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原主那个性格,按理说不应该责怪鸭舌帽小哥。但是也许是他‘寄宿’得久了的原因,竟然也会为那点暗恋的小心思感觉到悲哀。
这两次联系自己,也不过是因为何清并没有相信他的话,无奈之下做出的妥协罢了。
“你相信我,我真的是顾应楼。”鸭舌帽小哥忽然脱下帽子,露出那张平凡的脸,略显狼狈和不堪,“我知道这些事情太过匪夷所思,但是我只求你再给我五分钟陈述情况的机会,听完之后,是非由你自己判断。”
老顾说的主动权,拿下了。
怀酒沉静地望着他,双手抱臂,没吱声。
鸭舌帽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把缘由和这段时间的经历简述了一遍,“你还记得三个月前的那场车祸吗?我去接何清下班的时候,路上被一辆大卡车撞到、当时就不省人事。没想到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我竟然回到了八百年前。”
怀酒顿时皱起了眉。
八百年前……他记得前两天和老顾玩真心话的时候,他曾经说过职业做过皇帝,难道……?
鸭舌帽见他皱眉,还以为是不信任自己,赶紧加快了语速,“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但是这是真的。我穿越到了八百年前的顾朝,还记得咱们高中学过的古代史吗?顾朝在历史中并不长久,只存在了区区六十年的时间,但是却是浓墨重彩的一笔……而我这次穿越,正巧穿成了顾朝的皇帝。”
顾朝在历史中犹如昙花一现,相传开国皇帝是布衣出身,因为不满于前朝□□、凭借着自己的英明决断和狠厉杀伐清掉了当时年迈不省人事的老皇帝,成功逼宫、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了五年的摄政王。
此时的他,甚至未过而立之年。
五年之后,幼帝暴病而死,摄政王也成功把朝廷官员都清洗了一遍,顺势登上帝位,从而展开了历经二十年兢兢业业、……的明君统治。直到五十岁时顾帝突发疾病去世,后宫中未有一妃一嫔,膝下也无子女亲友,顾朝群龙无首了二十几年,期间暴动灾患频发,最后被新生的朝代湮没、成为了历史中的一粒沙。
然而最可惜的是,顾帝为人低调,死后数十年无人敢提及他的名讳,正史野史之中只能看见他的谥号,而真正的姓名家世已经流散不可查。
难道……顾应楼就是那个短命鬼顾帝?
“……巧的是,这个顾帝竟然和我同名同姓,也叫顾应楼。”鸭舌帽没注意到怀酒已经出神,还在自顾自地说,“我在那里以顾帝的身份待了两年多,没想到右丞这个老贼野心太大,携兵符逼宫,把我从紫禁城上推了下去……我再一醒来,就已经回到这里了。”
“等等,你说什么?”怀酒脸色骤然一变,“你说顾帝死了?”
“是。”鸭舌帽猜测,“应该是因为那具身体死了,所以我的灵魂才被释放回来了吧。不过说起来也有点奇妙,我在那边过了两年,一开始没有手机没有电,还有一大批的繁体文书,实在是看得我头大。好不容易熟悉了点业务,没想到又穿越了回来……”
他笑了笑,看看四周,感叹,“我到现在还有种梦幻感呢,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又穿回那个乱世了。”
怀酒没说话,他的脸阴沉得拧出水。
鸭舌帽自顾自地说了半天,忽然见怀酒脸色差得要命,心里一跳,也不敢像以前那般无视他了,小心翼翼地问,“小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怀酒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硬生生咽下这口气,“……没事。”
“你身体不好的话,一定要和我说。”鸭舌帽想去拉他的手,犹豫了半天还是放下了,“对了,你怎么会在医院?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我。”怀酒冷冷淡淡地回答,“是奶奶。”
鸭舌帽吃了一惊,“奶奶?她怎么了?”
