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冷如刀。
他是个极其冷静的人,此刻手背上却青筋暴起,筋脉狰狞。
“哐”的一声,简任的轮椅被带倒,他整个人直接被时弈抓着衣领拽了起来!
简任虽然没有时弈高,却也是个实打实的成年男人体型,身体的所有重量骤然勒在领口,他差点被勒得当场口吐白沫。
“住……住呃……”
简任死命抓着时弈的手,脸已经因为窒息完全涨红,喉咙连字音都挤不出来。
他隐隐约约听见了秘书的尖叫,但下一秒,就被更大的巨响淹没。
“砰!!”
简任直接被时弈狠狠地砸在了海景缸上。
剧痛反而让感观更加清晰,简任清楚地听见了时弈说出的每一个字。
“他身体那么弱,室温低于十五度就可能诱发心脏早搏。”
时弈字字森冷,眼底血红,有如索命阎罗。
“零下四度的天气,你把他推进喷水池里,不许他上来。”
有一瞬间,简任甚至觉得自己真的会死在这里。
“对不起、我错了……错了……我反省……”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剧痛却让简任听得见时弈的话。
时弈在说。
“那我帮你反省一下。”
“啊、啊啊……!!”
简任被时弈提着衣领拖了过去,他的腿还没接好,此刻双腿虚软无力,只能拖在冰冷的地面,重重地刮过台阶的角棱。
他根本挣扎不能,时弈把他提到了一处高台上,就像在提一个沉重的垃圾袋。
简任背部砸到一处坚硬的墙上,随即身下一震。
“嗡嗡”的震响中,身旁有什么在缓缓打开。
“三分钟。”
比未知的恐惧更令人生畏的,是时弈的声音。
“你把他困在水池里三分钟。”
时弈垂眼来看他,如同看一个苍蝇环绕的死物。
“里面有呼吸罩,氧气够你用三个小时。”
简任的眼睛猛地睁大,他忽然猜到了那嗡嗡打开的到底是什么。
“不、你不能……”
时弈置若罔闻。
他重复了一句之前简任吹嘘过的话。
“你不是很会潜水吗?”
海景缸的顶端入口被整个打开,时弈拎着死狗一样的简任,直接把他踹进了十米高的巨大鱼缸中!
“扑通”一声,简任径直砸进了蓝色海景缸中,惊乱一片游鱼。
三分钟。
这次时弈让简任还三个小时。
再有下次,时弈会让简任后悔三生。
时弈走下高台,唯一的聒噪源头被扔进了鱼缸,观景厅里针落可闻,死一般寂静。
餐桌已经在拖人时被掀翻,播放视频的手机重重砸落在地面,视频被摔停。
时弈举步踏过了屏幕,踩过了那蛛网般碎裂的简任的脸。
一旁呆若木鸡的助理这时才动了动眼珠。
那个手机……
没等他从惊魂中回神,助理就听见了那个对他来说如恶魅般的声音。
“在这看完三个小时,你的工作就结束了。”
“明天去人力结算走人。”
助理猛地瞪大眼睛。
“我……”
他慌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匆忙争辩着想要保住自己,甚至不惜自爆身份。
“我不能被辞退,我是李家的人!”
时弈脚步微顿。
他回头,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惊讶神色,只是看了助理一眼。
那一眼让助理冷汗唰地落了下来。
“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你断了和时家的合作,还是会为了时家开掉你?”
时弈声线无波,甚至连神情都恢复了平日的冷漠。
“那里面还有多余的呼吸罩。”
“你如果看不好人,可以进去好好看。”
说完,男人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室外,天色已暗,寒风起,卷着干枯落叶扫过地面。
时弈大步走出酒店,径直上了等在路边的黑色宾利。
他落座后排,汽车无声启动,平稳前行。
时弈闭目,车窗外明灭的灯光落在他冰冷的脸廓,却染不上半分暖色。
坐在汽车前排的同样是两个黑西装,与跟着时小少爷的人不同,他们全程噤声,脊背笔挺。
直到后座上的男人开口。
“孙明呢?”
