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睫毛掩住他的情绪。
司玉海去世的消息被他瞒的很紧，有人来问他都说师父云游去了，只是……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竟然连五蕴山上的陆师伯也不知道吗？以陆师伯和师父的关系，这种生死大事难道他都算不出，竟然真的以为师父只是云游？
“哎，还有这位冷师弟，年纪还这么小，你们两个小孩儿在这儿可怎么生活啊？”陆无一大大咧咧的伸手去捏了把冷安的圆鼓脸颊，“山上有很多和冷师弟年纪相仿的小师弟可以一起玩，还有彭师兄你还记得吗？他也一直惦记你呢晁师弟呀！”
冷安冲着他做了个鬼脸，虽然有一些些心动啦，但主要还是看晁阳的态度。
晁阳依旧是那般不冷不热的模样：“不必了。”
冷安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蹙了下细细的小眉毛。他觉得晁阳忽然心情很不好，面对熟悉的长辈的关心，为什么会忽然更冷淡了呢？明明之前和陆无一说话的时候还算温和的。
陆无一失望极了，却也没多劝，只说要留下住两天，看看晁阳他们生活怎么样，回去也好给师父交代。
这话晁阳肯定不能拒绝，他去把司玉海之前住的房间稍微收拾了一下，陆无一把自己背来的包包放下，扭头又是一个阳光快乐的大小伙子：“嗨，冷师弟，小可爱，我来陪你玩啊？你一般都玩什么？扔沙包？跳格子？来来来，陆师兄什么都会，什么都陪你！”
冷安：？
原来还能这样玩的吗？
想他被晁阳带着每天不是练剑就是画符的，却忘记自己其实还是一个小朋友啊！
他也来了兴趣，二话不说跑过去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陆师兄，那我们，我们跳格子啊？”
“好来！看师兄给你找一个好用的石子啊~”陆无一兴致勃勃。
其实五蕴山上的小朋友们玩的也都很古老了，就是这种蹦蹦跳跳的活动，或者去和山上的动植物一起玩，其余时间还是要学习的，只不过他们在冷安这个年纪的都还没接触道法或者符箓，都只是跟着师兄或者师父听一听经。
晁阳在廊下坐了一会儿，见冷安和陆无一玩的开心，加上道观现在有阵法保护也不怕出事，便也放心的离开了。
他去到冷安破壳的偏殿，把给师父牌位的供奉换上新鲜的，然后点了三炷香，在心里默念着今天陆无一过来的事情。
说完之后晁阳等了半晌，见那香还是没有丝毫变化，显然今次的祭奠还是落空。他忍不住又摆了一个招魂阵，但依旧和以往任何一次的结果并无不同，那阵中根本没有司玉海的气息。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师父死去，晁阳都要怀疑是不是她其实没有死，要不然怎么会连一丝魂魄也招不回来？难道师父竟然，竟然连魂魄都不在了吗？
那岂不是和他父母去世后的情景一模一样？！
想到自己赶去师父却已经断气的画面，晁阳心里又有些难受，甚至忍不住回忆起五岁那年父母死在自己眼前的样子……
他垂下长睫，握着符纸的拳头上青筋逐渐暴起……
冷安和陆无一正跳格子玩的高兴，忽然感觉身后一阵冷意，他诧异的回头一看，然后大惊失色：“阳阳！”
晁阳寒着一张脸从偏殿走了出来，听到冷安的声音也置若罔闻，他就那么大踏步走到道观门口，一把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师兄怎么了？”冷安着急的拉着陆无一也要跟出去，“我看他脸色很不好！”
“好像是有点生气诶……”陆无一有点怕怕的，不太想跟上去，“晁师弟很厉害的，应该没什么事吧？”
“哎呀！”冷安真是急死了，他想到原文中描写的一个情节，忍不住甩开陆无一的手，赶紧赶紧的追了上去。
门口守着的两个西装男人如今只剩一人，冷安出门就问道：“我师兄呢？”
“晁大师往那边去了。”西装男人尽职尽责的答道。
冷安撒开小短腿就往他指的方向追去，男人也跟在他身后，一副保护的姿势，在他们后面，陆无一总算也磨磨唧唧的跟了上来，还有些担心的喊着：“冷师弟，你跑慢一点！”
冷安才不搭理，他恨不得再跑快一点，好在晁阳并没有走很远，冷安追了一会儿就见到几个同款西装男站在那里，只是他们的站姿……略有些古怪。
三个大男人紧紧靠在一起，两条腿似乎还在发抖？
冷安赶紧凑上去，刚喊了一声“师兄”，就见晁阳面无表情的站在几棵树前，手上结着复杂的印，而面前五张黄符正无风自飞，排列成一个奇怪的形状。
他揉了揉眼睛，就见到几道黑影从四面八方飘了过来，其中甚至还有一些面上懵懂的鬼影，被阵法吸引过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正一脸呆呆的看着晁阳。
