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翊嘴唇抿着，眸子淡淡地看着地上那只孔雀，祁洛知道他应该是在思考打一架还是赔钱。
打一架一样会导到被老师发现他们两个恋情的结局。
赔钱……赔钱确实可以平事，但那样对许翊来说，太憋屈太憋屈。
许翊自己估计无所谓，就算全校都知道他是同性恋他也没在怕的。
可是许翊知道祁洛怕。
许翊不想让他怕。
抽烟那人好像也看出了许翊的犹疑，催促道：“再给你打个折，180，快点，过了这村没这店了啊。”
许翊沉默半分钟，划开了手机锁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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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洛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相比打一架或者报警或者同性恋情曝光，被讹180好像是最息事宁人的结局，他想等到时候把这个钱还给许翊就好，虽然许翊可能不愿意要，但他可以逼着他要。
正这样想着，小路那头有人喊：“祁洛！许翊！上课了！赶紧回来！”
祁洛心里一颤，他听出那个声音是吕英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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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英才看见他们俩，快步跑上来，祁洛心里有种又激动又紧张的情绪。
看到他们学校的老师，突然他就有了点安全感，但那是一直和10班不对付的吕英才，要是吕英才知道他们……祁洛一阵恶寒。
许翊心里好像也是和祁洛差不多的复杂情绪，所以他手指动了动，好像想要赶紧转账跑路，但是到了输支付密码那一步，又犹豫了。
这么一犹豫，吕英才已经走上来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急匆匆地催促祁洛：“赶紧回去啊，上课十分钟了，你们还在这儿逛街呢？”
祁洛咽了口唾沫，还没说话，那个抽烟的摊主先开口了：“老师，你学生把我们卖的玩意弄坏了，不肯赔钱，你说我们能放他俩走吗？”
意思就是还要刚，而且刚的双方还都不算他的盟友。
祁洛心里先凉了一半，现在情况已经完全不受他控制了，他紧张得手指都绞紧了。许翊感觉到他的情绪，轻轻捏了捏他胳膊，意思是不管怎么样都有我在。
吕英才惊讶地看了看祁洛和许翊，竟然先把他们俩都拨到自己身后，然后冲摊主陪了个笑：“是么，那先给您赔个不是。他们弄坏什么了？要赔多少钱？”
“这个孔雀。”摊主指了指，他感觉自己骗不住一个老师，所以语气先燥了起来，“钱不多，180，赶紧赔钱走人就完了，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弄坏别人东西要赔钱，这是天经地义。”吕英才拿起那个孔雀端详了几眼，没有看站在他后面的两个学生，反倒打开了手机，“您看这样行不行，您给我留个地址，这孔雀我上网给您买个一模一样的，这样算是赔了您一只，要不然——赔两只都行。”
一边说着，他一边拍照给孔雀识了张图，找到同款孔雀之后，平放下手机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他屏幕上的数字：25.4元/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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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洛跟许翊对望了一眼，这会儿他总算把握住事情的基调了，吕英才在……帮他们？
目前来看显然是这样的。
是因为他的护短在这个时刻从9班扩大到了整个学校吗，还是因为前几天他们帮着9班的那个方琦解了围还找到了手机？
吕英才现在的态度虽然和气，但是手机往那一摆，简直就是指着鼻子骂这个摊主讹钱。
摊主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们这个不一样的，用的是特别珍稀的竹子！”
“什么品种？”吕英才笑容满面地问，“那您可得好好宣传宣传啊，摆个地摊可惜了，这样，您给我发点竹子的相关资质来，我稍微能写几笔，帮你们做个广告。”
两个摊主脸都气紫了。到手的二百八飞了，憋了半天两个人对视一眼，抽烟那个挥了挥手，“得了，这哑巴亏我认了，带着你学生赶紧走吧。”
就……这么简单的结束了吗？
祁洛有点儿难以置信。
但是他们还没走出一步，那个玩手机的突然说：“老师，你们学校挺开明啊。”
