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从外面进来,瞧见李初尧站起身,问道:“公子可是要去找苏公子?”
李初尧看了他一眼:你说的不是废话。
鸿书嘴角抽了抽,他侧身让开,提醒道:“公子,离成亲只剩两日了。”
言外之意是,两日您都等不及了吗?
李初尧冷哼一声,交代他:“如果三少爷派人过来,你就说我睡了,明日再去找他。”
上辈子,李舜维为了让他放下戒备,最喜欢的便是晚上差人来问候,有时候他未睡,便亲自前来劝说。
这辈子,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可以让李舜维企图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给鸿书先提个醒。
“公子我知道了。”
李初尧快步走了,他一走,鸿书便干脆灭了屋里所有灯。
夜晚的风透着几分寒意,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略显的诡异和寂静。
如弦的月亮挂在黑色的幕布上,被黑云挡住了腰,零星的几颗星星,如同白日水中的砾石,若隐若现。
李初尧快速到了苏家别院,发现院中灯光还亮着,他不由皱了皱眉。
如今已是二更天,以往苏御早就上床歇息了。
他寻了一处较暗的地方,往上一跃稳稳立在墙头,翻身落入院子里。
苏御今日穿了一身白衣,眉头紧锁,坐在大厅主位上。一个身穿小厮衣服的男子和丫鬟服侍的女子跪在地上。
苏管家面色铁青,好似比苏御这个主子更加生气。
“公子,这两人私下苟且,暗结珠胎,应当将女的卖去青楼,男的废了手脚,扔奴役窟里。”
奴役窟,顾名思义,就是干苦力的地方,进了那里,哪里还有活着出来的可能性,一般只有犯了大错的奴才,主子想要人生不如死,才卖去那里。
听到苏管家的建议,苏御皱了皱眉。
“公子不要啊,我和朱财情投意合,求公子成全!”南梨哭的梨花带雨,察觉苏御眼里的不忍心,她赶紧俯下身给苏御磕头。
朱财吓得瑟瑟发抖,唇色发白,机械似的跟着南梨磕头。
“你个贱人!还敢求情!”苏管家一脚踢向南梨的肚子,眼神狠厉。
南梨惊唿一声,捂住肚子倒在地上,惨白着一张脸。
朱财见南梨受伤,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恶狠狠扑向苏管家,将人按倒在地,一拳又一拳的落在苏管家脸上。
“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啊!”
“救命啊!公子救我!啊!朱财你这个疯子!”
两人交缠在一起,南梨一个劲儿哭,苏御被吵得头疼,他冲站在旁边看傻了的下人,厉声道:“把他们俩给我拉开!”
人被拉开,朱财恶狠狠瞪向苏管家,如同一只被惹怒的雄狮。
苏管家脸上挂了彩,被刚才朱财的狠劲吓到了,这会儿窝在一旁,大叫:“拉住他,别让他过来!”
“闭嘴!”
清润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和威严,让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苏御揉了揉太阳穴,“南梨你来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梨打了一个哭隔,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苏管家,埋着头一一道来,“我同朱力是青梅竹马,您没来沂南之前,院中全是苏管家做主,他威胁我,如果我不跟他好,便让人打断朱力的腿。”
说到这里,南梨又哭出了声,“我没办法只能答应了,本来我也想着,就这样算了,但前不久,苏管家收到京城的来信,说等公子嫁人后,院里的人便不必再回苏府了,有钱的可以自己赎回卖身契,不愿的便卖了。”
“我和朱力商量了一下,银子加起来,也够赎身,便想着以后好好在一起。”
南梨往苏管家那边看了一眼,哭着继续说:“可是苏管家他不愿意放我走,便有后面的这些事了。”
“你胡说!”苏管家气的面红耳赤,他怒瞪着一双眼睛,就要去打南梨,但身后的人架着他,根本没法动弹。
苏御冷着眼睛睨了苏管家一眼,后者直接闭上了嘴。
“朱力你呢,有什么想说的。”
“公子,我同南梨情投意合,还望公子成全。”
“当真?你一点都不介意南梨的从前?”苏御面无表情着一张脸。
朱力看了一眼南梨,垂下头说:“我不介意。”
“求公子成全!”南梨哭着喊。
苏管家“呸”了一声,骂道:“不要脸!”
