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龙心大悦。准他回乡探亲。过了年之后,就要启程了。”
杨休羡将冻梨放在万达身边的小杌子的盆子里,用水化开。
“那不是很风光么?探花郎回乡,还是一路敲锣打鼓的,到时候整个镇上的人都来道贺,骑大马,带大红花,光耀门楣啊。”
莫说高中探花了,就连中了举人的生员们回家,都要好好夸耀一番。不然怎么说“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人生乐事呢。
“我还听说,邱家给他定了亲,这次回去就要成亲了。”
万达正从水里捞梨子吃呢,听到杨休羡这句,更是喜出望外。
“太好了!我们‘北镇抚司四人组’里终于有人要成亲了!没想到居然是年纪最小的小邱。”
顺利脱单,可喜可贺啊。
“杨某……有句话想要对大人说。其实,这句话我考虑了很久了,之前在广西的时候就想说,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
看着万达“吭哧吭哧”努力啃梨子的可爱样子,杨休羡鼓起勇气说道。
“恩,你说吧。我听着呢。”
万达傻愣愣地说道。
“我……”
杨休羡看了看头上硕大的“诏狱”两个大字,看着走廊里头那头黑洞洞的一片,听着正在受刑的犯人的哀嚎,将几乎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我,还是等大人出来了再说吧。”
“好啊。”
万达将梨核往痰盂里一扔,没心没肺地擦了擦手。
覃公公说,等差不多过年之前他就能回家了,反正也就几天,不急。
几天之后,当阔别新乐伯爵府差不多七八个月的万达,重新回家的时候,很是不解地看着眼前这群陌生人。
“这都是什么人啊?家里需要那么多丫头么?”
万达看着门口迎接他的一群桃红柳绿,莺莺燕燕,不解地问道。
“这些是哥哥给你选的丫头。是不是一个比一个漂亮?那个什么肥,什么瘦,闭了花,羞了月,说的就是他们。”
万通的文化水平比万达更差,偏偏还要故作风雅地拽词。
他热络地挽起万达的胳膊,“你也大了,就算不娶妻,房里也应该放一个两个丫头来伺候你了。”
“我不需要人伺候。”
万达反感地一把薅下他的胳膊。
“等等,这个人又是谁?”
刚才没在意,现在居然发现嫂子身边站着一个已婚妇人打扮的女人,妖妖娆娆,眼底带俏,很是……狐狸精的模样。
万达保证,他的亲戚里绝对没有这号人物。
哪怕他们发达之后,特意从山东老家跑来认亲的那些人里都没有。
“奴家万氏见过二公子。”
那女人不顾赵氏一脸的不悦,扭着腰肢来到万达身边,故作扭捏地给他道了一个万福,“奴家是大公子新纳的小妾。”
“什么?”
他离开家才多久,大哥居然纳妾了?
万达一脸难以置信。
“哎,说是新纳的小妾,也有半年多了。这肚子里的孩子,都有三个月了呢。”
万通满眼笑意。
自己已经过了而立之年,终于有后了。
“孩子……你们连孩子都有了。”
万达走到赵氏身边,拉住她的手,“嫂子,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半年?半年前我都回京城了。天天都在北镇抚司里呆着。大哥做下如此荒唐的事情,你好歹找人来给我报个信啊!我绝对会阻止他的。”
他要是早知道了,怎么会容得下大哥娶别的女人进门。
“你这是什么话?我娶小老婆,爹都没说什么,你还能管得了我?北镇抚司还管人家纳妾了?你,你给我等着,等我回来收拾你。”
那个所谓的“万氏”见到万达如此不待见她,贴到万通身边可怜兮兮地揉着腰,说自己肚子疼,要休息。
万通顿时心疼的不得了,扶着她就往后面去了。
“嫂子,爹,到底怎么回事?”
看到两个碍眼的人终于消失了,万达挥退了这群莫名其妙的丫头,拉着万贵和嫂子坐下。
“这个女人,是朝里一个最近和你哥哥走的很近的官员送来的。你哥哥推却了两次,不过最后看那个女子长得实在太好,就收入了房里。如今算来,确实也已经有半年之久了。”
赵氏掏出手帕,抹了抹眼泪,“其实也是我不好。我嫁到你们万家那么多年,一直都没有为你大哥诞育孩儿,万家不能因为我绝了香火吧。还好那个万氏比我争气,入门不久就顺利怀上了孩子。万家也算有后了。”
“大嫂你说的什么话,我们万家又没有什么皇位要继承,干嘛一定要生儿子。”
万达脑袋一抽,一段惊世憾俗的话语脱口而出。
把他老爹万贵气的倒抽一口凉气,抬手就要抽他。
“爹,你也真是的。当初咱们家那么穷,大嫂她还愿意嫁过来。你当初是怎么跟嫂子的家人说的,说保证我大哥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都不会辜负她,赵家才答应嫁女儿的,不是么?”
