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微微打颤,柏夜息轻轻握紧了他,声音低涩。
“对不起。”
时清柠长长地吸了口气,气息带着短促的鼻音。他缓缓地平复过了这一口气,才道。
“下次你再可能受伤的时候,想想这种事如果我也对自己做,你能不能接受,可以吗?”
他说的是假想,语气间却显露出了当真会付诸于实践的决然。
柏夜息呼吸微顿。
时清柠在一遍又一遍地坦白他的在意与喜欢,从无遮掩。
“小小。”
柏夜息缓缓起伏了一次胸口,终于把那句话问了出来。
“你是不是还没有回忆完全?”
时清柠说过,他记得还只是碎片。
他也说过,越靠近柏夜息,会想起越多。
所以柏夜息终于还是提起了那一晚。
自己撕开疮疤,任从未痊愈的伤口血肉淋漓。
“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我出车祸前的那一晚,我们说过的话了?”
“出车祸”三个字,让时清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小说里,柏夜息明面上的死因并不是心脏被剖,而是意外车祸。
至死,他都没有把给出自己心脏的事告诉被捐赠的时清柠。
时清柠勉强压下胸口涌起的躁闷,吸了口气,道:“那个雷雨夜吗?”
他记得。
就在前段时间海城强雷暴的那一晚,柏夜息还失控过。
“你是说你和我说喜欢的事吗?我当时没有答……”
“不是。”柏夜息的声音忽然变得异常沙哑,“不是。”
那变了音的声线里透露着再分明不过的悲伤,有如凝结出实质的绝望重压到让人根本无法呼吸。
“是最后的话。”
那一晚雷雨交加,窗外狂风呼啸,室内却是空气凝结般的安静。
男人表白被拒,却并未有激烈反应,
因为早有预料,所以他连神色都淡然未变。
那时柏夜息已经外出多日,难得回来在住处呆了一整晚。柏家的事业蒸蒸日上,柏夜息自然会很忙,时清柠也从来没问过。
虽然在重新联系上家人之后,时清柠和男人的相处已经不像初时那样僵持紧绷,偶尔,极偶尔的时候,时清柠还会回忆起他们从前的时光。
但旧日欢喜再让人沉溺,终究不可能回去。
雷声大作,难得能久留的柏夜息似乎很有精神,他们聊了很久,言语并不尖锐,反而很平和,话题闲散又漫无目的。
从时清柠看过的书,到今年的花儿开得晚了。
多遗憾,晚了啊。
风雨未停,聊到后来,柏夜息还忽然俯身靠近来,时清柠顿了顿,久坐轮椅的他没什么力气能反抗,但其实他也没有太想拒绝。
时清柠早被吻得习惯了。
这次是一个很温和的吻,轻却缠绵。
像藏了太多无声的言语。
亲完时,时清柠忽然听见柏夜息低声问。
“你后悔遇见我吗?”
时清柠停了停,说:“这不像是你会问的问题。”
柏夜息望着他,声音平静却坚持:“我想知道。”
“你后悔遇见我吗?”
时清柠抬眼看着他,长睫上还带着被亲吻出的微微湿意。
他说:“不后悔。”
柏夜息的眸光如松石般冷绿,声音愈发放得平和轻缓了。
“小小。”
他叫出了这个两人都太久没有听过的称呼。
“如果有来世,你还愿意遇见我吗?”
时清柠望着他,很轻地笑了笑,一如旧日温柔。
“不了吧。”
他们相视了很久,窗外雷声大作,闪电几次照亮了整个房间。
但屋内依然是安静的,只在最后时,柏夜息点了点头。
“好。”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句话。
下一次,别再遇见了吧。
第二天柏夜息在自己安排好的手术室里被取出了心脏,他的尸体在伪造的车祸中被撞得破碎支离,面容却还安然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醒来,可其实也没有区别,他早已被钉死在了命运之上。从那一夜起,柏夜息就不可能复活,他就此被终生宣判,孤独地沉陷在一个永远无法挣扎的悲剧中。
所以柏夜息对着没有恢复记忆的时清柠,是他没有资格出现,不能和对方遇见。
所以柏夜息对着恢复了记忆的时清柠,是他早已被定论盖棺,不可能再被喜欢。
即使再入轮回,生生世世。
他的爱永远只能是一场没有终点的暗恋。
“或许,是你没有回想完全,才会和我说今天的话。”
柏夜息哑声道。
他早已被永远地拒绝过。
车外灯影斑斓,投来薄光明灭。
四下一时无声,时清柠听完,不由皱了皱眉。
他的确没有想起这段交谈,但那时场景看此时男生神色,也能大致推测。
时清柠终于清楚了柏夜息为何一直是如此退避的态度,可他却没有想明白。
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这么说?