晁阳二话不说，手印一变，驱动符纸便攻向那些鬼魂！
“师兄！”冷安吓一跳，他看的出来，这些鬼不少气息纯净的，明显是刚死的鬼魂，从来没害过人的，可晁阳这一把打过去，飘来的鬼魂们可全都是要魂飞魄散的呀！
他再顾不得其他，想打断晁阳的动作却又怕会伤到他，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冷安几步跑到晁阳身边，一手抱住他的腿一手握住脖子里的蛋，开口大喊一声“咯咯哒！”
话音刚落，他们便进入到冷安的蛋里，正巧此时晁阳一个复杂的手印打了出去，在虚空中引起一片白雾翻腾，明显威力不小！
冷安真是快吓死了！
他瞪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晁阳：“师兄……”
晁阳面沉如水，仿佛一个没有生命雕像，也不管现在身在何方，只管一下一下结出复杂的手印，然后用尽全力般的打出去，直到整个人脱力似的跪坐在地上，一双手仍然在抖着结印。
整个蛋壳里的白色雾气已经被晁阳打的乱七八糟，在冷安鼻尖飘来飘去，似乎也是受惊了的样子，冷安却慢慢平静下来，一双眼睛含着担忧看向晁阳：“师兄……”
晁阳像是被这一声惊醒，两只手一颤之后，缓缓收回来握成拳头，片刻后又展开，双手一起捂住了脸。
冷安真是心疼坏了！
他二话不说跑上去环住晁阳的肩膀，说话也带了些哭腔：“没事了没事了，阳阳，没事了……”
晁阳低着头没有说话，任由冷安七手八脚的把自己抱在怀里，片刻后才从指缝中溢出一声叹息般的声音：“师父……”
“啊，是师祖，师祖疼你哦，乖乖。”冷安又摸了摸他的头，晁阳肩膀抖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来，眼底一片血红：“师祖……”
“嗯嗯，是我。没事了没事了哦。”冷安简直忍不住想把亲一亲晁阳的脸来安抚他，甚至他真的凑了上去，用嘴唇轻轻碰了碰晁阳略有些凌乱的头发，语气抖的要命，“没事了。”
就算在书里看到过相关描写，可第一次直面这样的晁阳，冷安真是又担心又紧张又心疼。
晁阳慢慢平复下来，这会儿才察觉出自己在哪里，他顿了一下，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哑声问冷安：“我刚刚布下阵法引来的鬼呢？”
“……还在外面……”冷安眨巴眨巴眼睛，他当时看着那些鬼基本都不是恶鬼，怕晁阳失控之下乱来直接害的那些鬼没□□回，就把人拽进了蛋里。
晁阳闭了闭眼睛，大概这种独处的地方让他稍微放松了些。他深深吸了口气，盘腿坐在那里，挺直腰背打坐片刻后，脸色总算好看了些。
他抬眸看了眼还有些担心的冷安，到底多解释了一句：“我刚刚布的阵法内含戾气和血气，只有存在害人之心的鬼魂才会被吸引来。”
言下之意便是，那些来的鬼魂不管有没有害过人，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冷安无奈扶额，想说说晁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再拍拍他的肩膀。
晁阳自晒一笑，站起身来：“我们出去吧。”
他那阵法引来的鬼还需要处理一下。
冷安却暂时不想出去，他捏了捏手指，还是问出了口：“阳阳，你怎么了？”
晁阳抿了下唇，视线也避开了冷安：“没事。”
冷安：……
求你睁眼看看我这蛋里的白气吧，原本人家是围成一圈在这蛋壳里的，现在被你打的四分五裂，聚都聚不到一起了啊喂！
晁阳似乎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他微顿了一下，终于说了点实话：“想我师父了。”
冷安还想问什么，但见晁阳一脸没什么生气的样子，也只能叹了口气。
他知道呀，原书中写了，晁阳虽然平常看上去跟个好人似的，但如果受刺激想到父母去世的场景就会发狂，见鬼就杀，没鬼还要把鬼招出来再杀的那种，只是没想到今天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这样了。
他拉了拉晁阳的袖子，示意他弯下腰来，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阳阳，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师祖说，好吗？”
“没事。”晁阳抿了下唇，忽然又矮下身来，一把把冷安抱进了怀里，“这样……就好了。”