本来还气势汹汹的万贵听了,悻悻地放下手。
半年多不见嫂子,哪里还有他离开家之前那精神奕奕的模样,万达看她脸颊都凹了下去,眼尾也添了好多皱纹,又是心酸又是心疼。
他这辈子从小没见过娘,童年过的异常艰苦,虽然有从“上辈子”带来的做饭手艺,但是真的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还是在嫂子嫁过来之后。
都说“长嫂如母”,重生过来后这么多年,嫂子在他心目中,已经可以说彻底代替了吴氏小娘的地位,是他心目中真正的母亲了。
“算了吧,如今木已成舟,孩子都有了,还能怎么样呢?”
赵氏黯然地摇了摇脑袋,认命地说道。
“好在我身上还有着‘命妇’的身份,你大哥虽然现在不喜欢我了,也不至于休了我。”
“他敢!我打死他!”
万达瞪大眼睛,然后被万贵锤了一下脑壳。
“爹,我们被算计了,你们难道都没有察觉到么?”
万达见这老伯爵完全不同俗物的样子,顿时头大如斗,“我朝规定,同姓不能通婚。那个我们姓‘万’,那个女人也姓‘万’,这已经是违法了。”
这条法律对于六百年后的人们来说或许还有些陌生,不过确实从周朝开始就施行了上千年了。
明朝人民对于“同姓通婚”,可比“同性搞基”要严防死守太多了。毕竟在没有基因筛查检测的今天,也只有通过这个办法来阻止可能的“乱伦”了。
“这个我也知道……”
万贵没有底气地说道,“不过纳妾毕竟不是娶妻,就跟讨个丫头差不多吧……实在不行,我们给她改姓了不就行了。”
不光他们万家,其他的人家纳妾的时候,万一讨到了同姓的女子,通常要么就是把对方的姓氏给去掉,家里只唤小名。
或者更加干脆点,改个姓氏登记在花名册上。
严格说来,小妾根本不算家人,正所谓“妾通奴婢”、“妾通买卖”,要是不喜欢,随时发卖出去即可,不用太当回事。
“她如果是我哥主动寻回来的就算了。但是她是被人特意送来的啊。”
万达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他大哥学会了京城公子的骄奢淫逸,但是脑子还是个榆木疙瘩,半点政治斗争的觉悟都没有。
“爹,我们现在不是在霸州了,你的儿子,一个是将军,一个镇抚,我们都是有公职的。这事儿万一有人追究起来,可不就算是‘乱伦’么?这万一影响到了宫里的娘娘怎么办?娘娘的声誉比我们的可重要多了吧。”
比起“田舍翁万通纳‘同姓’小妾”来,“万贵妃之弟乱伦通奸”这样的“热搜标题”当然惊悚多了。
那些谏官没事还要生出些风波,也就是最近因为姐姐怀孕他们才稍微收敛点。
谁知道之后万一有了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不会用这个理由来污蔑姐姐呢?
万达气的捶胸顿足,“这不是摆明了被人算计了么?那个人是个什么官儿,在什么衙门任职?爹你可知道。”
“你哥只是提了一嘴而已……”
万贵艰难地回忆道,“是个文官。好像是四川眉山人,很有学问,在礼部当官。”
“一个很有学问的人,去结实我大哥这种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的武将,还送了一个女人过来。这……”
万达一脸痛苦地捂住脸,“完了,这下完了。伯爵府以后鸡犬不宁了。”
早知道如此,几个月前进宫给娘娘请安的时候,就撒个娇,让皇帝姐夫把自己“释放”了。
就算阻止不了小妾进门,至少能在她怀孕之前把她赶出去啊。
现在真的是木已成舟,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哎……那个当官的叫什么?”
虽然如此,万达还是想要最后挣扎一下。
“我去叫人查查他的底。”
“好像是叫做……‘万安’吧。”
万贵见到这个小儿子真的生气了,老伯爵的架子都端不起来了。
“万安?好耳熟啊。”
万达往外头走了两步,等一直走出了伯爵府,这才后知后觉地突然回忆道
那个,明朝是不是有个首辅就叫做‘万安’?