“老年人的小毛病,现在已经没事了。”怀酒不欲多说,“我这几天是过来陪她住院的,你也别太担心。”
“哦……这阵子我不在,辛苦你了。”
怀酒:“没什么好辛苦的,我就是在旁边打个杂,没操什么心。”
鸭舌帽沉默了一阵。
半晌后,他问:“那个顾应楼,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好。
长得帅,有责任心,从不中央空调,也很可靠。
是他的主心骨。
怀酒在心底默默地打了八百字的小作文,但是并没有告诉鸭舌帽太多信息,“挺孝顺的,人也挺好,感觉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反正在眼里的确是这样,只不过怀酒和顾应楼是两个人形镭射眼外挂而已。
鸭舌帽终于控制不住,低声说了一句,“他很会演,不然也不会骗过……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始终都是个冒牌货。”
怀酒:“……”
他猜,这个正版货本来想说的是‘骗过何清’。只不过现在唯一能帮他的人站在眼前,他也不好太鼓吹小保姆罢了。
鸭舌帽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赶紧扯开话题,“我研究过一阵子,怎么想都觉得这不可能是毫无因果的。既然我和顾帝同名同姓,穿越到了他身上,那么很有可能顾帝也穿越到了我的身上……小酒,你能帮我试探试探吗?”
“……再说吧。”
怀酒一个字都听不下去,这条通道像是一条蛇、越来越窄、收缩得越来越紧,把他捆得几乎快无法呼吸了,他迫切地想找个地方好好地发泄一下。
“我要好好冷静一下。”他找了个借口搪塞,“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你先不要妄动……等我想好,我会给你打电话。”
有了他这句话,鸭舌帽放心了许多,“好,只要你相信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怀酒嗯了一声,低着头匆匆地往外走。
走到一半,门还没拉开,他忽然听见‘顾应楼’在身后低声说,“小酒,如果我回来了……你放心,我们的婚约照旧。”
怀酒握着门把的手微微一顿,什么都没说,跟逃一般迅速地跑了出去。
·
顾应楼正在小套间里补觉。
他这两天为了奶奶连轴转,公司医院家里三头跑,再加上还有大项目压在身上,早就疲惫不堪,趁着张姨陪奶奶输液的空隙睡了个午觉。
午觉睡得也不踏实,半梦半醒的,总觉得下一秒电话就要响起来。
他半侧在床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毛毯。睡梦中,他听见门轻轻地响了一声,紧接着传来一道轻轻摩擦的脚步声。
一双温柔的手帮他把毛毯盖正,空调温度调高,然后像只轻飘飘的羽毛似的,落在了顾应楼的脸上。
顾应楼翻了个身,下意识地捉住了怀酒的手,往怀里揣。
他的眼皮沉重得只抬了个缝隙,放空了半天后才勉强撑起意识,揉了揉眼睛和太阳穴,问:“怎么了?”
怀酒很少主动亲近他。
更别说是这么亲密的举动。
“没什么,忙完了过来看看你。”
怀酒坐在床沿上低头看他,头发松松散散地落了下来,像是垂下叶子的含羞草。
“那就多看看。”顾应楼打了个哈欠,开始摸手机,“饿了吗?我点个外卖。”
“嗯,想吃昨天那家的水煮鱼,还想吃烤鸡翅。”
顾应楼比了个ok的手势,熟练地下了一单,两个人午餐的分量。
“老顾。”怀酒忽然说,“上次咱们不是说到小名嘛?你的小名是继父替你取的,不吉利。要不然……我帮你取一个吧?”
“嗯?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了?”顾应楼正在付款,一边看着屏幕一边去握怀酒的手,“你想取什么?随你高兴。”
反正也只有他一个人喊,叫什么都行。
“满满怎么样?”
怀酒亲了一下他的手指,眼睛里含着温柔的笑,“想叫你满满。”
第62章 (禁盗)
怀酒:“满满怎么样?”
顾应楼:“……”
他诚恳地说:“不怎么样。”
“怎么是不怎么样?”怀酒眉头一皱,?他灵光一现想出这么一个吉利的好名字,没想到老顾这傻子实在是不识趣,“你看,?满这个字有圆满、满足之意。更何况是两个满字,?更是满上加满,?比你的蛮蛮好听得无数倍。”
这两个字又亲切又亲密,?还正巧和蛮蛮谐音,?简直是天赐的名字好吗!
顾应楼毫不领情,“太俗了。一个满已经很俗,?更别说是两个满,俗上加俗,?俗不可耐。”
“……”怀酒怒了,“你有没有点审美,?再怎么俗气也比你的蛮蛮好听多吧?你不要拉倒,?这个名字我喜欢得紧,改明留了给我家小孩做满月的小名好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顾应楼一听,?立马长手一捞,把人捞回自己怀中,圈在手臂里,好整以暇地问:“你和我在一起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哪里的小孩?”
