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的话破坏了气氛。
他很不理解,先生为什么每次都要说这种话,明明他们这几年生活在一起都过得很好。
见他一直不说话,沈延担忧道:“真的不疼了?”
“嗯。”沈延闷闷地回应,隔了一会儿又问道:“先生是如何帮我解毒的?”
江闻岸将遇上他以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绝口不提他从燕京到军营再到此处来找他过程之中的艰辛。
“尘罂?”
江闻岸只说了玉盘的事和那蓝衣公子说的话,至于喂他的细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的。
“先生把整整一株碾碎了给我喝的么?”
“嗯?怎么了?不对么?我看方子上没有写用量,我想着灵蛇之毒必定非同小可,所以……”江闻岸有些错愕:“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
沈延学着儿时的模样亲昵地抱着先生,目光却是晦暗不明。
他知道半株尘罂的量已足以救命,服下整整一株对身体倒没有什么大的危害,只是有些奢侈。
除此之外,尘罂还有一个副作用。
沈延的手掌搭上先生的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告诉他。
发作的时间不定,发作的程度也不可预估,但他知道先生一定不会不管他。
如此想着,方才一点点阴郁的情绪一扫而空。
先生害羞,若是逼急了只怕会羞得逃开,这样的后果沈延承受不起。他只能等着,来日方长,他总会让先生主动表明心迹的。
*
带着沈延顺利回到军营,梁子慈特意给他们安排了隔开人群的营帐。
话说沈延当日火烧营帐失败,本没有功劳,但不知为何,统领却特准他休息几日养伤。
夜晚,四儿将江闻岸的包袱给他送了回来,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发现里面的东西都没少。
他这才放心。
“先生,在看什么?”
“没有。”江闻岸连忙将包袱包起来,不给沈延看。
他如此,沈延便更想看,磨蹭着过去从身后搂住先生,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先生藏着什么?真的不给我看?”
“唔。”江闻岸轻描淡写:“不过是寻常衣物。贴身的衣物不好让人看到,你也不许翻我的。”
“哼。”沈延小声嘟囔着:“贴身衣物又如何?先生身上每一处我都看过。”
除了那处……
以后还是会看到的,不仅要看,还要……让先生舒坦。
行军这几个月他与其他士兵同吃同住,打战之余那些人唯一的娱乐便是聚在一起谈天说地,一开始不熟悉时话题不过是些无聊的事情,后来便开始往那些事情靠。
沈延虽然从未搭腔,可他们讲得起劲语气激动,他入了耳便上了心,从中学到了许多。不免他想起少时无意之中撞见朱如和梁子慈在行那事,继而又想起先生,想起那次在先生房里……
身子贴在先生身后,沈延想,只在日后还需真真切切实践一番,若学得不到位,还能慢慢摸索改进。
“啪”的一声将沈延从旖旎情思中拉扯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41199246”投出的手榴弹1个,营养液20瓶!
感谢小天使“九洲”4瓶!
受宠若惊!!一把抱住摘下两颗星星送给小可爱萌~(^з^)-☆☆
ps.有没有小可爱猜猜尘罂的副作用是什么?猜对奖励一朵小花花哈哈哈!乀(ˉεˉ乀)
第40章
江闻岸一掌打在他的手背上,从他身前撤出去,“不过是我生病时帮着擦过两次身子,可不许再乱说话打趣我。”
沈延委委屈屈搓着手。
他才不是开玩笑打趣先生,是认真的。
每一次他都仔仔细细,对待先生比商贾擦拭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还要怜惜,可惜先生总是不懂,或是明明都懂还是要与他装糊涂。
夜晚,沈延规规矩矩躺在先生身侧,二人隔着约莫两拳的距离。
直到先生呼吸慢慢平稳直至熟睡,沈延挪近再挪近,手臂碰到先生的手臂方停止。
翌日二人是被梁子卿的声音吵醒的,得了同意之后,梁子卿进入营帐,说龙将军龙其麟亲自前来迎接五皇子。
江闻岸睡得有点懵,还没明白为何龙将军会突然过来,难道延延的身份暴露了?
“师长。”
梁子卿本也算是沈延的先生,但他只如此叫江闻岸一人,因而一向称呼梁子卿为师长。
礼貌打过招呼后,他背对着梁子卿将先生整个身子挡住,亲手为他披上外袍系好衣带,这才转身看梁子卿。
“师长方才说龙将军来了?为何他会知晓我在此处?”
