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故意逗他,“若我说我志不在此呢。”
“你——”葛武成噎住,瞪着一双眼憋了半天,撇开脸道,“左右我管不住你,说再多也没用,若你真忍心弃我们这些兄弟、弃水深火热的百姓于无顾,你想走便走吧,反正我是要留下的,纵是拼得粉身碎骨,也要护大庆百姓一片安宁。”
张冦简抬手拍拍他的胳膊,垂首笑了一声。
这愣头青——
沈文宣也笑了,这笑中又带着点儿志气相投的义气:“刚才是逗你的,也只有你这个不会转弯的木头脑袋才会当真,坐下,仰头看你我脖子累的慌。”
葛武成瞅瞅旁边的张冦简,又看了沈文宣一眼,硬着脾气坐下来。
“先前是我不对,以茶代酒,我在此赔个不是。”沈文宣道,抬手干了手里的茶。
葛武成脸色稍缓了些,将自己面前的这杯茶也喝了。
沈文宣:“这次叫你们来就是冲着皇帝屁股底下的皇位,我要走上去必定尸骨累累,为此还要做些腌臜事,你们可愿意?”
“腌臜不腌臜的——”张冦简偏头与葛武成对视一眼,“我们这些从血里走出来的人哪还会在乎,只一点,我们信你。”
“好,”沈文宣一瞬间眼神变得极锐利,“我要你们做两件事,其一是七皇子此次去西南,二皇子那边肯定不会安分,但一定不会未到西南时就动手,张冦简你要做的就是将这件事提前,一定要在春猎结束前杀了他,然后伪装成二皇子干的,戈政卓会悄悄帮你。”
“其二就是葛武成,我要你在春猎时动手——”
台阁上传来动静,葛武成回过神向上看去,崇信帝站在台阁边缘嘴角带了丝笑,但眼睛沉着甚是威严:“今日春猎,众爱卿各展身手,好不风采,即刻起到傍晚酉时,谁打的猎物多,朕给他列个一二三等,皆重重有赏!”
“谢皇上!”
众人纷纷上马,一声嘶鸣,烈马奔腾入林,葛武成抓紧缰绳,在进林子前瞥了一眼羌族人的方向,眼底笼着比雾还浓的黑。
焦诗寒抱住太后的胳膊正想悄声说话,却见皇后站了起来,躬身道:“皇上,臣妾身体不适,想先回行宫歇息一会儿。”
崇信帝点点头不无答应,正好没她在可以拉宁妃过来,不受她所限要自由得多。
赫皇后自知他心中所想,但无心计较,下台阁时不经意地与太后对视一眼,抿唇一笑,端正威仪地坐进轿子里离开了。
太后心中奇怪,正疑惑的时候身旁的焦诗寒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太后抓住他的手笑了一声,怕他冷给他系上一件兔毛的斗篷,嘱咐道:“去的时候骑马小心些,可别闹到太晚了,本宫这里放心不下。”
“我知道了,祖母。”焦诗寒小声回道,飞快跑下了台阁,绿袖忍不住笑了笑,领着五六个小太监在他身后跟着。
马厩里的马夫给他挑一匹乖顺的白马,焦诗寒在它鬃毛处安抚似地摸了摸,眼睛余光瞥向沈文宣的背影又立刻收了回来,紧张又激动,抓住马鞍脚一蹬翻身上马。
他好歹是出自镇国公府,骑马这等活计他还是会的,熟练地调转马头,焦诗寒控制着马小跑着奔向西侧的那片林子,后面的绿袖和小太监也都骑马跟着。
沈文宣偏头看了一眼,坐在原地手指略焦躁地在桌上点点点点点,恨不得时间在此刻开个八倍速,惹得邵有礼频频向他看过来,以为他心情不好默默坐远了些。
等时间终于差不多了,沈文宣立刻起身向台上的皇上拱了一礼,下场接过王沐泽手里的弓箭背在身上,遵循着理智没有骑马直奔西边的林子,那边不善骑射的双儿看看风景还好,他若直接过去就显得可疑了,只得先随着前一波人的步子走。
“我这大庆的大好男儿个个身姿挺拔、骁勇善战,这若是前三名都是我大庆人,番王可莫要觉得面子过不去。”崇信帝笑道,看向番王的眼神中既有傲气又有鄙夷。
番王肃着一张脸,不以为意:“羌人骑马打猎是看家的本事,比不得中原人只当做游乐,若是看家的本事都输了,那才是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崇信帝笑了,“那番王与朕便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
一进林子还未深入,沈文宣就感觉有点儿不对劲儿,控制着马继续前走了几步,竟然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二皇子,他似乎专门堵在那儿等人,见到沈文宣会心一笑,挥挥手前后的护卫便将沈文宣牢牢堵住。
沈文宣瞥过前后几眼,手松松握着缰绳搓了搓,面上笑道:“二皇子这是何意?这儿人多,二皇子可莫要跟我开玩笑。”
李栀毫不在意地一挑眉,道:“本殿只是想找一个人同行,这不就挑中沈大人了吗,这儿林子浅,人确实多,沈大人怕什么?”
