,便重新改道为到一楼的大厅当中。
张秘正想到要不要紧急安排车接送小少爷,又纠结地考虑到薛家的小少爷如何也不会少人安排出行,自己有越矩嫌疑。正在衡量时,电梯已经先一步打开,张秘行动倒是比脑速更快,先一步挡在薛慈身侧,为小少爷开路,同时也用暗示目光扫过擦肩而过的人员,让他们都警醒一些。
消息果然也传的很快,相比之前那些只是畏惧薛总而有所收敛的目光,这次则正经恭敬许多。哪怕有诸多好奇,薛小少爷所走过的地方,也没人敢大胆抬头直视,都是微微垂首避让,显得十分谨慎。
这份因尊重敬畏而起的安静持续许久,以至于在待客厅中突然爆发的争闹声十分明显,一时引得无数人侧目而去。
争吵者之一显然还很年轻,少年音色十分好听,但是因为高声吼叫与争执而显得有些嘶哑嘲哳起来。
秘书只听了一耳朵内容,冷汗便下来了,连忙对薛慈躬身道歉:“抱歉小少爷,出现这样的情况实在失职,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秘书对着身边的人低声嘱咐下去:“快点解决。竟然让他都闹到小少爷眼前了,你们是不想干了?”
被叮嘱的人露出了一些犹疑神色:“可是……”
“解决不了就报警,让警察解决。安保部在干什么,让他进来不止一回了。”秘书平静地回答他,那瞬间的神情看起来十分漠然冰冷,让他的下属微有些瑟缩犹豫:“好。”
那些争执声已经低下去了,难以听清。薛慈的目光却落到那个方向,询问:“那是?”
“有罪犯以我们公司名义诈骗,那位是受害者之一,所以前来公司,要求我们赔偿。”秘书神色正直,话语中虽然不偏不倚,但是透出的意思却很直白明了。
哪里是索赔,是找不到犯罪者就来勒索了。
公司则处在完全无辜的位置上,要说有什么错,也就是名气太大以至被诈骗犯给当成名目。这种情况下,愿意赔偿是出于人道关怀,还来公司总部争吵喧哗,就是勒索。
这种琐事显然不属于薛小少爷关心的范围内。薛慈微一垂眸,也没给出什么回应。只是在离开公司之前,原本已经平息的声音又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谁都能听出那其中的不甘。
“最后一次,我不会再来。”
“我要见薛浮!”他说,“我不走,让我见薛浮,让我见他!”
秘书感觉自己的冷汗要流的更多了,心中叫苦不迭,已经开始反思事后该怎么向薛总解释这件事。
只是要赔偿的话,这么清楚地喊出公司顶头上司的名字,其实也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薛慈的步伐停下,平静地说道:“他倒是很清楚兄长的名字。”
秘书紧紧垂下眼:“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有备而来。”
薛慈却已经转变了方向。
“薛小少爷!”秘书慌乱当中,声音略微大了一些,“您不适合见到这样的事。那样的勒索犯,我们无法确定他会不会对您造成威胁。”
他声音艰涩地说道:“那样的人也不应当脏了小少爷的眼睛——”
“要是能让他一个人,在公司内部,就能威胁到我。”薛慈的声音相当平静,“那确实应该考虑重新聘用安保人员了。”
张秘只觉得头皮发麻。
然而以他的位置来看,出声阻挠两句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再多,恐怕今天被辞退的就是他了。所以也只能低着头,紧跟着薛小少爷的步伐,心中无数次的祈祷。
至少“那位”不喜欢将那些事挂在嘴边,薛小少爷只是去看他一眼,总不可能一眼便发觉其中的端倪。
张秘却没发现薛慈现在紧抿着唇,神色复杂难辨,那双黑沉沉的眼中更似浸开了一层墨般。
抵达待客厅时,里面复杂的人员组成,让薛慈一时没辨清自己的目标在何处。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了。
