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一部分,如今院中除了搬不走的,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二少爷还打算将府中家丁的卖身契给赌坊去抵债。
安喜言辞切切,最后希望老夫人想办法,让他们回邺城。
而第二封信就简单了。
米铺伙计说赌坊的人来大放厥词:二少爷将米铺做了赌注,最后输了做抵押。
来闹过几次,让交房契,不然就砸店。
经过三番两次折腾,生意影响了大半,旁边新米铺开张,抢了不少生意。
琼叔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得恨铁不成钢道:“二少爷怎么这般煳涂!”
“他哪里是煳涂,分明是想将李家败光!”老夫人阴沉着一张脸,恨不得将李初尧拖出去淹死算了!
“那老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今日可有大夫人的信?”
琼叔点点头,“有。”
老夫人眯了眯眼,好在当初她留了空子,让张香兰替换了两个家丁,不然怎么能恨李初尧入骨。
“李仁可有送账本来?”
琼叔点点头头,一并和今日的信一起送上来的。
“让人去收好大夫人的院子,她的儿子,便让她来办吧。”
“那米铺……”琼叔欲言又止,若是这般影响下去,只怕生意和名声都差了。
“你觉得被沂南那班土匪头子看上了,还能要的回来?李初尧同人家白纸黑字画了押,只要他是李家人一天,我们便只能拱手相让。”
想到这里,老夫人就觉得气,她就不该告诉李初尧米铺的事情,她握住佛珠的手攥紧,眼中闪过一抹狠戾,仿佛要将李初尧碎尸万段。
若非那人没发话,她现在都想弄死这个小杂种!
琼叔被老夫人的样子吓了一跳,“老夫人,可是要……”将二少爷逐出李家?
“我说了,让张香兰去办。”
“是。”
琼叔退身出去。
嬷嬷将黄大夫开的药拿出来,化在开水里,端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老夫人瞧了她一眼,“你说我当初是不是错了,若是由我亲自教导,那小杂种说不定还能利用一番。”
“老夫人说的哪里话,指不定这根啊,早就坏了。”
“也是,可惜了……”老夫人仿佛陷入了回忆,眼里露出羡慕,又化作唏嘘感叹,哪有那么多能人,能够仅凭一己之力,抗起一个家族。
嬷嬷倒是知道一点,只能怪二少爷没那个命,老夫人看走了眼。
张香兰之前几日,谨听医嘱,身子保养的好,已经爽利了不少。
看到小厮送来信,她神色又好了两分,之前临威透露,已经让二少爷重新去赌场,并且每局都赌的很大。
老夫人护着李初尧,便让人问她要钱吧!反正老夫人的嫁妆里,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张香兰先拆的临威的信,看到李初尧差点将老夫人置办的宅子都抵了,她笑得差点岔了气,估计老夫人气惨了,若是能气出个好歹来,那可就太好了。
“青翠,早上老夫人院里可请了黄大夫?”
“回禀夫人,只听外间打杂的家丁说,隐隐听到拍桌子的声音。”
张香兰勾唇一笑,“活该那老妖妇!”
张嬷嬷给她倒了热水,又把黄大夫的药拿上来,“夫人,先喝药吧。”
张香兰心情好,今日没在折腾人,端过一口喝了,张嬷嬷急忙将蜜饯递过去。
“这黄大夫开的什么药,怎么一日比一日苦。”
“夫人,良药苦口。”
张香兰吃完蜜饯,又漱了漱口,这才将口中那股中药味压下去。
青翠将账本递给张香兰,“这是李管事这个月的记账。”
张香兰点点头,她伸手接过账本,找到里面李仁夹的信纸,青翠拿了蜡烛过来,张香兰将信纸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
空白的信纸,出现红色的字迹。
张香兰拿过来细看:二公子赌债,意欲用米铺抵押,赌坊土匪上门,威逼交出地契,旁新开米铺,岌岌可危,望夫人想办法。
看到最后一句,张香兰不可置信的将信重新看了一遍,她突然站起身,又愣地坐下,苍白的脸升起愤怒!
她径直破口大骂:“我就说那个老不死,为什么要告诉那个小贱人,米铺的位置!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肯定是那个老不死,告诉那个小贱人,让他用米铺去抵押的!”
“果然李家没一个好东西!”
