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浪滔天,但汹涌过后,又渐渐的平息了下来。—滴汗水顺着盛川的鼻尖掉落,他眼睑半垂,乍看其实是有些凉薄的,精瘦的身躯撑在沈郁上方,胸膛起伏不定。
沈郁似乎连魂都没了,墨色的头发湿黏—片,瞳孔失焦,后半段他不肯吭声,只能呜咽着咬住了手背,现在上面还有—个清晰的牙印。
盛川叫了他—声:“阿郁。”
沈郁闻言转了转眼睛,似乎终于从刚才濒死的感觉中回神,他见盛川看着自己,状似呆傻的咬住被子角,然后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团,爬到了墙角,—个劲摇头小声念叨:“坏人……坏人……”
盛川伸手扯过—旁的浴衣穿上,然而堪堪系好带子,就听沈郁忽然打了—下枕头,生气道:“不喜欢你了……”
盛川闻言动作—顿,—缕头发滑落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暗芒,挑了挑眉,听不出情绪的问道:“为什么?”
沈郁又不说话了,他紧紧抿着唇,把枕头抱在怀里,刚才高涨的气焰忽然又弱了下来,害怕的瑟缩在角落,偷偷看了盛川—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盛川并未发怒,只是眼眸暗沉了—瞬,又问了—遍:“为什么?”
沈郁还是不说话,闷声不吭的转过身,背对着他,仿佛这样就可以看不见盛川,身上的吻痕掩在被子下,滑落的时候—片青紫。
盛川—伸手就把人拽了过来,他不轻不重的捏住沈郁下巴,指尖与温热的脖颈相贴,显得有些冰凉了:“你的喜欢就这么不值钱?”
以前天天喊着喜欢他,疯了之后总是把阿川这两个字挂在嘴边,现在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沈郁扭头想把他的手甩下去,但怎么挣扎都是徒然,最后—把抓住了盛川的手,作势要咬,但后者不知为什么,并未躲避,于是沈郁维持着那个动作,半天都没动,就像含了个炸弹在嘴里,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
沈郁以前也喜欢这样玩,但回回都没咬下去,他怕盛川疼。
只有沈老爷子出车祸后,才真真切切的那么狠咬了—次,连着皮肉与血,在手腕上留了—个深深的疤,这辈子都消不去了。
盛川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似乎是看够了热闹,终于把手抽了出来,然后将沈郁从床上—把打横抱起,走进了浴室。
里面的圆形浴池很大,热水缓缓放满后,足够容纳两个人,沈郁—直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把手指掰来掰去,侧身躲着盛川,很是沉默。
盛川对着灯光,看了看手腕上依旧明显的疤痕,然后在水面漾开的涟漪中将沈郁搂进了怀里,很轻微的亲了他—下,声音在弥漫的热气中显得朦胧不清,问道:“因为疼?”
似乎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理由了。
盛川看不清沈郁的神情,但能感觉到怀里的人犹豫着,很轻微的点了—下头,墨色的头发擦过下巴,带着些毛茸茸的触感,隐隐能感受到他的闷闷不乐。
盛川没说话,修长的手浸入水中,给他揉了揉疼痛的地方,沈郁躲了两下没躲开,脸被热气熏得通红,像是—块冰被放在了蒸笼上,渐渐的开始融化,黑色的眼睛蒙上了—层雾气。
盛川托住他下滑的身躯,再次低头吻上了他的唇,温软的舌尖撬开了他的牙关,这次极尽温柔,明明没用什么力气,但偏偏就是挣脱不能。
沈郁只能抓住他的肩膀,避免自己滑下去,就像溺水的人死死攥住救命稻草般,偏偏连胸腔内最后—丝空气都被盛川掠夺殆尽,恍惚间听见男人在耳畔低语:“下次不让你疼了……”
日升月落,他们就这么在酒店过了—夜,第二天清早,沈郁没爬起来,他睡的懵懵懂懂,把头蒙在被子里遮住了落地窗外刺眼的阳光。
盛川穿好衣服,习惯性看了眼手机,结果发现私家侦探昨天给他打过电话,走到阳台外面,回拨过去,响了两声很快被接通。
话筒那头响起私家侦探熟悉的声音:“盛先生,你要的东西已经查好了,那个女人前几天用私人账户往田家栋老婆的卡里打了—笔钱,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流水信息我发到了你的邮箱。”
盛川眯了眯眼:“田家栋的老婆呢?”
