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嘉脸色一变,小心翼翼地问:“不会不是姑娘吧?”
赵庭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忙反驳道:“不是,就是姑娘,您别胡思乱想!那个......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与姓名。”
“萍水相逢?一见钟情?”
赵庭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看看左右,让侍从都退出去,然后与他说了一段自己的经历。
少年每个月都会乔装出宫,以前沈府还在,他每回出宫大部分时间都会在沈府,后来沈府无人了,他便开始在长安城胡作非为起来,青楼楚馆,赌坊酒坊他都去过,但他并不沉迷于此,只是好奇人生百态,然后就在赌坊结识了一位女扮男装的姑娘,对方自以为装扮的好,但赵庭从小也是女人堆里长大的,怎么会分辨不出男女呢?
两人遇见了好几次,兴趣相投,相谈甚欢,私下还一起喝过酒,那种心灵交融的感觉让赵庭很是沉迷,所以一提起成亲的人选他就想到了那个姑娘。
沈嘉不忍心打破他的梦想,正常来说,在这个时代会混迹赌坊酒坊的女子家教不严,恐怕不是贵女出身,而普通的民女是绝无可能成为太子妃的。
沈嘉好奇地问:“你不知道她的身份,就从没怀疑过?没查过她?”
“不是还没到那一步么,若不是朝臣提出让孤娶妻的事情,孤本也没觉得中意她。”
“若她身份不匹配呢?太子殿下要执意娶她吗?”
赵庭失落地摇摇头:“不,孤没那个勇气与魄力冲破世俗的枷锁,且孤与她也不是情比金坚的爱侣,无需如此。”
“那太子殿下不如先查一查她的身份,早做决定也好。”沈嘉有句话没有说,就算对方门当户对,可那女子是否真的愿意嫁给当朝太子呢?
一个喜欢女扮男装出去玩耍的女孩,骨子里是叛逆的,肯定也不喜欢规矩束缚,偏偏皇宫是最大的牢笼,对方万一不愿意踏入这个牢笼呢?
男人与女人的区别在于,他可以在朝堂上建功立业,可以获取自由,但女子成了宫里人,就绝无这样的自由了。
“孤原本想随缘就好,若是命里无她也罢,但听了少傅一席话,孤也想试一试,也想争取一番。”他看着沈嘉,这几年他慢慢也了解了沈嘉与皇叔相识的经过,说真的,撇开性别,这份破镜重圆的感情特别动人,话本里的爱情故事也不过如此,但这除了靠缘分也靠他们二人的勇气,自己喜欢的是一名未婚女子,那有什么可顾虑的?
第一百九十章 【外篇 首辅大人的日常(二)】
“儿大不中留啊。”夜里,沈嘉如此对赵璋说。
对于赵庭的一举一动,赵璋清楚的很,他见过什么人办过什么事都有人告诉他,在外偶遇了一名女子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知道,只是他不知道赵庭已经对那女子心怀好感。
“他喜欢什么人让他自己去争取,他就算要娶民女为妃朕也支持。”
沈嘉打趣道:“有你这不正的上梁,下梁再歪也歪不过你去,估计大臣们对太子殿下也会宽容许多,只要他愿意娶妻生子。”
“这怎么能怪朕,心之所向本就不能一概而论,朕只是选择了自己想要的而已,朕都不管他们的家世,他们为何要插手朕的家世?”
“因为帝王无家世,要不是有赵庭,光是这子嗣问题你就逃不脱。”
赵璋一脸自信地说:“你不常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朕怎么会逃不脱?这种事只看愿不愿意,不存在行不行。”
这话沈嘉还是认可的,当一个男人会说:我是逼不得已才离开你的,我不娶你是因为谁谁谁不同意这样的话,那说明这个男人本身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
在他与赵璋相恋的这条路上,阻碍太多了,世俗的眼光、家人的反对、道德规矩的束缚,哪一样都足以摧毁人的意志,他们能走到今天实属不易。
赵璋抚摸着沈嘉的身体,看到他肩头有一道不显眼的疤,眼神突然变得危险起来,平静地问:“你有没有瞒着我什么事?”
“你是指什么?”
“当然是你在外面的事情,朕说过,只要是大事都必须告诉朕。”
沈嘉仔细回想了一下,瞒着赵璋的事情当然很多,但他不知道赵璋知道了多少,有在意哪件事,他求生欲极强地回答:“有时候忙起来容易忘事,你放心,肯定不是什么大事,大事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果真?”