“是。”梁子卿走近了些,低声道:“他不知是从哪里得知的,今日一早便找到了我,如今人就在将军营帐内等候五殿下。”
“呵。”江闻岸冷笑,说是迎接,可却摆架子让五殿下亲自去找他。
怕是他原本就一直知道“江延”是谁,知道沈延混了进来,只是有意假装不知晓,只“无意”地派他出去做任务。
此次任务本就如火中取栗,失败的几率要远远大于被发现的概率,而且那两名突然争吵引起对方察觉的士兵也十分可疑。
江闻岸倒想知道他这一次又为何突然搞这一出。
二人也不着急,一番梳洗之后才慢悠悠地过去见龙其麟。
上座坐着的人一身战袍松松垮垮,一把络腮胡子占据了黢黑脸颊的大半。
“昨夜听身边的人说见到了五殿下,我原还不信,只当是他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五殿下。听闻五殿下已经来此三个月了,本将军忙于军中事物,竟一直没有发现,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他说着“怠慢”、“恕罪”云云,人却一直坐着并未起身,甚至一只脚不羁地半搭在座椅上晃动着,半仰着头,好似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江闻岸弯腰行礼,而沈延毫无反应,只挺拔地站着。
龙其麟自然是见过“江闻岸”的,但这几年来和江闻岸倒没有什么交集。
江闻岸只知龙其麟建功无数,扶持着外甥太子,使其地位毫不动摇。
“江闻岸,许久不见,你如今的性子倒转了许多,低调是好事。”
他轻嗤一声,目光只在他身上转了两圈,并不十分在意。
不过是一个逝去多年的贵妃的弟弟,他不放在眼里。
他此番叫沈延前来是为着几日前沈延被岚族毒蛇咬伤一事,此前两方歇战,这一次他借这事为由堂而皇之对岚族发动进攻,军队昨夜就已前进。
“龙其麟!”
沈延手紧紧攥成拳,手臂青筋突起。
他们昨夜才悄无声息回来,龙其麟却反应如此迅速出兵,他有理由怀疑龙其麟是故意的。
岚族是他母妃的母族,先瞒着他真相,让他以为对方只是一个小异族,又在他要动手之时故意让人暴露他。
他运气好,没有死在岚族人手里。
龙其麟还在利用他,借由意图残害皇子的名义兴兵讨伐——岚族本与大燕交好,这几年有所冷却,这样的行为无疑可以被曲解为单方面宣布与燕对立。
“嗯?”龙其麟瞪得浑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延,“五殿下莫不是觉得本将军的做法不对?难不成还要偏袒异族?”
“你!”
江闻岸拦住即将暴走的崽崽,扯了扯他的手臂暗暗安抚他,看向龙其麟。
他笑道:“龙将军言重了,五殿下只不过是心系将士们。”
他意有所指:“殿下数月来与将士们同吃同睡,亲身体会了将士们的辛苦劳累,同时也感到不解,连基本的温饱以及医疗都无法保证,又如何能去作战?”
“哈哈哈哈!”龙其麟仰天大笑起来,“一介书生知晓什么行军作战之道?在艰难的环境中作战才最能锻炼一个人的意志。”
江闻岸微微笑着,目光逡巡着环视一周。
将军营帐内暖香漂浮,昨夜饮酒作乐的觥筹还未收起,屏风之上胡乱披着美人粉色的衣裳。
可真是太“艰苦”了。
此次谈话再也继续不下去。
沈延忧心忡忡,他不想看到双方交战,不论哪一方胜出他都不会高兴。
从将军营帐出来后,沈延找了个借口出去找人。
秘密会面的地方就在先前被先生救下之后醒来的山洞里,信号一早便发出去了,他在里头等待,有些不耐地踢着地面碎石。
待他将山洞内部的构造摸得一清二楚,那人才姗姗来迟。
外边传来两声:“布谷布谷。”
沈延跟着回应两声。
一条蓝色的小蛇钻进来,紧接着便是一身蓝衣的男子摇着一把蓝色的扇子缓缓而入。
竟是那日将尘罂给了江闻岸的男子。
“什么时候来的?”沈延问他。
“就几日前。我也没想到你会在。”
先前听先生提起尘罂和蓝衣,沈延就知道是他来了。
他点点头,直接开门见山:“可以撤兵么?”
