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柠有些不安。
前些天,柏林文在海城的举动明显就是针对时清柠。如果柏夜息知道,他不可能放任不管。
不过现在,事情却基本都是时家和简柏夫妇处理的。
一向紧张时清柠的柏夜息,反而没什么动静。
薄荷越是安静,却越让时清柠担心。
前世,柏夜息一意把自己心脏取出予人的惊世之举还烙印在时清柠心口。
这次对柏林文,薄荷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吧?
时清柠心有不安,不巧的是,海城今天天气也不算好,阴沉沉的,像是天地全被抹了一层灰铅。
这让时清柠的心绪更沉了几分。
等人的几小时里,他把之前买好的礼物又翻出来确认了好几遍。
好在天气并没有影响到归途,柏夜息回来得相当顺利、等他一回到时家别墅,抬眼就看见小孩举着什么东西迎面跑了过来。
随即腕间微微一凉,少年把那东西戴在了柏夜息的手腕上。
柏夜息指尖一动,垂眼看着面前小孩。
他被圈住了。
“这是最新款的智能手表,你戴好。”
时清柠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手。
只见少年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正戴着一个款式一模一样,只是表带上花纹略有不同的手表。
“我们是同款,我还定制了表带。”
柏夜息看见,自己的表带上印着一颗点缀着枝叶白花的饱满柠檬。
而时清柠的表带上,印的正是抽条旺盛的薄荷叶。
“新款有新功能,这两只表已经绑定好了。”
时清柠说。
“长按两次侧边键就可以互相拨叫,就算在通讯信号不好的地方,如果距离不远,也可以用蓝牙直连,直接通话。”
他很认真地解释着,却没发现柏夜息并没有看表,目光全然落在少年自己身上。
柏夜息微微低头,肩侧的长发垂落下来,带着渺然的冷香,似是能无声将人笼罩。
恰在这时,旁边响起了时弈的声音。
“小柠,来吃西瓜了。”
时大少仍然是一副冷脸,看柏夜息时也没什么表情,但不知为何,总让人觉得有些阴恻恻的。
“大哥。”
柏夜息面色如常地和人打过招呼,看着他大哥面无表情地去切西瓜了。
留柏夜息在原地,有点遗憾地想。
被看出来了。
刚刚他的确,很想对着少年亲下去。
柏夜息到家时已经不早,路上又舟车劳顿,早早便被时清柠推着去休息。
不过他没想到,自己会被推进小小自己的卧房。
事实上从柏夜息回家后,时清柠就一直和人形影不离,今晚,他也打定了主意。
“我要和你一起睡。”
少年想了想,还补充说。
“最好能抱着睡。”
柏夜息舔了舔微微干涩的下唇,问:“抱着睡?”
“对,”时清柠回答得还很认真,“我想和你多接触一点,这样才能回忆起更多。”
他顿了顿,视线垂下来,刚刚洗脸时沾上了水汽的睫毛长而湿蒙,像无声晕染开的水墨。
“我……想早点想起,为什么最后会说不再见你。”
少年鼻息都有些急促起来:“那时候我一定不是在讨厌你,薄荷,给我一点时间,我不想你一直再重复想着这句话,不想你……”
再伤害自己。
后面的半句话,被吞没在了一个迟到的见面吻里。
甜柠薄荷香,淡香飘散在夏夜晚风里,清甜沁入心脾。
柏夜息抱着他的男孩,高挺的鼻骨轻轻蹭过少年柔软的鼻尖,低声说:“不用急。”
“我只是……”他也顿了顿,才说,“和你睡,可能会热。”
他的语气很真诚,还透出一点淡淡的苦恼,让刚被亲湿了眼睛的少年也怔怔的,跟着认真思考起来。
“是夏天……晚上太热了吗?”
