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人者啐了一口,“打得就是你!”
见着还有船夫想要上前来,那人直接掏出一块令牌来。
江闻岸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令牌上写着什么,那人就已经收了起来。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官爷放过。”
那群船夫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纷纷连滚带爬地跑了。
方才踩人的人似乎就是这一行人的领头,他来到沈延面前,倒还算得上恭恭敬敬,“五殿下,江先生,奉上头的命令,我们负责接送二位前往南洲。”
江闻岸留了个心眼:“上头是指?令牌可以看看么?”
“江先生这是不放心?”那人眼神在他昳丽的面容上划过,猝然一笑,掏出令牌来。
“掌船使接了命令派我们来的,只说安全把两位送到南洲,其余的我们也不清楚。”
沈延接过令牌细细检查,对着先生摇了摇头,表示并无不妥。
二人只好上船。
船里十分宽敞,里头还有三两个弹琵琶的女子,见着他们进来也没有停止弹奏,只是柔柔一笑。
江闻岸只看了一眼便被沈延拉着到角落坐下,只见沈延目不斜视,好似没有看见旁边的人一样。
船上明明很宽敞,沈延却扯着蒲团过来和先生挤在角落里,面前的小桌上放着果盘。
二人都没有动。
船开动了,音乐声和潺潺水流声相互应和,缓缓流淌。
沈延假装凑过来与先生讲悄悄话,实则将手伸到了他身后。
嘴唇凑近,轻轻触碰他的耳垂。
“怎么了?”江闻岸身子一抖,惊慌失措地看他。
“先生别动。”
抬眼只见一名染着蔻丹指甲的女子时不时暗戳戳地朝着这边看,江闻岸立刻会意。
沈延没有看过去,贴近了几分,在弹琵琶的女子们看来就是二人在亲热。
“还在看着这边么?”
江闻岸眼神四处乱瞟,佯装看船上的构造,实则不动声色观察着那些女子。
话音刚落,他感觉耳垂被人含住,情不自禁“哼”了一声。
那名一直看着他们的女子似乎有些害羞,连忙低下头。
江闻岸的声音掩在乐声之中:“没看了。”
“嗯。”
耳垂变得湿润,耳廓微热,江闻岸感觉浑身酥酥麻麻,“可以了吗?”
船驶至中央,沈延能感受到船速变快了,随之变化的还有急切的乐声,江闻岸只看见女子的手指快速拨动琴弦,发出令人紧张的声音。
“小心!”江闻岸眼睁睁看着女子将琵琶一扔,手中换上一把匕首,朝着他而来。
他只来得及叫一声,可身子却在关键时刻动弹不得,这才第一次觉得电视剧里车撞过去的时候那些站着不动的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当下他的脑子里只有一片空白。
沈延目光一凛,抓起小桌上的几颗小水果,脚下一蹬将木桌向前踢。
其余歌妓已被这些动静吓得花容失色,哭哭啼啼地缩在角落。
那女子被绊了一下,接着手腕一痛,一颗水果结结实实地砸在她手上,匕首掉落,哐当一声。
与此同时,沈延撞开方才划开的床板,迅速抱着先生跳入水中。
手松开的时候已经有点点水漫进来了,被撞开之后更是很快就灌入水,使得船身摇晃,船上的人措手不及,一边惊呼一边大叫着抓人。
江闻岸此刻已经被沈延带着潜入水底。
在水里躲避不是办法,他根本坚持不了那么久。
沈延抓着先生的手往前,一直在水底,终于靠近一条大船。在大船遮挡的地方,他拉着先生浮上水面喘了两口气。
还未及说话,另一面传来追赶的声音,他迅速拉着江闻岸潜入水底。
“前面的,有没有看到两个人到这边来了?”
鸦雀无声,船上十分安静,无人应答。
这艘大船就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一座孤岛,一直停在那里,然而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里面的人,滚出来,官府捉拿犯人,窝藏犯人可是死罪。”
沈延内心一片冰凉,然而无从顾及。
在他眼里先生一直是不会泅水的,他一直担忧地抓着先生的手。
江闻岸感觉呼吸有点不顺畅。他学过游泳,但是没办法在水底待太久,水面上的声音他听不清,然而一直在嗡嗡响。
沈延贴近的时候,他微微睁开眼睛,抱紧他。
延延在水里吻他。
江闻岸分心想起他先前看那些男女主在水底接吻的电视剧都觉得很扯淡,人呼出的气体是二氧化碳,接吻真的能在水中渡气吗?