少年被无数身穿制服的安保人员押解着手,扣在地上。他的身体颤抖着被压在地面,肩膀弓起的力道形成一个可怕的弧度,不断痉挛,像是被压制在地面的野兽恶狼,凶恶地向他能见到的每一个人嘶吼着,脸颊却还是被按的贴在地上,狼狈无比。
有人伸手去按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短暂的呜声。
非常奇异的,明明那具身体瘦得出奇,看着没什么力气,但是挣扎起来的力量却十分地大,要是角度不如何好的话,至少三个成年人才能按住他。
少年的身体弓起,还在沉闷地喊着什么,脸被按在地上看不清具体神色,倒是偶尔露出的半张侧脸上是青红的淤色。
当然也不会有人刻意殴打他,但是既然产生了身体纠纷,想要不有些擦伤也是极其困难的情况。
薛慈低头,垂眸看着像野兽般低俯在地,疯狂挣扎的少年。
“先放开他。”
薛慈的声音很轻,但是安保都极其会看来人的身份,犹豫了一下,便纷纷松开手。
少年速度很快,像是弹跳一般地从地上狼狈爬起。他半支起身体,那双眼睛却已经率先望了过来。深色的,狼一般的眼。看到薛慈的时候,却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露出了一种相当难以言喻的神情,然后变成了深深的提防,又或者警惕,像是在衡量着某件物品的价值一般,冷冷的注视着薛慈。
而薛慈也在那瞬间确认了他的身份。
虽然状况差别实在大得有些离奇,但少年相貌相比起前世并无什么变化,身高也相差无几。只是更清瘦许多,外表上要狼狈许多。
前世的定制装束,名表名车,在这时却变成了洗的发白的蓝色衬衫,再普通不过的牛仔裤。连脚下踩着的球鞋,都因无数次洗刷而显得有些发黄。
他剪了利落却普通的短发,脸上除了淤青还有灰尘。
没了前世的自信从容,谈吐不凡,只是冷冷盯着薛慈,不发一言。
第50章 私生
薛慈低敛着眸。
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般,注视着少年,又与他目光相触。
前世发生过同样的状况。
只不过那时更狼狈的是薛慈。他大肆换血公司岗位,裁剪不少尸位素餐者,许多人虽只敢在薛大少爷面前诉苦流泪,但也有不忌惮薛正景威严,跑到薛总眼前“状告”他罪行的。
薛慈心中恼怒亦慌张,也紧随其后,试图向薛父解释——
不过他们都太过自以为是了。这样的琐事还远不到让薛正景为之忧心的程度。
告状者被不胜其烦的薛正景赶了出去,薛慈的待遇当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被隔在办公室门外,略微难堪地站着,心下虽松懈一口气,却有更多茫然无措涌上来。
虽然从年幼起,薛父的态度对他都是如此。放任自流,不屑多费一分心神,就连斥责批评都十分稀少。但哪怕到今日,薛慈依旧无法平静接受这样……像对陌生人一般的态度。
告状者被赶出了公司,薛慈作为薛小少爷,还留存了一分薄面,至少那些秘书相当客气,只是恭敬将他“请”出,也没有一定要盯着薛慈走出公司大门。
而在薛慈踌躇时刻,办公室内部的门被打开。
薛父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烟灰色西装,他微微侧过头偏向一旁,像在注视什么,或是和什么人说着话,格外俊美深刻的五官甚至微微含带着一些满意的弧度。
薛慈少能见到薛父这样温和的时刻。这或许说明父亲今日心情并没有因为他变得更加糟糕。薛慈犹豫着向前跨出一步,借着交错的角度,终于看见薛父身侧站着的少年。
少年白衣白裤,精心修饰过的外型显得异常清爽俊朗。他含笑站在薛正景身侧,不时低头回答着什么,从薛父的表情来看,两人的对话应当十分愉快。
薛慈在那瞬间停住脚步。
其实对少年身份的猜测有诸多可能,某位世家的小公子,朋友的儿子,再不济也是位年轻的、跟在薛正景身边学习的学生。但面对和薛父长相并不如何相似的少年,薛慈却在瞬间腾飞出了一种抵触与警惕,并在瞬间得出了最接近事实的某种猜测——
少年也看见了薛慈。
面对薛小少爷,他投过来的目光熟稔平和,那副模样简直像是早就知道薛慈的存在,或是和他见过很多面一样。