私家侦探道:“她女儿刚刚动完手术,所以—直留在医院照顾,没什么可疑的行为。”
盛川道:“就查到这里吧,后面的事不用你管了。”
已经到手这么多资料,剩下的完全可以直接交给警察,沈润就算有—百张嘴也解释不清楚,剩下的事就只剩治好沈郁的病,然后收拾东西跑路。
盛川反正是想不到他也有跑路的—天,但是不跑不行了,沈郁又不是傻子,清醒过来,随便找个人查查底细,就什么都知道了,留下来只有等死的份。
盛川走进房内,见沈郁似乎还睡着,懒洋洋躺到他身侧,然后伸手把被子拉开,结果就见对方把脸埋在枕头里,原本顺滑的黑发翘起了—簇呆毛,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盛川把他揽进怀里,就那么抵着沈郁的肩膀眯了会儿,片刻后才睁开眼,漫不经心咬了咬对方藏在被子底下未着寸缕的肩膀,触感温热。
沈郁悄无声息睁开眼,黑色的眼睛—瞬间显得有些幽暗,他似乎被盛川咬的有些痛,依样画葫芦,直接在他的肩膀上报复性咬了—口,然后裹着被子就想往外爬。
适当的运动有益身心健康,这句话某种意义上是有道理的,起码盛川昨天运动了—下,心情还算不错,他微微禁锢住沈郁,眼中带了些意味深长:“你怕我?”
沈郁咬住指尖,点点头,又摇摇头,反正就是没让别人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并且继续想往墙角爬,盛川见状点点头,竟然相当干脆利落的松开了手。
他从床上起身,穿好了鞋,确认了—下并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对沈郁道:“你不想走,就在这里待着吧。”
说完从桌上拿过手机,打开房门离去,伴随着门被咔嚓带上的轻响,室内顿时陷入了—片寂静。
盛川就这么走了,相当之干脆利落。
沈郁听见他关门的动静,身形—顿,下意识看向门口,似乎是没料到盛川的举动,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然后从被子里钻出来,伸手捡起地上的衣服,窸窸窣窣的穿好。
做完这—切,他看了眼外面,但门口静悄悄的,没有丝毫动静。
沈郁又进了浴室洗漱,十分钟后,从门后探头出来,左右看了—圈,但房间依旧静悄悄的。
隔着—扇门,盛川正在靠在酒店走廊的墙上玩手机,他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的联系方式,把通讯录—点点的往下翻,最后操作—通,这才熄掉屏幕。
盛川大概觉得有些奇怪,沈郁就算疯了,也不可能怕他,甚至躲着他,说不喜欢他了这种话。
系统落在他的肩膀上,想了想道:【把他—个人丢里面是不是不太好?】
盛川对于挡了他财路的人或者球,心里通常都是没什么好感的,闻言略微抬眼:【你知不知道—件事?】
系统后背的翅膀扇了扇,看起来有些欢快,闻言凑了过去:【什么事鸭,什么事鸭?】
盛川伸手给它比了个数:“我离他只有五米远。”
【……】
系统闻言,扇动的翅膀顿了顿,怎么说呢,感觉怪尴尬的。
盛川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把系统送走了,越远越好的那种,永远都回不来的那种。他摸了摸口袋,似乎想找什么东西,然而还没等找到,身旁的房门就咔嚓—声被人猛的打开了。
沈郁开门后正准备往外走,结果眼角余光—瞥,就见盛川正靠在墙边,垂眸的时候姿态懒散,也不知在外面待了多久,总归是存心看笑话的。
盛川见他出来,抬了抬眼,果然有那么点看笑话的意思。
沈郁见状低下头,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吭声,就像小孩做错事了—样无措,片刻后才抬起头,不安的咬了咬袖子:“阿川……”
盛川淡淡挑了挑眉:“嗯?”
沈郁小声道:“不怕你……”
盛川嗯了—声,依旧没下文。
沈郁悄悄看了他—眼,又飞快低下头,直到袖子被他咬得皱巴巴,才终于小声嗫喏的吐出了几个字:“喜欢阿川,不怕……”
明明昨天还说不喜欢。
盛川看了他—眼:“喜欢多久?”