张香兰气的手发抖,她虽然愤怒,但脑子里还有绷着一根弦——黄大夫叮嘱切莫生气!否则夫人病难好。
张嬷嬷和青翠被吓了一跳,好在刚才喝了药,不然得气成什么样哦,两人对视一眼,张嬷嬷上前劝道:“夫人,放松放松,咱们不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府里的那些人,不知道该多高兴。”
张嬷嬷这话落在了张香兰心坎儿上,她跟着嬷嬷的动作唿吸,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下。
第089章 不太平(二更)
过了好半响,张香兰心中的怒气,才渐渐归于平静。
老夫人这是在嘲笑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冷笑一声,不就是一个米铺吗,只要她还是嫡母,府中的大小事情,就全部归她管,既然老夫人让她心生不快,那她就让老夫人没了这个孙子。
“青翠,你去同黄婆子说,二少爷在沂南欠了很多赌债,来信请求老夫人帮忙还,老夫人勃然大怒,意欲要断绝关系。”
“是,奴婢这就去办。”
“记住了,让黄婆子描绘的绘声绘色些,最好快速传遍邺城。”
“是。”
青翠福了福身,转身去找黄婆子。
张嬷嬷站起原地,皱了皱眉问:“夫人,若是老夫人正好打的这个主意呢?”
张香兰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踱步到窗边,望着外面光秃秃地枝丫,她冷着脸勾了勾唇,慢吞吞说:“我当然是大义灭亲啊!都和李家没有关系了,那小杂种,我不信他还能在沂南生活的下去,何况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双儿。”
张嬷嬷明白,大夫人是准备让李初尧在沂南自身自灭了。
至于老夫人那边,大夫人打算暂时放着,先拔这一根刺,再拔下一根刺。
而巨额的赌债,即使李家再有钱,也不会将家底败在一个没用的人身上,更何况还是一个私生子。
想当初大少爷混的时候,老爷也只有一句,你若是愿意改,李家就还认你这个儿子,若是不愿意,我现在就去宗祠,当着众人的面,将你的名字从族谱划掉。
也是在那之后,大少爷便被送去了书院。
这样有头有脸的大家族,除了利益,什么都可以舍弃掉。
张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其实二少爷的模样,是李府里生的最俊俏的,只是可惜了,若是大夫人亲生,也不会落到这副田地。
“夫人,说的在理。”
张香兰瞧了她一眼,突然问:“嬷嬷可还记得我入府时,对我的教导?”
张嬷嬷当然记得,越是大门大户的人家,越是吃人不见骨头,切莫动恻隐之心,和妇人之仁。
“如今我也送给你。”
张嬷嬷心里一惊,连忙跪拜在地上,“夫人,老奴绝对不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来啊!”
张香兰将人扶起来,她笑了笑说:“我只是怕嬷嬷年纪大了,觉得我过于心狠手辣了。”
“夫人明察,我只是……”
不等张嬷嬷把话说完,张香兰打断道:“我明白,嬷嬷不必解释了,我明白的。”
张嬷嬷松了一口气。
“夫人,那临威和临南怎么办?”
临威虽然油嘴滑舌,但贵在忠诚,至于临南……话不多,但做事把细。
张香兰一思量,算算时日,消息传出去,明日应该能见效,再等老爷回来,将李初尧的名字从宗谱上划去,估计也需要一两日。
届时请官家和邺城有声望的老人,一同做个见证,至于李初尧本人在不在,无关紧要,只需要修书一封即可。
按多了算,最多也就七日左右。
“嬷嬷帮我写信,等二少爷的事情解决,便让人回来吧。”
张嬷嬷点点头,“是。”
“需要说夫人的打算吗?”
“不用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
“是。”
张香兰点点头,示意她快些去办。
不管是老夫人想借她的手撇开李初尧,还是想只是恶心她,这个机会,她都不会放过,从李初尧被养在膝下,她便恨透了这个孩子!