柏夜息看着他,很轻地笑了笑。
罕见又惊人美丽,像午夜静放的冷白昙花。
男生说。
“不怪夏天,怪我太想念。”
时清柠也是这时,才真切体会到了对方所说的“热”。
好像分别真的会把思绪煮黏,再见面时就只能绕着一个人运转。相贴的体温传递过来,热上复又叠了热,却没有人再会抱怨。
只剩气息交缠。
分开的这些天,时清柠也想柏夜息,想过很多很多遍。那些啮咬的思念和此刻皮肤上的落触分不清哪个更令人难耐,它们都会带痛,又全戒不掉。
尾调浸满了甜。
室内暗下来。
窗外似乎落了雨。
夏雨潺潺,水声绵绵未断。
伴着轻浅的低暗。
修长的手指好看又温柔,亲碰继续向下时,早已红过眼廓的时清柠也曾生出一点慌乱,透过模糊的水光,他一垂眼,就看见了矮身俯在自己身前的男生。
似是察觉他的视线,柏夜息也抬眼看了过来,未束的长发如流水垂落,他抬手,将长发随意地别在了耳后。
只是一个极简单的动作,男生却忽然察觉了什么,垂眸看了一眼。
他被什么碰到了。
“……小小。”
柏夜息喟叹似的低低叫了一声,眼看着暴露了自己的少年埋头缩起来。
他早已彻底羞红了脸。
“……呜……”
时清柠知道自己心怀不轨,不该对美色贪恋,可真的被男生发现时,那种羞耻更放大了所有感官。他很快撑不住,呜咽着想躲,连垂在眼前的乌顺发丝,都不敢再多看。
可是柏夜息太坏心眼,偏偏要引诱他,招惹他,一遍又一遍。
后来那长发就落在时清柠手边,他不舍得去抓,只用指尖触着,随着被动的动作,一点点蹭过。
慢慢的,最后的理智也被消磨殆尽,少年含着眼泪,无意识地抓握住指间顺滑,受不住去扯。
扯完才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怕对方会被拽疼。
却根本没来得及明白。
为什么男生好像更兴奋了。
时清柠被欺负了个彻底,眼泪被吻去又湿过了好几次。
他筋疲力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少年睡得很沉,几近晕厥。室内也终于安静下来,只剩窗外的夜雨声。
柏夜息靠坐床边,在晦暗的夜色中,安静地看着他爱的人。
忽地,他放在床侧的手机亮了起来。
柏夜息扫了一眼屏幕,起身,走到阳台。
关好玻璃门之后,他才在淅沥雨声中开口。
“喂。”
电话那边呼吸粗重,冷腻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侄儿。”
柏林文好像在笑。
“你回海城了?”
“嗯。”
柏夜息面色无波,简短几个字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现在过去。”
“嗯。我一个人。”
挂掉电话,柏夜息的神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在想。
本来还以为要过两天。
看来真的等不及了。
那就送他上路吧。
雨声不断,柏夜息从阳台回到卧室,床上的男孩仍旧沉沉睡着。
他悄无声息地走过去,抬手,将颈间素链解开。
轻轻地系在了少年纤瘦的腕间。
最后地,柏夜息俯身,落吻在少年柔软的发梢。
晚安,小小。
抱歉,没办法陪你睡了。
不过,不用再去想前世的事。
这一次,你有崭新的生活。
平平安安,顺遂百年。
柏夜息无声起身,黑暗中,他轻按在自己心口。
掌下,搏动声声有力。
即使不再见了。
我依然会永远跳动着陪你。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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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蝉声寂静,夜色已深。
荒废的楼间空地上,一群身穿黑衣的人聚集在这里,遥遥有路灯的光照过来,映出他们满是戾气的脸。
一看就很是不好惹。
为首那人顶着黄毛,一双三白眼,横眉高高挑着,颈间挂着一枚电子烟。
他漫不经心地叼着电子烟,用一根手指顶着自己的手机,转篮球似的悠悠转着。
眼看已经等了这么久,却没有任何动静,在场都是年轻气盛的,旁边就有人沉不住气,叫了一声:“菠萝……”
刚叫出口,就被柏洛斜睨了一眼。
那人陪笑改口:“老大,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着。”柏洛吐出了嘴里的电子烟,不耐烦道,“哪儿这么多废话。”
那人不敢吱声了,但旁边还是有人耐不住好奇。
一个绿头发的小弟问:“老大,今天真要和你那个干爹混票大的啊?”