对于苏管家的性子,经过这两月的相处,苏御还是知道的,他决计不是那种逼良为娼的人。估计是南梨不小心看到了信后,生了其他心思,不想跟着苏管家这个老男人罢了。
至于朱力到底是真不介意南梨的过去,还是假的,苏御并不关心,苏家别院,除了莫一和汁夏,其余人,他一概不信。
不过也该让苏管家吃点亏。
“苏管家,你去把两人的卖身契拿来吧。”
“公子!”苏管家震惊着一张脸,对上地上的两人,他心中升起不忿,他觉得苏御处理的有失偏颇,所以即使被人松开了禁锢,他也没动。
苏御冷冽着一双眼睛,颇有几分李初尧的味道,他冷哼一声,“我这个主子,使唤不动你?”
“不敢。”苏管家怒气冲冲走了。
苏御望着地上的两人,突然开口说:“南梨,朱力,你们两人的事情我不管,若是影响了我成亲,我会按照苏管家的建议照做。”
南梨背嵴由下至上升腾起一股凉意。她不怀疑苏御能够做到这一步,不论苏御从前如何温和,如今的公子,都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随意算计的人。
她低垂着头,不敢多说一句话。
朱力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只觉得浑身冰凉。
苏御见效果达到,又继续说:“一会儿苏管家拿来卖身契,你们交了银子便走吧。”
南梨和朱力互相看了一眼,跪伏在地上,异口同声道:“多谢公子。”
苏御没让他们起来,也未说其他话。
等苏管家拿着卖身契进来,苏御才说:“拿银子吧。”
后面的事情苏御没再参与,让汁夏和莫一盯着苏管家行事,便起身回屋了。
苏御刚关上门,便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倾身靠上去,抬手环住李初尧的腰。
“累了?”李初尧看了一眼怀里的人,拉着他的手放在脖子上,弯腰托住人的腿弯,将人横抱起身。
苏御对上李初尧的眼睛,点了下头。
李初尧莫名觉得好笑,他抱着人放到床上,替苏御解掉外衣,将人塞进被子里。
“这样就累了,以后跟着我岂不是更累?”李初尧快速解了外衣,跟着一并躺上床。
“你不是要脱离李家吗?”
“这不是还没有吗。”
苏御侧过身,钻进他的怀里,直言不讳道:“管这些事很烦。”
李初尧把手臂塞到他脖子下,另一只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那就不管,你想做什么做什么。”
倒是可以让顾莱帮他看看有没有合适管家的得力人手,届时院中的大小事情,一并交给管家,他们在府中做个闲散人。
苏御没想到他这么通情达理,不可置信的眨巴眨巴眼睛。
李初尧将他往怀里揽了揽,诚心建议,“这样吧,届时我去哪你去哪儿,然后我负责谈生意,你负责收钱。”
苏御眼睛一亮,想到什么,他眼睛又黯淡下来,“可川洲大多数双儿成亲后,都只能主内照顾孩子。”
虽然也有列外,但都是极其少数,因为夫婿无用,所以双儿被迫撑起家中重担。
李初尧贴近苏御的脸,啃了一下他的鼻尖,惹得人惊唿一声,他才说:“忘了我是谁了?”
苏御蓦地一笑,他照着刚才李初尧啃的力道,啃了回去,“那孩子怎么办?”
李初尧摸摸发痒的鼻尖,他捏了捏苏御的脸,“等你再大些,再生也不晚。”
“你是不是不喜欢孩子?”
“没有。”
苏御瞪他。
李初尧升起一抹坏心思,他凑近苏御:“阿御,我觉得我们之前的爱称可以改改。”
苏御听到那句“爱称”耳尖有点红,他嗫嗫道:“改成什么?”
李初尧勾唇一笑,将嘴唇贴到苏御耳边,“叫爸爸。”
温热的气息带了灼人的温度,熏的苏御浑身发软,尤其是那声“爸爸”,低沉又充满了磁性,让人心痒难耐。
苏御脚趾蜷缩了一下,往后稍稍退了点,红着耳根问:“爸爸是什么意思?”