黑西装恭声道。
“在守着小少爷。”
时弈沉默片刻。
“去医院。”
“是。”
酒店离市立医院不远,十几分钟后,时弈就抵达了病房区。
医院灯光稍显冰冷,时弈直接上了高层的特需病房。
锃亮的黑色皮鞋在安静的走廊里踏出声响,走到病房外,时弈的脚步忽然一顿。
病房门上嵌着半块玻璃,透过玻璃,时弈看到了房间内的光景。
他看见的并不是躺在病床上睡着的弟弟。而是一个瘦削的长发男生,那人上身俯压过去,单手正撑在另一侧的床边,整个遮住了床上人的身形。
因着重力,男生墨黑色的长发垂下,冰冷顺长的发丝如同漆乌的丝栏,牢笼一般圈拢着床上的少年——
时弈眸光一冷,额角微跳,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病房。
“砰!”
门被重重推开,没了隔音,熟悉的清软声线清晰传来。
“靠近一点就行,不用怕压到我……”
时弈皱眉。
而房门的动静吸引了屋内人,未及起身的长发男生身侧探出了一张好奇的小脸。
“哥!”
开开心心叫人的,正是病床上的时清柠。
他还不忘和身旁人说了一句。
“好啦,你的银链已经戴上了。”
“……”
时弈眯了眯眼,视线落在那个慢慢站好的长发男生身上。
那人也转过头来,眸色冷绿,气息淡漠。
看着就让时弈觉得很不顺眼。
时弈胸前一口闷气还没散开,冷眼望向那人。
却忽然听见一个低而冷的声音。
“大哥。”
时弈:“……”
谁是你大哥?
时弈吐了口气,正要开口,视线忽然一顿。
他看着时清柠,皱了皱眉。
“你的领口那里为什么这么红?”
第14章 014
特需病房的价格昂贵,相应的,条件也比普通病房好上许多。
时弈刚才进门时就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温和暖风,室内温度正好,一向畏寒的时清柠也没有穿得太厚。
男孩穿了一件未经染色的羊绒毛衣,露出小半清瘦精致的锁骨。雪白的衣物衬着苍白肤色,更显得他锁骨和颈侧的几处艳红格外惹眼。
时弈一眼就瞥见了那些不正常的红。
“哎?”
听见问话的时清柠下意识伸手去摸,却被一旁的柏夜息抬手轻轻挡住了。
时清柠只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手背。
他这时才反应过来。
“哦,那是之前做手术的时候被防护布磨红的。”
时清柠的皮肤很薄,虽然肤色白,却极易被染上颜色。
时家单是在穿着上就为小儿子花了极大的心思,衣服只用丝绒一类的柔软天然织物,颜色也多是几类浅色,杜绝化工染色。
至于洗涤剂之类,时家更是只会用两种特定品牌,甚至有好几种产品,都是品牌为时家特意定制的。
因为世面上大多数产品的成分,都会让时清柠过敏。
时小少爷的健康完全是时家用钱堆出来的。
这话一点都没有打折扣。
在医院也一样,时清柠之前常年住院,特需病房里的床单和被罩都是定制的柔软真丝,不会对他的皮肤造成伤害。
不过时清柠这次的手术是临时安排的,准备没有那么周全,因此才会被医用防护磨红了皮肤。
时清柠自己也很有眼色,说完紧接着就补了一句。
“以后我按时检查,提前预备好就不会有事了。”
时弈的脸色果然很臭,看见弟弟小心翼翼到有些可怜的样子,才勉强没有追究。
但瞥见一旁的柏夜息时,时弈的心绪却并不像表情那般冷静。
男生正站在病床旁,默默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
时弈对这人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弟弟新认识的朋友。
但他知道,能如此专注听人讲话,还这么及时伸手去拦护。
绝不像是普通朋友能轻易做到的程度。
时弈走过去,查看时清柠胸口的情况。
他正要抬手,却见那伤处的表面已经裹了一层润色的光。
时清柠察觉了哥哥的神色,主动道。
“薄荷已经帮我涂过药啦。”
“……”
时弈微微眯了迷眼睛。
时清柠还在说:“我嘴里好像也咬到了一点,刚才薄荷还想去拿药粉来着……”
“不要自己乱涂。”
时弈额角猛地一跳,声音更冷。
“叫医生看。”
“不用,我没什么事……”
时清柠原本连药粉没打算涂,哪想到他哥一来,就被看得更严格了。
“坐好。”
时弈的语气根本没打算和他商量。
“我找人去叫医生。”
走出病房前,时弈朝柏夜息望了最后一眼。
那个沉默的男生刚把长发拢到耳后,露出半张完美而冷淡的面容。
时弈的话虽然都是对时清柠说的,但他话里话外的防备,柏夜息不可能听不出。
可柏夜息并没有任何反应。
他只是伸手,拉过滑落的软被,帮时清柠盖得更暖和了些。
时弈出去,关好门,差了个人去叫医生。
他又把孙明叫了过来。
“人是怎么照顾的?”