“为什么?”
“你知道。”
沈延身份特殊,一想便可知为何。
况且他也希望尽快结束这场战役,边疆的百姓能够尽早脱离苦海,他也能有更多的时间陪着先生。
蓝衣眨了眨眼睛,神秘莫测地点着头,“也不是不行,答应我一个条件就行。”
“说。”
嘴角咧开一个笑容,他身子微微往前倾:“上次救你的美人不错,我还挺感兴趣的,只要你把他送给我,我立马撤兵,怎么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仔细留意着沈延的神情,亲眼看着他的神色从面无表情到愠怒。
忍着没有打断他已经算能体现沈延拜托人的态度了。
话音刚落,沈延冷冷道:“不可能。”
“其他什么都行,与他有关的不行。”
蓝衣轻咳一声,眼中的兴味更浓。
“开玩笑的。”
“我可以撤兵。”
这一次战役原是衍族和大燕双方的对峙,岚族会卷进来也是因为他们与衍族有生意往来,尽友好之谊援助。
此刻还无法与燕撕破脸,若是此时撤兵,还能卖大燕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他无所谓道:“正好最近王妃诞下小王子,不宜兴兵,我回去说一声便是。”
“作为回报,你帮我做一件事。”他这话一出,沈延吓人的目光又如利箭般凉飕飕刺向他。
他笑道:“放心,跟你的先生无关。”
他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听得沈延微微蹙眉。
“如此我们那边怎么办?”
那人耸了耸肩:“这我可不管。”
在他说话的时候,蓝色小蛇从地上爬上他的脚,顺着裤腿往上钻,此刻已从他的衣领钻出来,缠在男子脖子之上。
他手指轻巧取下小蛇,在手上把玩着。
“好。”
“还有一事。”沈延问他:“是你告诉他救我需要一整株尘罂么?”
“唔,我只是……没有说只需要半株罢了,他自己理解成一株,我也没办法。”
他摊了摊手,脸上扬起夸张的笑容,目光在他身上自上而下扫视着,最后落在某一处。
“滚。”足尖微动,地面三两石子被卷起来,齐刷刷朝着男子袭去。
那人堪堪躲过,笑得更欢,“看来是还没满足啊,火气这么大。”
“啊。”被一块石子结结实实击中膝盖,男子差点跪了,“哎哎哎,我承认,我是故意的。瞧着他对你那紧张的模样,一猜就知道是你那先生。”
“哼。”沈延承认这话有取悦到他。
先生紧张他、心疼的,那是自然的。
“这么几年了一直没有进展,人家还把你当儿子养,我这不是也替你着急吗?这尘罂我废了多大功夫才得到的呀?都让你喝了,还不感谢我呢?”
“你放心,尘罂对身子无害,保管让你俩的感情升温,好不好?”
“到时候顺理成章,你就可以……”
“解药。”
他只知晓尘罂会有副作用,但是不确定性太大,他不知道发作的时间,药效如何亦难以预估,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克制自己,会不会伤了先生。
“啧。你啊,就是心软,要我早就霸王硬上弓,先把人给压了再……”
“行了。”
沈延不想让他人把先生当成想象的对象,急急打断了他。
他从蓝衣男子手里接过蓝色小蛇,那小蛇滑腻腻地钻入他的袖口,老老实实贴在袖口的衣料上。
“放心,花花很乖的。”
名为“花花”的小蛇稍稍探出头来吐了吐信子,与主人告别。
沈延背着一箩野生莴苣回去,路过龙其麟的营帐。
营帐内时不时传来女子的娇笑,沈延目光低垂着,慢下脚步。
花花从他袖口钻出来,一坨蓝色无声地掉在草丛上,竟慢慢变为绿色,与周遭的草融为一体,它扭着身子钻入营帐。
沈延带着莴苣叶去交给火头军。
当日,前方传来消息,岚族已经后撤。
他这才放心。
北疆的月亮光辉格外温柔,夜色十分动人,沈延正在擦拭着一把亮铮铮的剑。
梁子卿不久之前才离开,与他们说岚族撤退后,我方军队因着连日征战昼夜无歇,加上近来饮食上连尚且饱腹都无法保证,士气十分低落,还是不敌衍族。
统领派小兵跑回来请求将军下达撤兵命令,然而将军纵情声色,营帐外哀鸿遍野,营帐内歌舞声、乐声、女子娇/喘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