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脚上绑着的纸条。
随手将鸽子扔出窗外,李舜维将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威赌瘾成性,以身份威胁,夫人暂不知,引二少爷入。
李舜维眯了眯眼睛,临南的意思是,临威用临南身份的事情,相要挟临南不准说出去,张香兰虽然不知道临威的事情,但是刻意让临威教唆李初尧去了赌场。
李舜维一手按在桌上,一手拿着纸条,将其拿到灯笼上烧掉。
他手指轻轻抬起,又落在桌上,发作细微的响声。
今日早晨的事,他倒是听说了,老夫人房中发出一声巨响,这里面虽然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确实证明老夫人发怒了。
能够让老夫人发怒的事情可不多。
他现在需要等,看老夫人和张香兰打的什么算盘,再加一把火,帮她们“锦上添花”。
李舜维勾了勾嘴唇,这李府就要不太平了。
但越是不太平,他越是高兴。
李舜维手指收缩成拳,眉眼里闪过一抹阴狠。
第090章 断绝关系(一更)
酒楼人声鼎沸,小二一个人当几个人用,飞上跑下,在这冷冽的冬天,忙的满头大汗。
老板笑得不一样乐乎,招唿着客人,里面坐。
等忙过这一趟,小二停下来,用肩膀的帕子擦了擦汗水,伸手扯了扯了掌柜的衣服,“掌柜的,今日什么事啊,怎么这么热闹?”
掌柜睨了他一眼,“邺城李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没听说啊?”
“啊?”小二一脸茫然。
掌柜的摇摇头,将柜台上的茶壶塞到他手上,不等小二露出苦色,他推了一把人,拍拍小二的后背说:“自己去听听。”
小二撇了撇嘴,总觉得掌柜的是故意使唤他,让他半刻也不能停歇。
无奈他只能拿着茶壶,一桌一桌倒茶。
“诶,前几日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吧?”
“怎么会没听说,邺城内闹得沸沸扬扬,据说今日啊,李府会当着官家的面,将李府二公子从族谱上划去,这可是铁了心要断绝关系啊。”
“你们说的这李府,不会是邺城第一那个李府吧?”
“不然还有哪个李府,看看酒楼这些人,哪个不是冲着看热闹来的。”
“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话就得从李二公子去沂南说起了……”
李家二公子去沂南,同苏家的双儿成亲,本是一桩美谈,可谁知道李二公子染上了赌瘾,欠了赌坊不少钱。
李家老夫人出手援助过一次,又是置办家宅,又是帮忙还赌债,谁知道李二公子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仅浪费了老夫人的苦心,还愈演愈烈。
如今欠了赌坊好几万两银子,这不是赶着败光李家吗?李家还有那么多人要养活,哪里能因为李二公子一人,置所有人不管了。
现在李二公子人被赌场扣押了,宅子也被赌坊收走了,连同李家的米铺也遭了殃。
简直是家门不幸。
不得已之下,老夫人下令将人从族谱划去,以免连累了李家。
李府大夫人,本来不愿意,毕竟是亲生的,但最后无法,也只能大义灭亲,还因为此事气病了,这几日李府的人天天去药铺抓药。
只能叹息一声,谁家摊上这样的少爷,倒霉哦。
也是应了之前算命先生说的,克亲!
众人听完,心中不是滋味,但李二公子也是该,好好的不学,干嘛非要去学赌坊那一套,自家有赌徒的深以为然,甚至也想回去断绝关系了。
但也有疑惑,李公子到底是怎么染上赌瘾的,只是声音小想到的又少,被嗓门大的人,盖下去了。
还有人疑惑,那苏家的双儿和李家二公子,就这么被扣押赌坊,不管了?
只是这会儿人都在关注今天的宗谱一事,哪里想的了这么多。
这酒楼离李家不远,吃过午饭,赶过去,还能瞧见邺城德高望重的几位老先生,届时全在李家宗祠可就热闹了。
川洲斩断亲缘的人,虽然也不少,但像李家闹着这么沸沸扬扬,隔着几座城都知晓,也可以算是独一家了。
有人夸奖李家断的好,但也有骂李家薄情。
当然更多的是骂李家二公子。
赌徒嘛,输了还要继续赌,谁家不讨厌。
而此刻的李府,李胜才和老夫人站在祠堂里。
上面全是李家的列祖列宗,旁支虽然多,但到李胜才这一辈,关系也已经远了。
宗亲还未来,老夫人和李胜才拿着香,朝祠堂里的祖宗行跪拜礼。
李胜才将老夫人扶起身,望着外面热闹不凡的街道,小声问:“母亲,就这样将李初尧逐出李家,京城的人,不会不高兴吧。”
老夫人看了他一眼,望着祠堂祖宗的排位,捻动佛珠问:“李初尧可死了?”