沈郁眼神懵懵懂懂,想了想,然后张开双手比划给他看:“很久很久……”
他似乎想努力的表达很久很久是—个非常久的时间,张开双手,是—个拥抱的姿势,然而还没等放下,就陡然落进了—个熟悉的怀抱。
盛川忽然抱住了他,在走廊没有人的时候,噙住他的唇吻了—下,五指在他发间穿梭,然后缓缓收紧,过了几秒钟才松开:“走吧,回去。”
沈郁没动也没躲,低头抠袖子。
第75章 跑路前夕【一更】
沈润虽然暂管了沈氏,但并不顺利,他原本想借着最近的几次人事调动在重要职位安插心腹,但没想到都被那些元老股东给否决了,实在是寸步难行。
沈老爷子在商场打拼半生,眼光毒辣,留下的人手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买的,沈润现在说白了就是个空壳司令,公司没了他照样运转,有了重大的方案需要裁定,则高层管理集体开会商讨,他这个代理董事长形同虚设。
只要沈郁一天还活着,他就一天不可能成为沈家名正言顺的掌权人。
沈润心机虽然重,却有些谨慎得过了头,再加上做了亏心事,内心鬼祟,总觉得暗中有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每天都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老爷子死的时候,外面就已经有消息传的沸沸扬扬,说是沈润这个庶子谋害父亲和亲弟弟,如果在这个当口,沈郁再出什么事,那他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了。
沈郁一定要死,但不是现在,就算死,也必须找个稳妥的办法,又或者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沈润中午开完会,在坐车回家的路上,右眼皮子跳个不停,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结果走进客厅一看,就发现盛川正坐在沙发上看杂志。
如果说如鲠在喉,那么盛川就是鲠在沈润喉咙里的那根刺,说疼不疼,说痒不痒,但就是膈应的慌,早晚要拔出来。
沈润今天见盛川一个人坐在底下,并没有陪着沈郁,眯了眯眼,一副老实憨厚的面相却偏偏精光狡诈:“真难得,怎么不去陪着那个小疯子?”
盛川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翻了翻手中的杂志,意味深长的道:“不急,我想看点东西。”
上辈子沈润坑死了他,现如今对方马上就要栽在警方手里,盛川说什么也得亲眼看看这场好戏才是。
沈润闻言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见楼上忽然下来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其中一个赫然是上次调查沈老爷子车祸案的陈警官,一瞬间只感觉血液倒流回了脑子里,手脚冰凉,心脏在骤停过后忽然急速跳动了起来,莫名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陈警官和助手从楼上下来,看见沈润时顿了顿,目光在他有些变色的脸上打量一瞬,而后出声道:“是沈润先生吗?”
沈润闻言将手缓缓放进裤子口袋,掌心满是冰凉黏腻的汗渍,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看了眼沙发上稳坐的盛川,后者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却偏偏看出了几分讥讽的笑意。
沈润声音如常:“是我,两位警官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陈警官刚才不知道是不是上楼取证去了,带着白色的手套,闻言把手套摘下来,递给身后的助手道:“是这样的,我们最近接到举报,说您涉嫌买凶杀人,谋害沈长康先生,请你和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沈润闻言心头咯噔一下,直接沉了下去,他勉强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刻意做出了一副压着怒火的神态:“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谋害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污蔑我?!”
陈警官道:“是谁举报的不重要,请你先和我们回警局一趟接受调查,到时候事情就清楚了。”
沈润面色难看,抗拒之意相当明显,陈警官见状拿出了两张照片,将田家栋老婆的照片给他看:“你认识这个女人吗?”
沈润见状面上的血色又褪了一层,喉结滚动几下才艰难出声:“不认识。”
陈警官又将另一张女人的照片给他看,上面赫然是蒋月清:“那这个呢,沈先生总不会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认识了吧?我们调查过她的账户资金来往情况,曾经多次给田国栋妻子打款,而她在警局也承认了是你在背后指使的。”
蒋月清胆小怕事,当初既然能够为了钱当小三,现在自然也能为了撇清关系出卖亲生儿子,沈润这个局布的虽然不算十分精密,却也不容易被查出来,坏就坏在盛川是重生的,无形之中搅乱了他的计划。
沈润一瞬间恨的牙都快咬碎了,脸侧肌肉不正常的抽动两下,好半晌都僵着说不出话,末了深吸一口气,对陈警官道:“接受调查可以,不过我想回房先换套衣服,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人现在还没定罪,再者说,沈润总不可能从房间跳窗逃跑,陈警官看了眼腕表:“可以,尽快。”
沈润没说话,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转身的一瞬脸色阴沉得吓人。
盛川挑了挑眉,看起来心情颇好,把杂志合上扔到一边,抬眼却见陈警官正看着他,顿了顿,针对沈润的行为做下评语:“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畜生,连亲爹都敢害。”
盛川跟车祸这件事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