祁洛心里一咯噔，玩手机的已经慢条斯理继续道：“同性恋你都这么护着，是不是天天看他们手拉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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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
果不其然，这两个摊主讹不到钱就一定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祁洛一瞬间心脏蓦地紧缩，呼吸都困难了。而这种情绪在吕英才脚步一顿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冰冷的感觉从胸腔瞬间蔓延到指尖，控制不住的发抖。
他下意识去对许翊的眼睛，又慌忙地想避开怕吕英才发现。
然而，吕英才的反应却超出了祁洛一切的预判。
吕英才沉默了两秒，接着一脸惊讶地说：“瞧瞧，你们这是什么话，怎么，学生拉个手就是同性恋？这判断太武断了。”
说着他走到祁洛跟许翊中间，一只手抓住祁洛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许翊的手腕，在两个少年都一脸茫然时冲着摊主扬了扬双手，微笑着问：“照你这意思，我跟他俩也是么？”
第91章 山溪
一直到被吕英才拽着走出半条街，祁洛才恍惚地回过神来。
被吕英才救了。
不但解了围，还把两个摊主后续为难人的路径也全部堵死，他们再去说什么同性恋也只会被当成胡搅蛮缠。
但……因为帮他们的是吕英才，怎么想，都让人觉得有些虚幻。
祁洛纠结半天，没想到先开口的是许翊。
“谢谢老师。”许翊说。
这下反倒吕英才愣了半天，一年半快两年了，头一次听见许翊管他叫老师。
祁洛有点想跟吕英才说说，可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吕英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吗？祁洛感觉是知道的，但……他是什么态度？
会告诉王颖吗？会告诉杨霸天吗？或者会不会告诉家长？
祁洛纠结着不知道怎么开口，结果吕英才直接把话题略了过去：“跟你们说了出来别乱跑，外面可不都是好人。”
祁洛跟许翊一块儿点头，表示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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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个小插曲，一上午祁洛都乖得不行，积极主动承担了答疑任务。
但是他总忍不住往吕英才那看，以前对这个老师他不愿意多看一眼，对方虽然教学水平过硬但跟他们班老作对所以很烦……但现在所有感觉都改变了。
许翊估计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具体表现在他居然把化学作业拿出来第一个做。
中午11:30，自习结束然后吃饭，之后的午休时间比平时在学校要长一点，到下午两点钟。
祁洛本来想回去休息，但是天气太热，一丝风都没有，房间里的小电扇虽然嗡嗡地吹着，身上贴着被褥的部分依旧觉得闷，最后干脆坐起来跟许翊说：“出去溜达一圈吧。”
许翊本来就没躺下，估计是怕躺下就想亲热，亲热得一身汗，一身汗要洗澡，洗澡的原因没法解释，所以他坐在床边一手牵着祁洛打炉石，还因为这块网不太好，打两回合掉线一回合，动不动就气得骂人。
祁洛想出去，许翊就说，“那行，出去吧。”
结果两个人刚开房门，就在过道里遇见了同样热到睡不着的韩嘉裕、赵思源，还有其他班的几个男生女生，加在一起有小十个人了。
大家都热得睡不着，去到农家院的大厅里也是一样，热得让人困乏，可是又让人心里面很燥。
吕英才单手撑着桌子睡得挺香，但还有两个宿管老师就是热得睡不着，把电扇搬到他们背后，坐在门框上吹风。
“你们上哪儿去？”宿管老师看到这么多人结伴出来，立刻发问。
“太热了，想出去转转。”祁洛答。
“别出去了吧。”宿管老师看着很为难，应该是听吕英才说了上午的状况。不放心再放他们几个出去跑。
“我带他们去。”另一个宿管老师站起来说，“我呆在这儿也挺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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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师带着，那学生出门就是ok的，一行人在宿管老师的带领下出了院子，浩浩荡荡地往外头走。
正午差不多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虽然路边有树，有房檐，阳光还是见缝插针地可劲儿释放着热度。
路边的草尖都晒蔫了，清晨满地跑的鸡鸭鹅也全不见了，也就是精力过剩的少年人在这时候还有空出来溜达。
沿着村外头的小路走了一阵，早上晨跑的时候祁洛记得在村子北头看见过一条小溪，现在老师也正带着他们往那边跑。
小溪是从后头山上流下来的，细细的一线水，水下是鹅卵石底。