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确实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或许是一种安全感,让他知道延延就在他身边。
他抱住沈延,承受他于水中温柔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声渐远,另一艘小船驶向别处。
被抱着拖出水面的时候,江闻岸已经晕晕乎乎,只知道挂在延延身上大口喘气。
带着他游到大船旁边,帮他把湿透的头发撩开,额头贴了贴他的脸,“先生,还好么?”
江闻岸摇了摇头,声音微弱,“没事。”
沈延心疼得紧,赶紧托着他上了船,随后自己翻上去。
“延延,别上来!”
江闻岸几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沈延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是他没有动,停在原地,一柄长剑悬在他心口,几乎就要抵上去。
“延延,快走,别管我。”
沈延看着他,无声摇了摇头,目光坚定。
怎么可能呢。
长剑的另一端是一名女子,轻纱笼着她的面容,她轻松抬起剑身,以江闻岸捕捉不到的速度迅速绕到他身后,剑身一敲,他摔在船上。
沈延像是早就做好准备了,滚了一圈扑倒在江闻岸身上,完完全全地护住他。
腰间的青玉坠子和琉璃坠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延眼疾手快护住,可却来不及了,绳子被割断,两颗坠子已经在女子手中。
“还给我。”沈延冷冷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危险的时候,延延怎么可能趁机吃豆腐呢?!绝对没有(认真脸)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过是非7瓶;
谢谢小天使!!抱住~
第48章
那女子仔仔细细观察两颗坠子,美艳的面容忽而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谁?”
沈延没回答,直接身手敏捷地过去抢,但那女子身轻如燕地闪躲着,眼见着就要被他抓到的时候,她自袖口中放出什么东西来,却是朝着江闻岸去的。
沈延目光一凝,放弃追逐她,身子一转迅疾朝江闻岸去,匕首“铮”的一声插在江闻岸身旁的床板上,三枚飞镖暗器被截下来。
“先生。”
沈延护住江闻岸,抹去他鬓边滴落的水珠。
那女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江闻岸,面露稀奇,“你明明可以拿到,为了他却肯放弃么?”
沈延没打算回答她,答案昭然若揭。
“做个交易怎么样?我把他安全送走,条件是这两颗坠子归我,你也归我。”
江闻岸下意识抓紧延延的衣裳,冲着他摇了摇头。
“我在这儿他们不敢靠近,若是我把你们丢下船,他们立马可以杀了你们。”那女子双手交叉抱于胸前,漫不经心道:“你们自己考虑吧。”
江闻岸握紧崽崽的手,拼命摇着头。他一个人离开有什么用,延延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沈延似乎心动了,他嘴巴微张,还未开口便被江闻岸打断:“姑娘,放了他,我代替他留在这儿行吗?”
江闻岸觉得身子有点冷,此刻微微颤抖着,费力道:“我会唱歌会画画,还比他会聊天,能为你解闷。”
那女子食指轻点着下唇,似乎在考虑。
沈延却坚决不同意:“不行!我留在这儿,坠子也给你,只要你能确保他安全。”
江闻岸:“不可以!你忘了你答应过我要做到什么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那女子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竟与形象颇为不符地哈哈大笑起来。
“行了,不逗你们了。”
两人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女子。
那女子理了理额前两缕垂下来的秀发,笑靥如花道:“初次见面,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玉山庄的庄主张金燕,方才我在这儿歇息,给那群人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来我这儿要人,所以你们大可以放心。”
她的目光落在沈延身上,询问道:“你和佟玉婉是什么关系?”
沈延心存警惕,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张金燕也没有勉强,先道出了她如此问的原因。
原来金玉山庄乃是十几年前佟玉婉和张金燕一同创办的,一开始还是一个收容可怜女子的地方,后来逐渐壮大,发展为一方江湖侠女势力,渐渐地为人知晓,也很少有人敢正面跟她们起冲突。
金玉山庄的女子善用暗器且足智多谋。
谁说女子不如男,在她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听她说起跟母妃的往事,沈延这才可以确认,她就是母妃跟他提起过的人。
“燕姨,我是沈延。”
张金燕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石化,叉着腰嗔道:“叫什么姨呢?!叫姐!姐!”