钱氏她忍了,毕竟是老夫人钦点李胜才要娶的人,但李胜才万不该在她怀孩子的时候,将外面的私生子带回来。
当初的誓言有多美好,在那一刻就有多讽刺。
要怪就只能怪,你有一个不要脸的娘亲。
扭曲的恨意有时就像一把双刃剑,不是毁了自己,就是毁了被人。
必要的时候,还将自己推进了一个无底洞的深渊,当醒悟过来的时候,人早已物是人非。
腊梅的枝丫,向外伸长,迎着阳光蜿蜒而上,在这个冬日里,隐隐露了一个小花苞。
窗沿下的小花盆里,绿色的芦荟,从边缘冒出刺来,阻挡着人伸手。
中间的嫩绿,仿佛是最柔软的心脏,打开了心扉,让人去触碰。
苏御坐在窗台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发着呆,这天气也是怪,上午还出着太阳,下午一点准备都没有,说来就来。
李初尧坐在书桌中间,拿着苏御的笔迹和一些不知道哪里来的旧书信对比,他啧啧咂舌,没想到他一直没解决的难题,居然被自家夫郎轻轻松松便解决了。
“阿御,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苏御转过身瞧了一眼,望着他手中的信纸皱了皱眉,“信不是都送出去好几日了吗?你怎么还在看。”
李初尧当然知道信送出好几日了,若是他猜的没错,估计今日一早,邺城李府的人,便都收到信了。
送给老夫人的信纸,是之前在安喜房间里搜出来的,苏御模仿字迹,他以安喜的名义,送给老夫人的“礼物”。
他现在很期待,老夫人,张香兰收到信的表情。
至于李舜维那边,自然有人会送去。
虽然现在还弄不死那些人,不过一下子就将人按在地上摩擦,怎么对的起,他上辈子受的苦呢?
先气一气也无妨,好戏还在后面呢。
苏御见他嘴角勾起冷笑,眸色深不见底,那股恨意虽然被他压着,但还是能切身的感受到李初尧心底的仇恨。
苏御皱了皱眉,他不知道李初尧以前发生了什么,但在他看来,即使是苛待,也不会这么强烈,就好像已经超越了生死,刻进了骨子里。
“在想什么?”
不知不觉间,李初尧已经走到了苏御身前,蹲在他身前,望着苏御的眼睛。
“在想你为什么恨的那么深。”
李初尧深唿吸一口气,将翻滚的情绪压下去,对上苏御担忧的脸,以及清澈的眼睛,编好的假话,卡在了喉咙里。
空气陷入沉寂,屋檐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屋中隔了两米多距离的暖炉,似乎能听到木炭在“次”,又像是油溅的声音。
四目相对,李初尧率先挪开眼睛,他站起身,望着外面敞亮着却在下雨的天空,眼里的怒意,慢慢恢复平静,如同一湾死水,掀不起波浪。
“我恨他们!刻在灵魂里,即使死也要带到下一世。”
如果非要一个形容,那这就是他最真实的恨意。
苏御好半响没有说话,他突然不想问了,也不想去揭开这个伤疤,他希望李初尧能够快乐、肆意的活着。
就像在调侃自己的时候,陪自己去要礼物的时候,不管是无赖的他,还是一脸宠溺,将自己视为珍宝的他,都比现在这样强。
苏御站起身从后面抱住李初尧,“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只要你不推开我就不多问。”
后背传来一阵暖意,如同深处寒冰里的救赎,李初尧望着身前的白皙的双手,勾了勾嘴唇。
死水的幽潭中,被人凿了一个洞,引了一湾活水进来,将幽潭装满,慢慢溢出去,将死了的孤寂渐渐替换掉。
“好。”
听到他这声愉悦的“好”,苏御勾了勾唇。
“阿尧。”
“嗯。”
李初尧脸上露出一个直达眼底的笑,仿佛将雪岭上的寒冰一并花掉了。
雨势渐渐变小,明亮的天空,好像也露出了微笑。
将无人问津的眼泪收住了。
“娘亲,雨停了。”
李舜维伸出一只手,屋檐许久才落下一滴水珠,在他的掌心发出“嗒”一声响,李舜维转过身,望着躺椅上的人,皱了皱眉。
近日,娘亲睡着的时候,越来越多了。
三姨娘眉间轻微蹙着,好似有化不开的愁丝,眼窝下隐隐发黑,整张脸青白,唇色淡的的看不出颜色。
李舜维将放在一边的毯子小心翼翼盖在三姨娘身上,他怔怔看了许久,眼前的这个人,在李府一日不如一日,他望着三姨娘消瘦的身形,都快忘了这个女人,曾经多么好看。
“娘亲,好好睡吧。”
说完李舜维站起身,深深望了一眼三姨娘,起身出了房门。
白色的鸽子站在窗柩上,一下又一下啄着细碎的馒头屑。
李舜维一进屋,鸽子便朝他飞过去,两只小眼睛转了转,仿佛在说主人赶紧拆信。
李舜维将它拿在掌心,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