有人啧了一声:“什么干爹,那是老大亲爹,一个户口本上的。”
“是是是,反正就是爹。”
这群年轻人都是跟着柏洛混的,平时也就是小打小闹,哪想到有一天真能跟什么豪门扯上关系。
还是澳岛的,听着就高端气派。
“要说还是咱老大厉害,”绿头发说,“又这么牛逼的身份都没抖出来,让西城那些傻缺知道了,还不得吓尿了。”
不少人都跟着嘻嘻哈哈起来,只有柏洛的眼睛还盯着一个方向。
“行了。”他忽然开口,起身,旋转的手机落回了掌心里。
“来了。”
众人纷纷朝他看的方向望去。
“在他面前,都给我安分点。”
柏洛低声警告了一句,率先朝那边走去。
从两栋旧楼间走过来的那一队人,为首的正是柏林文和他的管家。
“爸……”
柏洛一个字音还没说完整,便卡住了,随即迅速换了个称呼。
“先生。”
柏林文看了他一眼,没开口,一旁的管家问:“先生的吩咐都照做了吗?”
柏洛:“安排好了。”
管家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柏洛却没有看他,目光落在了柏林文的身上。
他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因为衰竭的肾脏,柏林文这段时间的身体非常差。再加上澳岛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尽管柏洛从没能进过柏家被承认,他看那些小报也知道,柏林文最近的状况会有多糟糕。
前些天柏洛被叫去时,柏林文甚至已经卧床不起,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但今天,出现在这儿的柏林文却西装革履,行动自如,甚至整个人透着一种精神焕发的感觉。
不过很快,柏洛就知道了原因。
“盯梢的人呢,他是不是独自来的?”柏林文忽然开口。
“没问题,您放心,”管家连连道,“已经确定了,他就是一个人。”
“而且柏林晚和简鹭早就被您的安排支开了,他们想来找事也绝对赶不上。”
柏林晚此刻人正在澳岛开会,而简家那边,帝都燕城的夺权也到了关键时期,稍微动一点手脚就轻易能把简鹭牵住,让他们分身乏术。
管家道:“柏夜息只能自己来。”
柏林文冷嗤一声:“今天,就让他替他家做赔偿吧。”
“没错,”管家随声附和,“要不是他父亲,这些天柏家也不会一直找您,强行向我们施压。”
“今晚,终于可以和他好好算算了。”
柏洛这时才听明白。
这是真的要对柏夜息下手了?
那之前让自己带人做的那些布置,恐怕也是针对柏夜息的了。
柏洛想着,还看了看柏林文身后的那些手下。
手下人数不少,显然,这次柏林文把自己能动用的力量全调集了过来。
这是最后一战。
柏林文也朝四周望了一眼。
“这儿是个好地方。”
男人极罕见地笑起来,那笑容却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正适合柏夜息。”
他们现在所处的荒废楼群,正是半年前被查封的德鑫医院。
当初还未成年的柏夜息就是被骗来这里抽了血,也是那时候,柏林文注意到了这个侄子。
他居然和自己是同一种稀有血型。
虽然强迫未成年人抽血的事被曝光出去,导致海城的德鑫医院被查封,甚至让柏林文独资的德鑫在其他地区的连锁医院也被牵连着废了大半,大伤元气,至今仍然萎靡不振。
但这却给柏林文送来了柏夜息这个意外之喜。
这个活着的人型肾脏源。
柏林文原以为因为简鹭夫妇的庇护,自己已经没办法再对柏夜息下手,没想到计划这么顺利,他还能把柏夜息单独骗来。
“是啊,这个地方闹什么动静都不会引人注意。”
管家道。
“而且,这儿还离海港这么近。”
离海港近怎么了?
柏洛想。
海上能运一些别的地方运不出去的东西。难道今天还要带什么运走?
他忽然听见管家问自己:“这附近,你们都摸熟了吗?”
“嗯。”柏洛点头。
他带的人几个月都在这儿待着,别说附近,大半个海城都已经混熟了。
管家挥挥手,让身后的人搬了东西过来。
那些东西很沉,要两个成年男人才能抬动一个。抬过来后才让人看清楚,是几个硕大的油桶。
桶密封得很好,但依然有刺鼻的味道弥漫出来。
柏洛闻了出来。
那是汽油。
“把这些,”管家指了指油桶,“按之前计划的地点去撒好。”
柏洛皱了皱眉,不过他看了一眼柏林文,还是照做了。
他抬手吩咐几个小弟上前去搬桶,不过除了油桶之外,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