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的眸子，发怔了看了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沈皓然出神地盯着黎宇的眼睛，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一人。
他不由得闭上眼眸，缓缓贴近。
黎宇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感受到越来越近的距离，兴许是着了魔，竟也跟着闭上眼睛。
魂牵梦萦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吓得黎宇猛地一跳，这才回过神来。
“殿下，已经备好热水了。”风涯淡然地说道。
话音刚落，他感觉到从屋内传来一股寒意和杀气，以为有暗影潜了进来，不由得有些惊愕地推开门，便看见了自家殿下和少公子猛地分开好几步。
“……”沈皓然静默地盯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
“属下刚发现一股杀气。”风涯环视周围，却并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气息，反倒从自家主子身上感受到一股寒意。
他这才注意到，原来那股杀意来自自家主子。
哎？他……怎么惹殿下生气了？
风涯似乎明白了什么，背部僵直，有些悻悻地将门默默关上，退回远处乖巧地守着。
黎宇看着门被关上，脑袋还沉浸在刚刚那双眼眸里，心脏差点吓出胸口。
沈皓然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对还在慌乱的黎宇说道，“等会我让人把热水送进来，你早些洗漱睡吧。”
“嗯……谢谢殿下。”
“你我之间不需要言谢。”沈皓然说着，顿了顿，才迟疑地说道。
“那……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初次相见的场景吗？”
黎宇不知道他为何忽然这么问，一瞬间呆住了，“哎？”
“不，没什么。”
见他欲言又止，黎宇思忖着，猛地想起，今天为了证明自己是大公子，特意讲起了与沈亦轩初见面的事情。
啊……这，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沈皓然静默地思忖了一会，才再度开口，“你现在叫我的方式太疏离了。”
“唉？可……大家都这么叫呀。”
“明明以前叫我然哥哥……”
听出他语气之中夹杂的一丝较真，黎宇差点噗嗤一下笑出声，却还要强装镇定地说道，“那……我叫你皓然吧。”
那双如秋水般清冽的眼眸忽然多了几分光彩，有些窃喜地勾起嘴角，“嗯，小宇。”
——小宇。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却让他如此欢悦，有些傻气了呢。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
待沈皓然离去之后，黎宇不由得抱住自己的脑袋蹲了下来。
啊！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可是……已经不再感到畏惧了。
脑海里还回荡着那令人羞怯的话语，就连身上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让他有些发懵地用指尖轻触了一下温唇。
差点就亲上了。
啊啊啊啊啊啊没有在期待！
——好吧，是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
黎宇起身，将窗打开想透下气，降降脸上的温度，一开窗，就感觉到一股秋风袭来。
嘶……已经快到冬季了吗？
黎宇抬起头，呼出的呼吸都变成了雾，外边灰蒙的天空，被厚重的云层所遮掩，完全看不见一颗星星。
看着，一片雪花便轻轻落了下来。
黎宇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有些惊喜地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里，一触到温暖的掌心便融了。
紧接着，如同飞絮一般的初雪落了下来。
京城初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早，从厚重的云层落下，落在瓦砾，落在草丛，落在江面，落在他的掌心里。
“下雪了……”
黎宇不由得笑了，他是南方长大的孩子，鲜少会见到雪。
雪花飘扬落下，染白了视线所及之处。虽然有些冷，致使呼出的呼吸都凝结成水雾。
但是美得让人心颤。
直至有人帮他送来热水，他才回过神来。
嗯——该怎么洗澡呢？是个问题。