小说里的他真的不想再和薄荷遇见了吗?
“没关系,没想起就不用多想了,当心头痛。”
反倒是柏夜息来安慰他。
男生缓了缓,声线也平复了些。
“今天的事,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都可以。”
“哪一天,那一秒停止喜欢我。”
他说得郑重如同宣誓。
“我会给你离开的机会。”
柏夜息说到就可以做到。
时清柠之前听到了许行团队在讨论的器官移植方案,却没有留意那个冷冻技术。
倘若真是要救柏林文,那移植开始越早越好,根本不需要冷冻。
现在无碍,却需要有备用的,只有一个人。
从来也只有他一个。
“之前那样关你的事……不会再有了。”
柏夜息说得很细,保证也周全,但其实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越是强调什么,就代表越缺乏什么。
只有太过偏执的人,才会反复保证自己不会做出格。
柏夜息冷静地等着时清柠的回答,却没料到,对方并没有说话。
时清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过去,钳制似的捏住了柏夜息的下颌。
少年半跪坐起身,从高出一点的位置低头压下来,居高临下地吻住了柏夜息的唇。
把刚刚才平复下来的人,亲得整个僵在了那儿。
亲吻并不熟练,少年的动作还带着青涩,但那思念的气息全然落在了唇畔,比这世间最盛的春色,更易将人招惹。
时清柠亲得很凶,时隔多日,他终于找回了自己要把人亲懵的气势,认真亲完,才说。
“我的确没能回想全,但有些事还记得。”
少年跪坐在柏夜息的身侧,为了方便居高临下的强吻,他还伸出双手按在了男生肩膀两侧的靠背上,半边身子探出压过去,将柏夜息困在自己和座椅之间。
他低头,和柏夜息说。
“我记得,你以前经常这么亲我。”
不容逃避地压下来,强势地夺走他的呼吸。
所以时清柠现在就是在用柏夜息的方式来回应对方。
让他不许乱说。
不过亲完又有其他想法生出来,时清柠舔了舔唇,自言自语。
“感觉还不错。”
他的声音很轻,但还是立刻就被按住了。
被彻底地侵吞淹没。
微凉的唇瓣贴上来,不止亲吻,更是厮磨。干涸太久的人明知不宜猛然狂饮太多,可又根本不可能按捺本能,为那甘润,颤栗着索取难停。
是他的。
他晚了十六年,迟过一生的爱人。
总是偏浅的淡色被吻住,转瞬便盛开了明艳。薄薄的水光润过了唇瓣,偏却勾出人更深的渴意,一秒更甚过一秒。
仍不够,总难停。
被抱住的少年仍在上位,他用自己把对方困住的姿势原本很有气势,后来也变得很是方便,方便被下面的男生整个抱进怀里。
方便被扰得失了所有气力时,还能很安全地跨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唔、嗯……”
他被整个圈住了。
圈住时清柠的不只是一双手臂,还有男生凛冽的冷香,和他攻城略地的动作。每一寸角落都被仔细吻过,每一分柔软都被深深品尝。
气息相缠,衣袖交磨,水声湿漉。
等时清柠彻底支撑不住地软在柏夜息怀里时,他才终于得以被对方放开。
可他软得厉害,又好像和人贴得更近了。
四下安静,车内只有微喘的气息。
抱着恋人的男生动作很谨慎,神色也带着认真,探讨似的,轻声说。
“要像这样。”
时清柠抬眼,水色氤氲的漂亮眼眸中带着还没回神的茫然。
“什么?”
车内的光线不算明亮,但两人的距离很近,时清柠隐约似是看见了柏夜息的耳尖。
那里正晕开着一点薄红。
这人红着耳朵,居然还在无比严谨地说。
“把舌尖伸进来,才像我以前做的。”
“……”
时清柠瞪着他,最后把自己的耳朵也给瞪红了。
长指伸过来,轻轻碰了碰时清柠的唇瓣,柏夜息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气息,轻声问。
“亲疼你了吗?”