时弈声线冰冷。
“为什么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里面?”
时弈刚垃圾处理完一个简任,转眼弟弟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还这么堂而皇之地单独相处。
时弈非常不满,他原本就气势凌厉,此时明显动了怒,走廊里的气氛一时更加压抑。
直到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
“小弈过来啦?”
是时夫人。
她怀中正抱着一捧浅粉色的鲜切花,娇艳的花瓣上还带着露珠,看起来格外新鲜。
“我刚去医院旁边选了束花回来,房间里有点太素了。”
时夫人哼着小调,看起来心情很好。
“吃过饭了吗?我们今天吃得早,还有盅鸡汤没动,你要不要喝?”
时弈眉梢动了动。
“您一直在?”
时夫人点头:“对,今天的会不太要紧,我就先推掉了。”
时弈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吃过了。”
他微一偏头,示意保镖将时夫人怀里的花先接了过去。
时夫人好奇:“怎么了?”
时弈问:“您让那人留在病房里的?”
“谁?”
时夫人反应过来。
“哦,小柏吗?”
“是我让他在这儿的,这次他可帮了大忙。”
时夫人笑着说。
“之前一直请的那位护工阿姨感冒了,这两天没能过来,都是小柏在帮忙。不是我说,小柏自己还是个孩子,但他有的时候比阿姨还细心……”
“妈。”
时弈轻轻打断了她。
“他们认识才多久?”
时弈不想提简任,他知道这个名字会让对方伤心。
他也知道妈妈有心让时清柠多和人接触交流。
可柏夜息真的是个安全的人选吗?
时妈妈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忽然失笑。
“我看那孩子倒是和你有点像,脸色摆得严肃,其实比谁都关心小柠。”
“……”
时弈没说话,但表情看起来明显不怎么认同。
时妈妈伸手搭在对方小臂上,轻轻拍了拍。
“小柏是个好孩子,不用太担心。”
时弈挑眉:“您查过他了?”
“没有。”时妈妈无奈,“我不是说他的身份。”
她想了想,笑着说。
“可能这就是,当妈妈的直觉吧?”
*
病房里。
时清柠看着自己的手指,又看了看柏夜息颈间的素链,好奇。
“这是纯银的链子吗?”
他动了动手指,指尖纤长细白。
“合金的材质我蹭到好像皮肤会变红,这次就没有。”
手术结束后不久时清柠就清醒了过来,他虽然昏迷得有些突然,但身体情况并不算遭。
原本心脏根治手术结束后也需要为病人进行后续的调理恢复,所以医生推人进去时,才会说这是常规手术。
时清柠对这些手术早已习惯,术后恢复得也很快。
原本他手术当天就可以出院了,还是在家人要求下才多住了几天。
不过在医院这些天,时清柠的确休息得不错,睡眠质量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今天醒来时,他就看到病床边的柏夜息摘了素链,正拿在手中细看。
时清柠也跟着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素链虽然外形精致,光泽细腻,但它并不像普通长链那般,每个环扣都标准一致。
反倒更像是……被手工打磨出的。
每个环扣也都像是被人自己串制上的样子。
没多久时妈妈进来,招呼两人吃饭,柏夜息就把长链收了起来。
等到刚刚他正打算将素链带上,时清柠便自告奋勇,主动提出帮忙。
“不是。”柏夜息看了看时清柠的手指,“是铂金的。”
确认人手指确实没事后,他才挪开视线。
“以后不要随意摸,纯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