沈延老老实实喊了一声:“燕姐……”
张金燕这才满意。
其实从看到坠子开始她心里就有了猜想,只是不确定他是跟佟玉婉有关系还是跟琉月菱有关系,毕竟两人的信物都在他身上。
她倒是知道玉婉姐姐有一个儿子叫沈延,不过也未曾见过,现下倒是阴差阳错遇上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如此狼狈?”
沈延沉吟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心里却有自己的猜想。
一定不是皇上,他现在没理由除掉自己,若是想,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在南下的路上刺杀并不是一个最佳的措施。
方才那些人拿出来的是掌船使的令牌,掌船使是六皇子的表舅,不难想象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只是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明目张胆,竟挑了这个节骨眼下手。
有时候蠢到让别人完全没有想到的法子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事情转折太快,没想到眼前的女子也是延延认识的人,江闻岸这才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忍不住发抖起来。
沈延注意到了,“先生,你怎么样?”
江闻岸费力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冷。”
沈延抱着他,将颈部贴近他的额头,给他温暖。但是二人身上都是湿的,只不过是聊胜于无而已。
看着两人这彼此依偎,可怜兮兮的模样,张金燕忍不住摇了摇头。
“先进来吧。”
已经入夏,船上不需要用到炭火,但先前用剩下的还没有处理,胡乱地堆在角落里,张金燕翻找出来,一股脑儿倒进火盆里点燃。
“燕姨……姐,可有干的衣裳?”
“啧。”张金燕翻箱倒柜才找出来一套干净的,不过仅有一套。“只有一套啊,只能一人穿。”
“多谢。”沈延没有犹豫,将衣裳递给了江闻岸,“先生穿。”
江闻岸不肯要,要不是因为沈延的母亲和张金燕是旧识,他们也不能安全躲过追杀,如今已是万幸。
沈延没想和他争执,柔声哄着他:“这身衣裳太小了,我穿不了。这样,先生先把里衣换下来,外袍我先披着,等身上的烘干了再穿上,好么?”
“啧,真是麻烦。”
炭火燃烧,船内慢慢暖起来了,张金燕有些透不过气,尤其看不下去两个大男人卿卿我我磨磨唧唧的模样,当即转身摆了摆手,“你们自己商量吧,我去外边透透气。”
如此算能两全,江闻岸也没再扭捏,换下衣裳,跟着只松松垮垮地穿着外袍的沈延一起坐在炭火边烘衣物。
几日舟车劳顿又受了凉,江闻岸有些疲惫,渐渐支撑不住靠在延延肩上睡了过去,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榻椅上,身上的衣裳也烘干了整整齐齐穿好了。
一见他睁开眼睛,沈延的掌心便贴了上来,他微微蹙眉,“有点烫,先生再坚持一会儿,靠岸了就去抓药。”
江闻岸懵懵地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迷茫,竟是发烧了吗?
他以前上学的时候极少生病,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身子弱了许多,时不时要生一场小病,有时还会病得起不来床。
此刻还好,只是有点低烧,算不上太难受。
张金燕已经进来了,她冲着沈延道:“你母亲入宫后再也没能出来,你这一次可必须得回去看看,否则我可不会放你走啊。”
运河修建早就开始了,他晚去几日亦无大碍,况且该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谁知道前方会有什么埋伏等着,还需从长计议。
如此想着,沈延点点头,“自然该去看看。”
那儿或许能找到母妃从前生活的痕迹。
“不过他不能去。”张金燕指着江闻岸。
“为什么?”
“咱们山庄里可都是女子,可是不轻易以真面目示人的。”张金燕脸上的面纱也至始至终没有揭下来过,“臭男人不可以入内,见了可就要以身相许了。”
沈延皱眉,以身相许是不可能的。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像你这样的自己人。”她说着摊了摊手,“可惜他跟我们山庄的人没有半点关系。”
“谁说没有关系?”沈延坐在江闻岸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