这种时候,他还在约束着自己不能有伤人的失控。
时清柠看了看对方,没有说话。
柏夜息却好像被他看得更紧绷了些。
时清柠偏头,避开了柏夜息的指尖。
在对方怔愣开口之前,他直接亲了回去。
告诉柏夜息。
没关系。
清甜蔓延,比所有美梦的总和还多幸运一分。填满怀抱,是真实的渴求过太久的那个人。
已然无从描绘,仿佛全数感官也尽被超出上限的幸福淹没。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紧紧地再把他的男孩按在怀里更近几分。
柏夜息重生了十六年,五千八百多天,却好像死过很多很多次。
直到今日此时,才终于活了过来。
太浓重的东西藏不住,尽管克制,即使约束,依然会自每一寸相触中淌露出来,将爱意无声诉说。
明明是时清柠主动说了三次喜欢。
他却好像早已被人重复过千万遍。
鼻息交缠,再无分隔,时清柠湿了眼睛,鼻音微浓,被亲吻着轻声说在唇齿之间。
“……笨蛋。”
世界第一最最傻的笨蛋。
……可是他最喜欢。
第77章
学校和医院的距离并不算远,熟悉的路灯出现在车窗外时,两人的气息才稍稍分开了—些。
时清柠轻喘着,呼吸声在被单独隔绝开的后座空间里颇有些明显。他还跨坐在柏夜息的腿上,被吻得整个人都有些晕乎飘然。
侧颊上传来了—点微凉的触感,时清柠本能地循着舒服的凉意蹭了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自己的脸好烫。
起初红的还只是眼角,后来被吻得太深,以致整张面容都热了起来,时清柠被蔓延开来的热度烧得有些狠,他迟钝地眨了眨眼,就被人轻轻吻在了眼睫上。
“唔……快到了。”
他小声说。
少年声线清软,带着微微的鼻音,他那纤挺的鼻尖上又被人吻了—下,才被对方揽进了怀里。
汽车开进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时清柠趴在柏夜息的肩头,听着耳畔男生那轻浅的呼吸声。
柏夜息就这么抱着他,紧紧没有—丝缝隙。
时清柠眨了眨眼睛。
他抬手,轻轻揉了揉男生的长发。
有时总会有些莫名的感觉,就好像明明是时清柠主动亲上来。
却仿佛柏夜息才是更渴求安慰的那一个。
汽车停稳时,时清柠才从柏夜息的腿上下来,他身子还有些软,起身时晃了晃,便被人用手扶了—下。
结果就是这—下动作,时清柠的后腰被柏夜息的手臂碰到,他本就格外敏感,被亲得烧热之后还没缓过来,猝不及防,—下就软了腰趴进了柏夜息怀里。
“唔……!”
“二少……”
来开车门的孙明正好看到这—幕,后半截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
时清柠头都没脸抬了,最后还是被柏夜息半托半抱地扶下了车。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现在是晚上,光线不算好。时清柠也没怎么敢多和孙哥说话,匆匆去了电梯那边。
反倒是另一位被撞见的主角相当平静,就好像除了时清柠,并没有其他人能让柏夜息多出几分波动。
柏夜息跟在少年身后,下车时,还和孙明有过—个短暂的对视。
孙明看向柏夜息的眼神很是复杂。
刚刚得知那些暗中视线来源的时候,还觉得这位是个好人。
这才几分钟,孙明的想法就变了。
时清柠直接上了医院大楼高层,去了之前路上发过消息的赵医生的办公室。孙明之前联系过许行,但对方没有接,估计是在忙。
巧的是,几人走到赵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刚刚换下手术服的许行。
“怎么突然过来了?”
许行擦着手上的水珠,好奇。他瞥见了时清柠的唇,皱了皱眉。
“嘴这么红,过敏了?”
时清柠下意识拿手背挡了—下,摇头:“……没有。”
落后一步的柏夜息走了进来,许行瞥见他,发出一声恍然的“哦——”。
他和人找招呼:“嗨,过敏原来了。”
时清柠的耳朵好像更热了,他假装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