沈文宣瞟着他心思翻转,只凭刚才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有几个官家子弟在不远处路过,注意到他们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事,只要二皇子不傻,确实不会对他动手,那他找他的目的是什么?按理说,他不应该出现在这儿。
“二皇子,我这个人呢,比较喜欢独来独往,跟别人处不到一块儿,你还是另寻他人吧。”沈文宣道,骑着马怼进包围圈就要硬闯。
李栀挥挥手也不阻止他,调转马头跟在他身侧:“我找大人自有我的道理,毕竟大人是一个有趣的人,藏得可真深,即使知道了大人的根,也看不清大人的枝杈都伸向了哪。”
沈文宣眼眸一抬,佯装不解:“恕沈某愚钝,不知道二皇子在说些什么。”
李栀:“不打紧,我信我的,沈大人自可以不理。”
沈文宣白眼一翻,狠甩一下马鞭往前奔去,李栀立即跟上,就跟狗皮膏药一样,但内里的药却是毒的。
在他决心陷害老七之前,戈政卓曾来找过他,皇上已经把戈政卓软禁在京中够久了,起先他还能被人好吃好喝伺候着,如富贵闲人般好不自在,但时间一长,等那帮惯常喜欢拜高踩低的人发现皇帝并不打算重用他时,那些被人敬着媚着的好处就会如水般流去,日子就煎熬了起来。
好好一个知府大人,在京中无官无职,还被众人遗忘在角落,处处受限,岂不哀哉。
戈政卓伏在地上跪在他面前,哀求道:“殿下,臣的家眷子嗣都在西南等着臣回去呢,日日盼,夜夜盼,相思不到头,臣恳求殿下助臣一臂之力,只要能与家人团聚,臣愿效犬马之劳。”
李栀颇感兴趣地微弯下腰问道:“大人就如弃子一般,能帮到本殿什么?”
戈政卓抬起头,眼神恳切:“当今皇上身边的两位封郎将怎么说也曾是臣的下属,是臣重用他们二人并把他们带到了京城,他们才能有如今的风采。他们欠我情就得还,臣便用这情分求殿下为臣说句话,求殿下——”
李栀直起身嗤笑一声:“情分最是不值钱。”
“值!”戈政卓忙从袖中掏出两封信捧到他面前,“值不值殿下试试便知,他们二人重情重义,定不会将我这个老臣撇下不管的。”
事实证明还是有点儿用的,两封信一个人接了一个人没接,赵二是没接的那个,对他仍一板一眼,他着急见皇上的那天竟然还敢将他拦下,不知好歹!不过言起倒是向他抛来了橄榄枝,答应为他做一件事,前提是他要帮他升上九门提督。
一山不容二虎,赵二不思进取,就别怪有人比他野心大。
李栀盯着前面的沈文宣想到自己安排好的事儿,眼神顿时涌出淬着毒的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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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诗寒摸摸自己白马的鬃毛,慢慢骑马等着阿宣那边,阿宣不会这么快就过来,他也不着急,像林中散步一样闲闲散散地往深林处的河边走。
虽是偷的这半日闲暇,但只要能见他一面也是好的。
还未走到一半时,前面突然从树后走出一个宫女躬身拦在他的马前,焦诗寒赶忙勒紧缰绳停下,仔细一看这宫女竟然穿的是钟粹宫的宫服。
钟粹宫的人?焦诗寒疑惑了一瞬。
桃红垂首福了一礼道:“焦小公子,我家娘娘正在不远处采香,瞧见小公子过来甚喜,特请小公子过去一同走几步路。”
“皇后娘娘......先前不是回行宫了吗?怎么会......?”他疑道,抓紧手中的缰绳心中疑虑更甚。
桃红抬眸一笑:“我家娘娘害怕一个人回行宫闷得慌,所以在此处停留想着看看风景采采花,能碰见焦小公子也是有缘,公子,下马吧,我家娘娘还等着呢。”
说谎,回行宫根本不会走这条路,除非特地等着。
焦诗寒眼眸闪了几下,道:“你去回禀皇后娘娘,就说我来此处只是转转,待不了多久,就不打扰娘娘雅兴了。”
说完立刻调转马头,虽说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机会,失了约不免失落,但皇后在此,他是绕不开的。
可......焦诗寒看向来路,数十宫人已经拦在后面,将回路堵得干干净净。
桃红收回脸上的笑意:“公子,娘娘让你过去,你就过去便是了,娘娘虽只是皇后,比不得太后头衔大,但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重量不是,公子莫要不听。”
她这话说得重,焦诗寒已经遍体生寒,这般没了脸面,是想拿他威胁太后,还是已经挖到了更深一层的东西。
焦诗寒眼眸一寒,拉住想要上前的绿袖,回过头刚要开口就见赫皇后被人抬着轿从侧边过来,轿帘一掀,她面上还是那副让人看不出破绽的笑。
“桃红,怎的这般没用,让你叫个人都能让本宫等这么久。”赫皇后从轿中出来,笑道。