就是电视里总是担任‘老色胚’这样一个负面角色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老色胚还有一个很下流的绰号,叫做“洗鸟相公”。
万达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未来首辅大人,居然和自己家搭上线了,历史未免也太捉弄人了些。
宪宗朝的“纸糊三阁老”之一万安,目前已经登上了历史的舞台。而与现任首辅李贤李大人格格不入的兵部尚书王竑大人,则因为过于执拗,离开了朱见深渴求人才的朝堂。
就在九月里,被他推举的韩雍正在广西征战之际,王竑尚书再三坚持自己身体不适,要求乞骸骨归乡。在朱见深推却多次无效后,不得不放他回去。
谁知道这位精神矍铄的老相公回乡之后活了二十多年,活得比小皇帝都长命,不过这已经是后话了。
这边,对于朝堂人事的变动已经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万达站在街口想了又想,决定今天唐突一把,到杨休羡家去拜访一次。
杨家在京里根基深厚,加上锦衣卫们平日对于这些文官行为的掌控,应该会说出一些有见解的分析。
他想着空手上门不好,于是就去糕饼铺子里买了一盒糕饼,带上就朝着金鱼胡同走去。
金鱼胡同距离新乐伯爵府不远,大约一刻钟左右就到了。
不愧是武将之家,和金碧辉煌,一眼看过去就是新晋暴发户的伯爵府不同,杨休羡住的这个宅子外头三架黑梁,显得古朴大气,甚至带着一股浑厚的凌冽之气。
万达站在门口,对着门房通报了自己的身份。
杨家的门房曾经到北镇抚司来过,见过万达本人。
但是没想到主人的上官居然会不告而访,慌的急忙把万达接到前厅,飞奔着去后面叫人。
万达抱着点心坐下,好奇地打量着杨家前厅的装饰。
世代锦衣卫就是不一样。这正座上铺着好大一块虎皮,显得虎虎生威。堂画上供奉的也是忠勇的关二爷,和锦衣卫衙门里,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羽不同,堂画上的关羽是《月下读春秋》的造型。
刚才一路走来,几乎没看到有什么花草树木,院子里只种了两颗柏树,看上去已经很有年岁了。虽然是冬天,也是枝叶茂密,遮天蔽日。
两颗大树的下面,一排九个,分列十八般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都是寒光阵阵,明显就是开了刃的。
兵器架子下头,是几个石锁石凳。万达刚才偷偷地用脚踢了一下,到现在脚拇指还生疼生疼的。
有个年长的家丁送来香茶,万达客气地起身接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彪悍的影子冲着万达的正面而来。
万达大惊失色,差点把手里的茶水扑了出去。那老仆人确实不慌不忙,只见他一伸手,就捏住了那个影子的“命门”——后颈皮!
居然是只橘猪!
万达大惊。
哦不,是只橘猫。
是一只膘肥体壮,肚子大得几乎拖到地上,脑门子上诡异地竖着一根黄毛的大猫猫。
这只四肢浑圆,脑袋大的跟狮子头似得黄色大橘猫,被老仆人捏着后脖颈,虽然动惮不得,依然发出愤怒的吼叫:喵喵喵!
“不好意思,这是我家主人养的‘金丝虎’。”
老仆人双手托住“金丝虎”想要挣扎的肥美后腿,“它比较馋,可能是闻到了大人带来的点心的味道,所以朝着大人扑过来了。大人没有受惊吧。”
“喵!”
“金丝虎”一双铜铃大眼,紧盯着被万达放在桌子上的纸包点心不放。
“啊,它是只母猫吧。”
万达抚平了噗通直跳的小心脏,指着“金丝虎”滚滚圆的肚子说道,“要当妈妈了,所以比较馋。”
仆人嘴角一抽,不知该怎么回答。
“‘金丝虎’是只公猫哦。”
正在此时,杨休羡从后面走了过来。
“它可不会怀孕。”
今天难得休假在家,杨大人穿了一身蓝色的便装,手肘处抱着皮革制的护腕,看来今天练过武。
“喵!”
“金丝虎”一见主人出现,后腿猛地一蹬,从老仆人手上跳了下来。
先是跳到了一旁的茶几上,然后就稳稳落到了杨休羡的肩头。
万达见到杨休羡的身形都晃了一下,心想这橘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