李胜才摇了摇头,“没有。”
“那他可出人头地,祸害到李家的利益了?”
“自然也没有。”
“我们将他抚养长大,办理婚事,可有对不起他的事?”
李胜才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祖宗的洗礼,接着不急不缓地说:“既然都没有,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不争气,断了关系,便与我李家再无关系。”
“母亲说的是。”
宗祠陷入安静,院中的百年老树,光秃秃着枝干,或许是根坏了,树皮干枯,仿佛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突然外面响起声音,只见几个小厮,搀扶着几个银发的老人从外面进来。
官家的人紧跟在其后,给足了李家人面子。
看样子,这个了断,李家下定了决心,再也无法缓和。
老夫人看了看外面被拦着进不来的乡里邻居,冲李胜才点点头。
李胜才出去,站在众人面前,高声道:“我李某,很感谢今日前来的人,为我李家做出的决定,做一个见证,不过这也是我李府的家事,还希望大家安静,勿要喧哗。”
说完李胜才,让家丁全部让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家这是打算,请他们进去了?
有人试探的往前走了一步,李胜才让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众人心下了然,井然有序的往里面走,看归看,但也谨记李胜才的话,安安静静,做一个看客。
李胜才让人搬来凳子,让德高望重的老人坐下,又将官家的头领请上座。
准备就绪,其中一人白发老人是李家最老的长辈,也是现在的族长,他佝偻着背站起身,杵着拐杖,长长的胡须,被风吹的一抖一抖。
老族长被人搀扶走到宗祠面前,拱手冲牌位一拜,他接过族人递过来的族谱,手微微颤抖。
“我代表李家族人,在这里,询问嫡次子李初尧所犯何事,需要逐出宗谱?”
老夫人和李胜才冲老人一拜,悉数李初尧的过错。
“前有借米铺上千两,欠赌债两千两,李家还之。”
“后有成亲置办宅院八千两左右。”
“米铺损失上万两。”
“欠条数万两。”
细细算下来,在场的众人皆是心惊,这么多银子,别说李家还不还的上,就他们而言,也是不愿意还的。
这数目太吓人了。
饶是司空见惯的老族长也被吓了一跳,要不是顾及还要继续主持,真想骂一声,家门不幸啊!
“可还有话要说?”
老夫人上前一步,冲众人说:“今日让大家见笑了,老身身为李初尧的祖母,管教不严,实属罪过。本允诺他去沂南,是为了成全一桩美事,没想到倒是让他误入歧途,老身惭愧。”
老夫人言辞恳切,目露和蔼,又加上身带佛珠,几句话,便让人感受到了老人的无奈,也让他们不由想到,这生母是怎么教养的人。
不过有李胜才说辞再先,他们也未出口,只能听老夫人继续说。
“不满各位说,尧儿在成亲前,便有传来身欠赌债,老身让琼叔前去,让人好好改正,此事苏府也知晓,后帮人清了账,他也答应老身,再也不去了……”
老夫人老眼闪着泪花,用帕子擦了擦,吸了一口气,继续说:“谁知成亲后,琼叔一走,便又恢复了本性,老身本想着沂南和邺城路途远,两人又是新婚,等过些日子,再将人一并接回来,谁知道出了这等事,老身……罪过啊。”
李胜才适时上去扶住老夫人,有些家中有赌徒的人,忍不住落了泪,甚至开口道:“老夫人深明大义,今日李府的事,也是告诫我们,庇护不可能是一辈子,及时了断,也未尝不好。”
一人发言,深有所感的人,跟着附和,皆叹“老夫人深明大义。”
老夫人被扶下去,李胜才出声道:“身为人父,养不教父之过,请族长惩罚。”
老族长哪里会罚他,李家旁支全靠李府支持,他上前将人扶起来。
“这哪里怪的了你,李府全靠你操持,李府又若非人人如此。”
这话倒是提醒了众人,之前李家大公子的事情,也是闹得人尽皆知,只是没有此事严重,后有李胜才将人送去书院教诲,想来也不是李胜才的错。
只怕是这次李二公子的事,李家无能无力,才出此下策,公证断绝关系。