夏天干燥，水线很低，溪水大概到腰那个深度。
“不许往远处走。”宿管老师在溪边的树底下坐下来，给学生们规定，“看好脚底下，别去有水草的地方，不许游泳，至少两个人一组行动，不要出我视线。”
然后挥了挥手，“自己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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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骄阳底下走了这么久大家早就急不可耐，老师一放立马全都撒了欢，冲向这条小溪。
许翊他们几个直接脱了鞋袜，把裤腿挽到膝盖跳下水去，祁洛相对含蓄一点，还怕冷，坐在岸边纠结。
“来。”许翊冲祁洛伸手，“别怕，我扶着你。”
祁洛脑袋顶上冒出一个叹号，突然意识到这是肆无忌惮牵许翊手的好机会，本来一脸矜持在河边上坐着的他立刻脱鞋脱袜子挽裤腿，然后开开心心地抓着许翊的手跳下水去。
……再然后就被溪水冰得差点又蹿上来。
许翊偏开头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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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什么笑！”祁洛怒道，“这水就是很凉嘛！”
“嗯，水凉。”许翊一本正经地说，“而且你金贵。”
然后心满意足看着祁洛脖子后面泛起的一片红。
他又拉着祁洛继续往前面走，水流稍微急了一点，但也就一点点，就听见不远处老师喊：“许翊！不许往前走了！”
许翊应了一声，弯下身去在水里拨弄，祁洛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好奇地也低着头瞧。
水波粼粼，水下的影子有着模糊的轮廓，祁洛看着许翊的腿觉得真白，看许翊的手觉得真长，真是好看。
许翊在卵石堆里拨弄了一会儿，终于站起来，手里拿着个黑黢黢的玩意，祁洛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一只大蛤蜊。
“哇。”祁洛惊得睁大眼睛，“水里还有这种东西？”
许翊失笑：“水里不是肯定有这种东西吗。”
祁洛也知道肯定有啦。
但是没见过。
突然好心疼上辈子那个只见过病房风景的自己。
“没见过，我就新奇一下嘛。”祁洛有点儿不好意思。
许翊笑笑，把大贝壳递过来，祁洛拿在手里玩了会儿，不忍心贝壳在外头继续晒着，就又把它放回水里。
刚放回去，许翊又不知道怎么的翻出来一个新贝壳，再递给祁洛。
“……你这是怎么看见的。”祁洛这会儿学霸追根究底那个劲儿就上来了，好奇得不行。
“怎么说呢。”许翊想了想，“来，你也弯腰看。”
祁洛就学着许翊的样子弯腰看水。
水下面清澈得很，看得到鹅卵石还有筷子似的小腿，不过许翊看的不是这个。
“你看，一般这种卵石底下就有东西。”许翊指了指，“你再看，这儿有泡泡，这底下就——”
说着他眼疾手快一弯腰，居然抓了个张牙舞爪的小青螃蟹出来。
祁洛都惊呆了，想到自己脚下有这么多东西，又觉得脚底板有点儿疼。
许翊看他的表情猜到他在想什么，又笑了半天。
“你们干嘛呢？”韩嘉裕跟赵思源这会儿也趟着水过来了，“一会儿一鞠躬的，拜河神？”
“捡螃蟹。”祁洛炫耀地指指许翊手里疯狂比剪刀手的小螃蟹，“我同桌厉害吧。”
“我去？”韩嘉裕震惊了，伸手想去摸摸小螃蟹，螃蟹一挥爪他又光速把手缩了回来，“怎么找的啊？”
许翊简单又说了一下方法，韩嘉裕照葫芦画瓢，在水底下一顿寻摸，也找出一个小贝壳来。
虽然跟许翊最开始摸的那个大蛤蜊比，这个贝壳从个头品相都差了好多，但韩嘉裕还是高兴了半天。
“你怎么什么都会啊。”韩嘉裕感慨，又回头去岔赵思源，“思源你早点让我过来多好，这不比踩水好玩多了，非拉着我在那边呆着。”
祁洛闻言转头看赵思源，赵思源咳嗽了两声，不大自在地转开视线：“我又没注意他们在干嘛。”
韩嘉裕搭着许翊肩膀去稍微里面一点接着找贝壳了，不出意料的又被老师吼：“不许往前走了！”
祁洛跟赵思源就肩并肩、叉着腰站在边上，看着天光云影和水边的少年。
祁洛忍了半天，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吕英才好像知道，赵思源也好像知道……这种因为不确定而提心吊胆的感觉让他心里很不舒服，就好像一道不确定结果的题翻到书后面没有标准答案。
“源儿。”祁洛清了清嗓子，“你昨天是不是……”
他突然也说不下去了。
“我永远都把你当成好朋友。”赵思源答非所问地说。
祁洛却好像明白了，他转过头。
赵思源一直都是有点点怯懦，有点直肠子也有点二的样子，看人会避开视线，但现在他瞧着祁洛，眼珠就像葡萄似的，带着百分之一万的真诚。
“所以怎么样我都支持你，我会保守你的秘密。”赵思源说。
一阵风吹过，水面涟漪浮动，翠绿的大山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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