“应......应该吧,要不你说说看,我什么事瞒着你了?”
赵璋的手掌摸到他的肩头,轻轻摩挲着,皮肤接触激起的颤栗感让沈嘉浑身一抖,然后突然想起了自己肩上曾经受过的伤。
那是到广州的第一年,不知哪来的刺客突然袭击了他,虽然有潘辰他们保护,但他还是被流箭射中了肩头,伤势本不严重,但是箭上带毒,他昏迷了足足三日。
还好当时有个南疆巫医在广州,花了半个月研究出了解药,但因为这个伤,他的身体足足养了一整年,只是这件事他勒令他们不能告知赵璋,事后还找了各种祛疤药天天抹,好不容易才把疤痕淡化了,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啊。
他回头抓住赵璋的手,笑嘻嘻地说:“你说的该不会是我肩膀上的这道疤吧?”
“老实交代,别等朕查出来你说谎。”
沈嘉有恃无恐,开口说:“这里是有一次外出遇到了台风,被坠落的物品砸中了肩头,划破了一些,不严重,养几天就好了,这疤痕很丑吗?”
赵璋冷笑一声,“丑不丑另说,朕眼睛还没瞎,看得出来这是什么伤。”
沈嘉转过身,眨着眼睛说:“什么伤?”
赵璋起身,随意拿了件外衣披上,走到外室吩咐:“去太医院喊个人过来。”
“皇上哪里不舒服?今夜值班的是擅长外科的王太医。”
“就她。”
沈嘉跟了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穿齐整了,一副随时可以跑路的状态,他假装不在意地问:“这么晚了还喊太医来做什么?”
赵璋淡淡地说:“朕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
“那......您自个待会儿?臣回怡园住一晚,家里的行李都还没整理完呢。”沈嘉边说边往外走,被赵璋一把扯住,然后推进内室,“在这儿待着哪也不许去!”
“那个......呵呵,时候不早了,要不咱们睡吧,刚才的事情还没完呢。”沈嘉靠大赵璋身上,试图用其他事情吸引赵璋的注意力。
赵璋定力十足,将他压在身下翻个身,仔细端详着那块疤痕,很浅,要不是他仔细看还真的会误以为只是小伤。
“快说,不然今晚不用睡了。”
沈嘉趴在自己双臂上,扭头看着他说:“我要是说实话你能保证不生气吗?”
“你没瞧见朕现在已经在生气了吗?”
“怒伤肝,皇上要保重龙体。”沈嘉朝他明媚地笑笑,他的笑容总是爽朗可爱的,带着一个梨涡,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能叫人心都融化了。
赵璋翻身坐到一旁,替他盖上被子,然后下床去倒了杯水喝下,调节好心情再回到床上。
“行了,说吧,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朕生气也无用。”
有这句话做保证,沈嘉就大胆地说了,那时候他刚到广州不久,忙里忙外不得闲,身边得用的下属基本都派出去干活了,只留了几个老实的护卫在身边,偏偏那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遇到刺客就是遇到有人设计陷害,企图诋毁他的名声,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那段时间也是朝中对他和赵璋关系最紧张的时候,想来会做出刺杀他这样安排的官员也是真的被逼急了,这些事他在信中几乎没提,也勒令下属们不准提,否则这朝堂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赵璋听到他说那箭上有毒时已经很难保持镇定了,伸手想打他又舍不得,在床边走来走去,指着他训斥道:“你就是占着朕不舍得惩罚你,你自己说说看,当初答应过朕什么?就如此堂而皇之的欺君,你可知欺君之罪?”
沈嘉走过去抱住他,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嘴角,安慰道:“那皇上惩罚臣吧,臣绝不还手。”
赵璋眼神一变,手放在他腰上用力握了握,“又想用这招蒙混过关,偏偏......朕就吃你这招。”
第二天一早,沈嘉从龙床上醒来时已经过了早朝时间,他捂着额头感叹一声:这可真是太荒淫无度了,岂不是告诉满朝文武他们昨晚做了什么?
“来人!”
“首辅大人有何吩咐?皇上上朝前交代您今日可以不用上朝。”
沈嘉摆摆手,“替本官更衣。”他才刚回来就不上朝,这也太不像话了,以后还怎么在大臣面前树立威望?