桃红:“娘娘恕罪,奴婢人微言轻,焦小公子不听,奴婢也没有法子。”
“听太后说焦公子最是乖巧,他不听定是你这丫头说的不对。”赫皇后嗔她一眼,桃红讨饶似地福一礼。
“焦公子,过来,可愿陪本宫走走?”赫皇后道,伸出手招了招。
祖母不在身边,他无职无位本就不好驳皇后的面子,回去的路还被堵死了,焦诗寒沉着气下马,敛眉道:“娘娘要去哪,我陪着便是。”
山不来就她,她便去就山,赫皇后笑一声,像前几日一样让他扶住自己的手往与回路相反的方向走,身后紧跟着钟粹宫的太监和宫女,将绿袖和长信宫的人挡在了后面。
“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是随便转转,这一处早被禁军收拾干净了,出不了什么危险的能吓唬咱,只是本宫没想到,这冬季的冰雪还未融尽,新芽倒是出得挺快,有些甚至开了花,也是有趣。”
焦诗寒配合着笑一声,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
赫皇后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继续道:“焦公子家中可有父母兄弟?在宫中这般久了,也没见有人来看你。”
焦诗寒:“没有,家父家母都已仙去,独留我一个,也是宁国公看我可怜,才送我进宫陪陪太后。”
“这......也是个命苦的孩子,”赫皇后拍拍他的手叹息一声,“既无父母也无长兄,今后的婚事可该如何,不如就由本宫给你选一个?”
焦诗寒拧眉,正要拒绝,却听赫皇后道:“礼部侍郎沈文宣如何?”
焦诗寒顿住,抬眸直视赫皇后眼睛有一瞬间心里颤栗到发毛,注意到她眼中的神情总感觉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赫皇后眼中的笑意溢出来,像女儿家说心事一般凑近了一点儿,低声道:“这人虽是新臣,在朝中无甚势力,出身也算不上好,但为人不同流俗,才华横溢,长相也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有不少官家小姐都对他属意,可要本宫为你说道一二?”
焦诗寒有些僵硬地低下头,启唇嗫嚅了几次才出声道:“不劳皇后费心了,我现在只想在太后身边多伺候几年,其余的一概不想。”
“太后这般宠你,哪舍得把你留在身边熬成老人,为你选夫婿是早晚的事儿。”赫皇后笑道,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焦诗寒感受到胳膊上拉扯的力道,瞥一眼皇后心中一通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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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起在台阁下面巡视,随时注意各处的动向,这次是由他负责御林场的警卫,禁卫除了护卫皇上的安全,还要帮那些打猎的老爷们清点猎物,来来回回地往返于林子和营地之间,忙得很。
他瞥了一眼台阁上正把酒言欢的皇帝,叫住正想换班的一队人,道:“你们不用去了,已经有人替你们先走了。”
领头的人与后面的人对视一眼,凑近几步不解道:“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了由我们——”
“我知道,”言起打断他们,斜着一双眼,“二皇子临时改了主意,不需要你们了。”
领头的人心中迟疑,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可我们未得到二殿下的指示。”
言起不满地瞪向他:“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你们自己找二皇子说去,我还不满呢,临时换来换去的,若是出了差错,皇上第一个找的就是我,我去找谁说理去?你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东西,随意在这儿跟我撒野。”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领头的人瞅瞅四周急忙讪笑一声,“我们听大人安排就是,都下去,都下去。”
一边说一边领着后面的人听话地走了,但一离开言起的视线就立刻派人去通知了丞相。
赫丞相听完小厮的话一愣,心中突的升起一股不安,他可从未听过皇后还有这一条,视线隐隐瞥向台下的言起,心思几经翻转。
言起抹一把脖子上的汗,拍拍胸脯给自己打气,这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