李初尧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心痒痒,他把手覆在苏御耳朵上,轻轻捏了捏,“就是很爱你的意思。”
苏御总觉得他藏了坏心眼,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这么叫我。”
“爸爸。”
“……”
第051章 成亲(一更)
黑夜中,房间里陷入一阵寂静,明黄的光从没关紧的窗户偷偷泄了一点进来,隐约还能听见苏管家怒斥地声音。
苏御眨了眨眼睛,一时弄不准李初尧存了什么心思。
后者半点没自觉,仿佛刚才那一声“爸爸”,真的只是为了证明给苏御看,是“很爱你”的意思。
“宝贝,该你了。”
苏御咬了咬嘴唇,不太相信他的说辞。
李初尧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逗趣多了,不好骗了。
他佯装失落的将手从苏御身上撤回来,翻身仰躺着,双手枕在脑后,落寞地说:“算了,你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苏御眼神慌乱,往李初尧身旁挪了点,贴在他耳边,羞赧地小声喊:“爸爸。”
李初尧勾了勾嘴角,侧过身问他:“心甘情愿还是怕我不高兴?”
“有什么差别吗?”
“前者我会高兴,后者感觉你有些勉强。”
“都有,但不是勉强,只是不想你难过。”
“真是一个实诚的好孩子。”李初尧摸摸苏御的耳尖,又顺势往下,继续捏他的耳垂。
苏御:“……”
听出李初尧话里的调侃,苏御有点不想搭理他。
李初尧闷声一笑,将人重新揽进怀里,感叹着说:“你就要嫁给我了,我很开心。”
苏御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胸膛的温度炙热又温暖,他抬起头看李初尧,心满意足的勾了勾嘴角。
“我也很开心。”
两人相拥而眠,至于其他事,暂时被抛诸了脑后。
大婚当日。
李府挂满了红绸,地上从门口到李初尧的卧房,全部铺上了红毯。
正厅贴墙的位置,换上了红木镂空的双喜屏风,红绸中间系着大红花挂在屏风正上方,多余的红绸朝两边伸展,最终垂落在两侧。
天地桌上的红布,上面印着鎏金的大囍字,两侧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
天地爷的牌位前,放上一盛满粮食的斗,用红纸封上口,然后插上用铜钱系满枝条的柏枝。仔细一看,斗上贴着“金玉满斗”四个鎏金字。
两侧放上喜烛,桌中间摆设秤、尺。
因为高堂皆不在,放了两张空椅子。
李初尧一身红衣从里面出来,还未走到门口,已经被琼叔推着上了马,“二少爷,赶紧去接亲啊,别耽误了时辰。”
说完,琼叔立马示意抬轿的人和吹唢呐的人动起来,媒婆走在最前面,领着一群人往苏家别院。
乐器声纷纷响起,李初尧坐在额间系上红绸的高头大马上,即使比别人多活了一辈子,心中也不由升起了紧张。
他握住僵绳的手,掌心冒了汗。
望着越来越近的街道,心中的期待又多了两分。
川洲双儿出嫁同男子装扮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需要盖盖头。
苏御张开双手,汁夏和莫一帮他穿上喜衣,苏御本就白皙,红色衬的他更加莹白,腰间束上玉带,显得腰身盈盈一握。
汁夏捂住嘴,她眼底尽是惊艳,“公子,你今日真好看。”
难得莫一出言附和:“嗯,好看的。”
苏御有些不好意思,脸上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语气带了点期待,“真的吗?”
汁夏和莫一点点头。
“一会儿李公子见了,铁定迈不开步子。”
莫一看了汁夏一眼,忍不住波冷水道:“有盖头,看不见。”
汁夏:“……”
苏御“……”
汁夏强行辩解:“洞房可以看见。”
苏御脸一红,他低斥汁夏,“瞎说什么呢。”
汁夏委屈巴巴一张脸,“公子,我说的是实话。”
莫一跟着点点头。
苏御脸颊发烫,他用微冷的手捂住脸,对李初尧的反应,更期待了。
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李初尧出现在苏管家的视线里,他赶紧冲身边的小厮交代,“快去同公子说,新郎官到了,让他们赶紧准备好。”
小厮立马去了。
李初尧在正门口,勒住缰绳,他翻身从马上下来,媒婆已经上前同苏管家交涉了。
“可安排了背苏公子出来的人?”
无论是双儿还是女子出嫁,从卧房到喜轿,皆是不能沾地的,一般由家中男丁将人背出来,放到新郎官手上,再由新郎官抱到轿中。
苏管家一愣,这府里就苏御一个主子,他们都忘了这茬。
他们声音虽不大,但周围看热闹的人多,难免有一两人耳尖,听到了忍不住问旁边的人,议论声便这样起了头。
“这出嫁的是哪家双儿啊?怎么连个送亲的亲人都没有?”
“好像是两个月前搬来的,似乎是从京城来。”
“京城来的?怕不是放了什么错,被家族抛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