两名内侍捧着他的朝服走进来替他更衣,以前这种事沈嘉都是自己做的,从不假于他人之手,不过今天就算了,他不仅腿是软,手也觉得酸,怕是连腰带也绑不好。
穿好朝服,沈嘉简单洗漱后就要去金銮殿,掌事公公不敢怠慢,命人抬来了御辇,反正这宫里宫外都知道沈大人与皇上的关系了,违不违规的也无人敢说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章 【外篇 首辅大人的日常(三)】
沈嘉入殿的时候众人都行了注目礼,眼睁睁看着他慢悠悠地走到最前方,然后听帝王吩咐:“给沈爱卿赐座。”
有侍卫搬来一把靠背椅,放在沈嘉日常站的位置,皇上却指着龙椅的左前方说道:“搬到这里来。”
“皇上不可!”众大臣齐声反对,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大晋史上还未有人与皇上平起平坐,就算是太后来了,也只能垂帘听政,沈嘉若是往上面一坐,他与皇上那点私情可就等于昭告天下了。
沈嘉自己也表示拒绝,他可不想在过完夜生活后坐在高处让众人行注目礼,别扭。
赵璋却一意孤行,“以后沈爱卿的位置都摆在这里,朕不愿与他离的太远,众位爱卿若是觉得不妥,给出个理由来,祖宗规矩里也没写着这个位置不能坐人。”
是没有这么写,但也没写着可以啊,朝臣们腹诽不已,却知道皇上一意孤行起来他们谁都阻止不了,只能频繁地给沈嘉使眼色。
沈嘉站在最前方自然是接收不到他们的眼神的,与赵璋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提起下摆慢慢走上高台,在御前的椅子上坐下来。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位置,很玄妙的感觉,九五之尊的气场在周围散开,俯视着满朝文武,令他有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轻飘感,他突然就明白了历史上为了一把龙椅而斗的死去活来的意义了,任谁坐在这样的位置上都很难不兴奋。
在封建社会,这里就代表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掌控者数万万生灵的生死大权,别看平时内阁权利也高,皇帝的决定偶尔也会被反驳,但是,当皇帝真要一意孤行时,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赵璋睥睨着下方众人的神色,臣服者低着头,面色平静,不服者哪怕弯着腰也全身散发着抗拒,他看得久了,哪怕不看他们的眼睛,也能辨别出谁是真心臣服,谁是假意。
“皇上,西北军日前送了奏报来,想亲自去草原上手利息。”兵部尚书努力忽视上方那把突然冒出来的椅子,明明曾经是见了自己都要行礼的年轻后生,如今却坐到了自己需要仰望的位置,真是世事弄人啊。
“朕准了,让石侍郎也去,替朕把好关,谁要是交不足利息,就拿他们的牧畜来交换,若是舍不得交出牧畜,就让他们交人,按照之前的约定,人口我们也要。”
石越站出来领命,肉眼可见的兴奋,他太想去西北了,太想去驰骋草原了,他如今在军部任侍郎,若是此次任务完成的好,也许他可以自请去军中任武将。
以他对皇帝的了解,北境不可能不打,等这一次卖粮将几个部族的钱和人弄回来后,接下来就可以安心准备战事了,西北军北伐在兵部里已成了定局。
有人说,到时候也许沈大人不会同意,又会站出来反对,在兵部众人眼中,沈嘉已经被打上了亲和派。
在六部中,兵部向来是坚定的主战派,只有像户部、礼部那样的衙门才会顾前顾后,又一副悲悯天人的姿态不愿意开战,显然,沈嘉已经被归入了这部分人中。
但石越觉得不是,沈嘉是心地善良,但他的出发点一直都是从大局出发,去年的战事不好打这是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能不用一兵一卒让敌军退兵,要回被占的城池,也算是阳谋,并不比上阵杀敌简单。
北境的威胁一直都在,这一点沈嘉肯定清楚,如果不将他们彻底打怕一次,未来这样的事情还会经常有。
兵部尚书忍不住朝沈嘉问道:“首辅大人不知可有交代?人是您要的,也是送到两广的,要什么样的人您最好亲自指点一二,免得不符合您的心意。”
沈嘉笑着回答:“按之前的惯例就是了,只要能干活并不拒什么样的人,话说回来,上回他们送来的人还真发现了宝,有几十名擅长养马治马的匠人,本官也一起带回来了,就御马监安排吧,最好是安排到马场让他们发挥所长。”
“可是沈大人,他们乃外族人,马场乃是重要的地方,任由外族人进入是否不妥?”兵部尚书反驳道。
“本官曾经说过,他们的服务年限只有五年,五年后去留随意,本官带回来的这些人都是已经查验过的,不是多忠心,至少不会背叛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