这只骨折的手还不能沾水，所以每次洗浴前，都是卢艺帮他扎好夹板，缠上蜡布，防止弄湿。
虽然一个人洗漱起来很麻烦，但他并没有习惯让别人帮他洗漱。
但毕竟单手很不方便呢……
为了穿脱方便，这几日的衣服都是比较宽松的款式，为了避免换衣的时候拉扯到受伤的手。
他拉松腰带，发觉腰带上的衣结扎得有些紧了，折腾了许久，才终于将衣服换了下来。
如果换衣的时候，也按照这个进度，怕是会感冒。
单手取下发冠，解开，墨发散落下来。
用手探了探水温，是刚好的温度。
只是这手，只能搭在边缘，以防沾水。
……问题来了，怎么洗头呢？
之前都是洗完身子换号衣服之后，让卢艺帮忙打水洗头的。
黎宇叹了一口气，只能扬起头，让发丝浸在水里，单手揉搓着。
好不容易洗干净了，水也已经冷了。
黎宇起身擦拭头发和身子，或许是因为外头正在下初雪，感觉有一丝寒冷。他换上宽松单薄的里衣，一不小心碰到了手，一股刺痛一闪而过。
“嘶……”
他倒吸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思索着如何换药。
门外适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黎宇一震，吓了一跳，不知道门外的人是什么时候在的。
深夜来访，是有什么事吗？
“嗯，进来吧。”
只见沈皓然只身一人，手中端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便看见刚洗浴好的黎宇，里衣的结，松松垮垮，乱七八糟。
散落的发丝，还流着些许水珠，从脸颊滑落，沾湿了单薄的衣服。
“……”沈皓然一愣，不着痕迹地移开炽热的视线，朝他走来，“怎么不把头发擦干。”
“嗯……因为单手不是特别方便。”
黎宇解释着，看向他端来的那一叠东西，药瓶、夹板、干净的捆布。
闻言，沈皓然将木盘放置在桌上，转身打开柜子，抽出里头干净的毛巾和毛毯，朝着黎宇走来。
将毛毯覆在他身上，裹住那单薄的身子，侧身坐在床边用毛巾为他擦拭头发，动作轻柔。
“外面在下雪，若是不擦干，会染上风寒的。”
还有就是，这般……模样，实在太考验他的耐力了。
还是先用毛毯挡挡吧。
黎宇缩着身子，将自己埋在温暖的毛毯之中，余光看着一脸认真地帮他擦头发的沈皓然，不由得笑了。
为黎宇擦干头发后，沈皓然才起身，将木盘端了过来，放置在自己腿上，“我帮你换药吧。”
“我自己来就可以——”
“我来。”
他打断了他的话，轻轻将毛毯拉下一点，将黎宇的右肩露出，解开支撑的木架，看着黎宇被木架固定得有些发红的手，沉思了许久。
“痛吗？”
“已经好很多了，今天也有让冷太子帮忙看了，恢复得很好。”黎宇笑着说道。
语气轻松，尽量不想让他担心。
沈皓然沉默了，先用热水浸泡过的毛巾为他轻轻擦拭，拭去表面残留的药油，再打开药瓶，倒置在指尖，为他涂抹。
动作轻得不可察觉，生怕弄疼了他。
看他一脸认真地为自己上药的模样，黎宇呆怔了盯了许久。
指尖划过肌肤，有些轻痒。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沉默的氛围，就连空气都有些暧昧，黎宇讪笑着提起话题，“你还会帮人上药呀？”
“对象得是你才行。”
呼吸一滞，原本想好的话语都梗在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察觉到他的紧张局促，沈皓然不知为何，竟起了一丝作弄的坏念头，缓缓凑近，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
“你在想什么？”
“没，没有。”黎宇赶紧撇开头，一不小心拉扯到右手，禁不住疼，倒抽了一口气。
沈皓然赶紧扶上他的手，语气有些心疼，“好了，别乱动。”
你以为是谁的错呀！
忽然间笑得那般深情迷人地凑上来胡乱散发着魅力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直至他上好夹板，将手与夹板固定好，才温柔地揉了揉黎宇的头发，语气柔和。
“好了，早些休息吧，今天发生的事太多。”
……如今这种情况，真的能够睡得着吗？
黎宇迟疑地点了点头，“嗯。”
“我就在你隔壁，有什么问题，随时喊我。”
他透过紧闭的窗，指了指一旁自己的房间。
待沈皓然离开后，黎宇才躺回床上。
这房间里燃放的香，跟在自己房里的全然不同，让人觉得宁静，放松。
……跟沈皓然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夜已深，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花落下的声音。
或许是因为洗完没有及时擦干受了寒，也可能是因为下初雪有些冷，被窝下边透着寒气，让人有些不舒服。
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受了不小的打击。