怀酒眼睛一斜,?“谁让你这肚皮不争气,?等我回了家你又不能跟过来,就权当是做了短命鬼。还不许鳏夫新娶?”
顾应楼:“……”
顾应楼妥协地放低声音,?哄他,“你想叫就叫吧,名字不过是一个代称,?反正是身外之物,随你高兴就好。但是别在我跟前说什么鳏夫短命鬼了,我受不住。”
“你还受不住?我看你这心脏强大的,要是有那技术,说不定你就是下一个千年老妖怪。”怀酒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放缓了语气,“那你的意思是许我叫你满满了?”
“许许许。”
怀酒得寸进尺,“那我以后这么叫你的时候,你必须回应我,不许假装听不见。”
顾应楼:“……”
怀酒圆润润的眉毛竟然也挑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嗯?”
“……知道了。”宠妻达人率先败下阵来,竖着三根手指头发誓,“以后你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叫我的名字,我都会回应你。”
他没有说是‘满满’或者是‘顾应楼’,但是言语中似乎比前者更加恳切,真真实实的像是一个承诺。
·
怀酒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把顾朝结局的事情告诉顾应楼。
他自己偷偷查过许多资料,发现史书中的确如鸭舌帽所说,顾帝被逼宫后跳下宫墙、此后王朝改名换姓,他所了解的这些已经和他大脑认知的事实产生了严重的出入。
也不知道是不是蝴蝶效应,鸭舌帽穿越到八百年前的顾朝,这件小小小的事情竟然也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扇便引起了几道轰动历史的飓风。
神奇的是,在了解到现在的‘真相’后,他的大脑似乎也日趋接受了这个事实,渐渐地想不起来正确的历史发展。为了守护住那些和顾应楼有关的回忆,他特意抽时间去图书馆坐了一天,把自己脑海中现存的记忆一点点、详尽地记录在本子中。
两天后,他打出了一封陌生的电话。
鸭舌帽似乎已经等了很久,接电话的声线都是兴奋地颤抖,“你相信我说的了?”
“我可没这么说。”怀酒冷静地说,“不管你是真顾应楼还是假顾应楼,我只想和你说一声,这一切与我无关。不管你是什么目的,我都懒得掺和这件破事。你和你的小保姆不是?soulmate么,想必比我一块硬骨头要好啃得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等等——你别挂!!”
鸭舌帽被这一刺激,果然手脚大乱。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道出了实情,“其实这件事,我已经和何清商量过了……”
鸭舌帽第一次见怀酒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实情,觉得何清毕竟是曾经和他相互爱惜的爱人,所以主动去见了小保姆,并且道出了实情。
何清作为一个并不知道真相的正常人,在看到陌生的一张脸对着自己称是他前男友时,自然怀疑对方是神经病;但是鸭舌帽锲而不舍地追着他试图解释,再加上两人生活过一段时间,一些生活的小细节只有彼此了解,何清虽然觉得荒谬,但还是渐渐地相信了鸭舌帽所说的真相,并追着他问清前后来由。
鸭舌帽对着自己自己今生唯一的爱人,自然毫无保留地把缘由全部告诉了何清,包括自己被丞相毒害、从城墙上坠下身亡的经过都倾囊相告。他性格善良圆和,告诉何清的目的就是想和他一起商量商量,到底该怎么接近现在的‘顾应楼’,并且讨论出可以重新把灵魂换回去的方法。
何清全程默默听完,等到鸭舌帽话音刚落,忽然露出一抹冷笑,说:“这还要讨论什么?你一刀杀了他,他死后你就是顾应楼。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鸭舌帽到现在都记得他的那抹笑意冷得彻骨,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不认识的人。
他在顾朝安安稳稳过了两年多,要是有一丁点胆量也不至于被丞相逼宫,现在要他提刀在法治社会杀一个人,他是万万没有这个胆量的。
鸭舌帽四处打听了一番,这才明白了‘新顾应楼’和何清之间的一番恩怨。他不敢再找何清商量主意,可是按他现在的能力根本没办法接触到自己的家人……
就在走投无路之际,他在医院看头痛时偶遇了怀酒。
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怀酒听完也不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他是认认真真和你说杀了就好,还是和你开玩笑说的?”
鸭舌帽反问:“一个正常人会在正经的话题里开这种杀人玩笑吗?”
怀酒无话可说。
“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鸭舌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收音器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