部分人联系前后,不由想到李府大夫人的门第,一阵唏嘘。
一个儿子没教好,可能是自己长歪了,但两个儿子都这样,难免让人多想。
李胜才看到众人的神色,忽然明白,为何老夫人不让张香兰前来,可惜话已经说出口,即使他有心想挽救张香兰的名声,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任由事态按照老夫人所想发展。
他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老夫人,袖中的手指攥紧又只能松开。
“多谢族长。”
老族长站到中间,让人拿来笔,当着众人的面,将李初尧的名字,从李家族谱上划掉。
又将属于李初尧的那一页介绍,撕下来放到烛火上烧尽,他朗声道:“至此李家再无李初尧一人,他所有事,亦与李家再无瓜葛。”
官家需要做人口登记,同来的人,翻到李家的人口,划掉减去一,再把李初尧的名字划掉,单独列在一旁。
如此,一家人变两家,再无瓜葛纠纷。
第091章 判若鸿沟(二更)
李府的事情一下子传遍邺城大街小巷,连同街上的孩童,编的儿歌都变成——生儿一双双,破事要家还,我劝你莫赌,你劝我勿手闲,烂兄烂弟皆火坑,可怜人情家里难。
就连听书的地方,也将那日宗祠的一幕,说了一遍又一遍,听的人依旧津津有味。
最后以滚瓜烂熟的说书先生,说的想吐了,得以告终。
李初尧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赌坊同人搓麻将。同传言中,被扣在在赌坊,简直判若鸿沟。
四人围坐在一起,刀疤脸输的眉心皱成一团,望着手中的牌,换回去又换回来,最后又拎了另一张。
李宽嗤笑一声,“我说刀疤脸,你就别挣扎了,就连刚上手的弟夫都比你打的好。”
“滚,我肯定能赢一局。”
苏御咯咯笑出声,被刀疤脸凶了一眼,立马闭上嘴。
李初尧出言护犊子,“宽哥惹你,你凶我的人做什么。”
刀疤脸:“……”
他那是凶吗?不就瞪了一眼。
苏御笑笑,摸了一张牌,冲刀疤脸扬扬眉,摊手说:“自摸,给钱。”
刀疤脸:“……”
他把钱塞到苏御手上,一把将牌推了,“不玩了。”
众人一笑,骂他没牌德,刀疤脸装作没听见。
四个人打牌,刀疤脸一个人输,还输的一丁点不剩,简直太不友好了。
“对了,临威怎么样了?”刀疤脸一脸好奇,之前李初尧让他们直接来李府,将宅子以赌债收了,还以为是做做样子,现在看来,李初尧是真不打算回去了。
那日他们将李初尧和苏御带走,府中的人没动,至于临威和临南,当时太乱,没注意,不过后来,乔天带着府里的其他人不知所踪。
既然不打了,李初尧神态自若地将抽屉的银两,递给苏御,一副交由媳妇保管的架势。
李宽牙疼的“嘶”了一声。
苏御这几日被打趣习惯了,开心接过,耳朵都没红一下。
“临威现在除了张香兰这根救命稻草,还能去哪里?”李初尧挑了挑眉,兴致盎然看着刀疤脸。
李宽摸了摸下巴,眉心蹙了一下,意有所指地说:“你是打算让人去邺城要钱?”
李初尧点点头,“我可没说我要放过他。”
刀疤脸也跟着反应过来,冲李初尧竖起了大拇指,“高。”
临威和临南回到邺城,肯定会去找张香兰,届时赌坊的人找上门,再将临威的欠条拿出来,只需要将事情闹大,可以想象后面的事情,会多么有趣。
或许还能用李初尧不是亲生的事情再拿来添一把火,相信李舜维和二夫人不会令人失望。
至于临南……不着急,对李家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得给李舜维时间成长,不然李家怎么鸡飞狗跳呢。
李初尧勾了勾唇,看的李宽和刀疤脸心惊,后背蹿起一股寒意,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苏御已经习惯了,他把银子装好,冲李初尧说:“新宅子什么时候可以入住?”
天天呆在赌坊,白天吵,晚上也吵,真不知道里矿和刀疤脸怎么习惯的。
“你们早就打算搬出去了?”刀疤脸一脸,你们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