他将自己裹在被窝里，辗转反侧都没有睡着。
……是认床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完全睡不着。
看着灯油一点一点燃烧，黎宇缓缓爬起身，既然睡不着，就看看外边的雪下得如何吧？
他披着毛毯，缓缓打开窗户，便看见对边不远处的房间，灯还亮着。窗户并没有关上，而是敞开着。
哎？这么晚了，还没有睡吗？
明明这么冷，却还开着窗……
透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一个清冷的身影，正抵在窗边看着他。
第七十八章 可以吗？
明明已是深夜了，却还没有办法入眠。
沈皓然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对面的房间，不知为何一直亮着灯。
想必是因为今天的事情让他太过于混乱，所以才会这般混乱无法入眠。
沈皓然特意把床挪到窗边，抵着窗栏，盯着对边的房间，仿佛透过紧闭的门窗，看见里头的人一般。
忽然，听见里头有些声响，窗户被缓缓打开，沈皓然看着黎宇裹着毛毯站在窗前，目光从地面上的雪，落在了抵着窗边的他身上。
被发现了……
四目相视，感觉到那人的诧异和局促。
沈皓然正准备开口解释，就听见黎宇温软的声线。
“外边下雪，殿下怎么敞着窗睡觉呢？”
啊……称呼又变回来了，沈皓然有些小失落，随口答道，“看星辰。”
黎宇抬头看了看天空，还被厚重云层遮掩着，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星辰。
“这种天气看不到的吧？”
见那人把他随口一说的话当真，他不由得噗嗤一笑，但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笑着答道，“就算看不见，也还在的。”
无论是他，还是自己。
“这么说也对啦。”黎宇笑着。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刮过脖颈，黎宇有些冷，缩进毛毯里。
“把窗关上，早些休息吧。”
……那你怎么不把窗关上。
“我还……”
“睡不着吗？”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沈皓然沉思了一会后才问道，“我能过去吗？”
“哎？”黎宇有些发懵，“……什么？你，你要过来做什么？”
“我不会做什么的。”沈皓然收起眼底炽热的愫意，“你不同意的话，我便什么都不会做。”
等等！做什么！同意啥！同意的话你会做什么！
见他发懵，沈皓然迟疑了一瞬，“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
不对！差点被带节奏了！
呼……好险，差点脱口而出。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却没有注意到自己点了一下头。
得到他同意的沈皓然稍稍一愣，而后便一撑栏边，跳下窗户，朝着他所在的窗户走来。
见他翻身进屋，黎宇有些讶异。
如果被风涯看见自家主子竟然不走大门，而是翻窗进来，会吓死的吧？
沈皓然转身将窗关上。
“你关，关窗做什么？”黎宇僵直着后背，语气有些颤。
沈皓然回头看着他被风吹得有点发红的脸颊，不自觉地伸出指尖轻触，“风大，你脸都被冻红了，还是关上吧。”
这可不是被冻红的呀！
黎宇又好气又好笑，“殿下该不会今晚都要在我这边……”
“等你睡着，我就会回去。”
这……又不是小孩子了，睡觉哪里需要有人陪着。
黎宇只能听话地躺回去睡。
但是……房间里忽然多了一个人，让他有些不习惯，背着身子，都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
黎宇有些发懵，转过头看着沈皓然裹着被子坐靠在窗边，凝视着自己的睡姿。
——没有谁会这么做吧？
明明体内的毒才刚解，若是着凉了，肯定对身体不好……
“殿下，要不……你过来睡吧？”黎宇轻声开口。
虽然蒙着被子，声音有些飘然，但沈皓然还是听清了。
虽然听清了，却又怕自己听错了，只能试探地问道，“可以吗？”
“……可以。”
虽然他说等自己睡着后就会离开，可黎宇担心他受凉，又担心他会不小心睡着。
得到黎宇的允许后，沈皓然并没有急于起身，而是沉默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朝着他走去。
黎宇松开紧攥着被褥的手，往后挪了一个位。
他坐在床边凝视了黎宇许久，才进入被窝，双手不安分地抱了上去。
黎宇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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