薛正景也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小儿子就守在一旁。他冰冷的视线覆盖在薛慈身上,像是某种审视一般,但只平淡打量一眼,又很快挪开。
他的人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是因为他身旁的少年停了下来,对薛慈露出相当友好温和的笑容,简直就似破开阴翳的一束希光,让人生不出任何抵触欲望。
除了站在他对面的薛慈。
“薛慈?”他含笑喊着薛慈的名字,那简单两个字像被他无限玩味在唇齿之间般,叫得无比轻柔,“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薛未悬。”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
薛未悬,他父亲在外的第三个儿子。薛慈对他的存在是难以抑止的愤怒不解,又或者是嫉妒于哪怕是私生子都得到了比他更多的关注与照料,与薛未悬见面时的强烈屈辱感甚至一直保留了下来。
薛慈与他的几次会面接触都极不愉快,薛慈心有芥蒂,从此刻意不关注和薛未悬相关的任何讯息。反正这位私生子到底没被认回薛家,他也大可自欺欺人到那天到来为止。
要不是薛浮将薛未悬带回家,不顾忌地被薛慈听到了某些话,薛慈甚至都不会再想起他的存在。
最后争执一场的结果,也不过是薛慈搬出薛家,刚好给这位新来的少爷腾了位置。
或许等他死后,薛未悬更可以成为名正言顺的小少爷了。
薛慈重活以来,也从未关注过这位三少爷的讯息。
但他也无比清楚对方的存在。
只是薛慈以为自己见到薛未悬时,或许会重燃当年无措愤懑,但事实上他如今亲眼再见,心中却毫无波澜。
又或许是现在的薛未悬太显得狼狈了。薛慈就算有情绪起伏……也全集中在,薛未悬怎么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上。
难道是现在的他,还没能被薛家所知?
前世薛慈第一次见到薛未悬时,已经毕业进入公司,是现在时间节点的四年后。
而未被薛家所承认的薛未悬,便是现在满身反骨的模样。
这样看来,他能变成四年后的样子,不知是在成长期中脱胎换骨,还是归功于某位薛家人的悉心教导了。
两人对视的时间太长,身边众人都开始惴惴不安起来,大气不敢喘。而那固执要和薛慈对峙到底的、拥有狼崽一般眼的少年,也终于率先一步挪开眼,嘴上却是不客气地骂骂咧咧道:“你他妈看什么看……”
这句话一出来,张秘脸都白了一层,出口训斥他:“你还敢对小少爷口出狂言——!”说这些污言秽语!
要不是顾忌薛慈还在一旁,张秘看上去很有冲上去动手的迹象。
薛未悬怔了一下,念起他话里称谓,“小少爷……”
张秘脸色更难看了。
薛慈平静瞥了旁边的秘书一眼。张秘自知失言地退开一步,便听他们的小少爷发了话。
“你叫什么?”
薛慈当然清楚薛未悬的姓名,只是现在的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薛未悬紧盯着他,突然露出那种无所谓的放浪神色来:“齐未悬。”
“……”这有点在薛慈预料之外。
现在的薛未悬大概是还跟着母亲姓,“薛”姓是后面改的。薛慈正这么想时,又看见眼前人露出一个有些恶意的笑容来:“当然,你叫我薛未悬,也是可以的。”
这下不仅张秘,其他稍微知道些机要的人员脸上都尽失血色。恨不得自己立即聋哑,或是从一开始就不站在这里。反正接下来的话,他们是最好一个字也别听见。
出现这种意外,他们已经想好要如何面对薛总……甚至是更上面的那位的怒火了。
没能看见薛慈脸色大变的模样,薛未悬颇觉得无趣,但是也没有再挑衅,而是开始了“正经事”。
“小少爷?你是薛家的少爷对吧。我还不知道,薛浮原来有个弟弟。”
薛慈对他这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