第20章 失控之后
冷安费力的伸长胳膊想抱一抱晁阳，但他实在太矮了，只能这么搂着肩膀，实在环不过来，他想一想，又伸开两条腿环住晁阳。
胳膊不够，短腿儿来凑。
晁阳就这么静静抱了他片刻，小孩儿身上特有的奶香味和在道观沾染上的檀香味一丝一丝飘进他的鼻子里，晁阳的心慢慢就平静下来，他松开冷安，又在他头上摸了摸，一开口声音还有些暗哑，却已经是温和了许多：“好了，咱们出去吧？”
“好。”冷安牵住晁阳的大手，一边握着脖子里挂着的蛋，大声喊道，“咯咯哒！”
视线一虚，两人便回到了刚刚的地方，这次晁阳总算把心里的疑问问出口了：“……必须喊那么大声才能生效了？”
冷安：……？？？
为什么他之前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每次他喊“咯咯哒”都喊的可大声可认真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被晁阳问出来了……
哼，师祖老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他微顿了一下，认真点头应道：“是的，必须喊那么大声才能生效。”
晁阳并没怀疑的点了下头，面上表情似乎有些欲言又止，却又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冷安一眼。
这法器，也就年幼可爱的小师祖可以用了。
两人说完话才有时间去看周围的情况，刚刚他们丢下一群鬼就进了蛋里，好在后面还跟来了个陆无一，艰难的好歹的也把这些个鬼给制住了，这会儿见他们两个又凭空出现，就赶紧喊道：“快来帮忙啊喂！”
晁阳手指刚一动就被冷安拉住了袖子，小娃儿一脸跃跃欲试：“你刚刚累成那个样子，先别动了，让我来！”
晁阳还想问他要怎么来，就见冷安从脖子上拽下来个什么，然后挥手一甩
一个巨大的锤子出现在小孩儿手里！
这锤子通体玉润盈透，但整个儿实在太大了，几乎比拿着他的小娃还高，只是看上去轻飘飘的，似乎并不重，让人猜不透这到底是个什么材质。
冷安才不管这些，他兴冲冲的举着大锤子，吱哇乱叫的就冲进了陆无一和鬼魂们的战斗圈里。
小朋友举着锤，一锤一个鬼。
无比精准，一下就飞。
陆无一看呆了。
四个西装男也看呆了。
晁阳……看笑了。
冷安一边胡乱“啊啊啊啊”的叫着，一边胡乱挥舞着大锤子，虽然因为害怕见鬼他闭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传来的手感告诉冷安他应该是砸到什么东西了，那手感还挺踏实挺美妙，于是冷安继续“啊啊啊啊”的打着，直到最后一下挥出去锤子却收不回来，冷安才停住瞎叫，抬头去看：“……陆师兄？”
“……打我头了。”陆无一委屈死了。
他怕小朋友出事，刚刚紧赶慢赶跟了过来，结果就看到四个肌肉大汉跟小鸡崽儿似的挤在一起瑟瑟发抖，周遭阴风大作，他赶紧烧符开了阴阳眼，然后掏出师父送给他的小葫芦冲上去努力制服这一群鬼魂，正勉力支撑着就见那俩人忽然凭空出现。
他本来是想喊晁阳来，他知道晁阳道法精妙连他师父都常常夸赞，但陆无一万万没想到，晁阳没动，三岁小娃儿呜哇呜哇的举着大锤头就跑过来了。
这锤头厉害是厉害，那鬼魂碰到一下就被打飞，但也不知道是材质特殊还是使用者力气太小，那些鬼只是被打飞，却基本没有受伤。
等鬼群都飞完，啊啊乱叫的小孩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也没停下攻击，于是那大锤头一下子就打在了陆无一的额头上……
陆无一额头疼，心头也疼，他抓着那摸不出材质的大锤子：“小师弟啊，你这一下太狠了，我觉得我都要脑震荡了。”
冷安略有些不好意思，他甩甩手让锤子变小，然后随便的往胸口一放，一展臂往陆无一身上一跳，陆无一下意识的接住他，然后小孩儿就对准他那被砸红的额头“呼呼呼”的吹着气：“不疼了啊，不疼了。”
陆无一：……
害，怎么说呢，被这么好看的娃儿吹一吹好像真的不疼了。
“呼呼呼”的气息很快就消失，怀里的小孩又被晁阳抱了回去，他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只对着陆无一微点了下头：“回去吧。”
陆无一：……
其实，他也挺愿意抱着冷师弟的。
冷师弟软乎乎的，又很听话，不像他们山上那些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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