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远平江摸出手机,打算打过去,却被苏宴制止,“不,不用了。这件事,他不好出面。”
苏宴已经和苏家断绝了关系,还是在周老爷子的帮助下才完成的,如果这个时候周家再牵扯进来,恐怕会给有心之人留下把柄。
更何况周老爷子身体每况愈下,君知谦现在在周家的根基不稳,在这个节骨眼上,苏宴觉得自己不应该再麻烦君知谦。
苏宴的手抵在唇边,又咳了几声,“这样,我去找法医了解一下情况,你们在车里等我就好,我很快就下去。”
远平江一愣,没理解苏宴的意思。
“我和苏家已经没关系了,”苏宴顿了顿,又解释,“周老爷子帮我跟苏家断绝了亲子关系。”
远平江这才想起昨天的婚礼苏家根本没有宾客来参加。
“那……苏家人会放你离开吗?毕竟,你是长子。”
苏宴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感情。”
远平江却没有听他的话离开,而是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语气哀恸,“你要是难过,哭出来就行,不用强颜欢笑。”
远平江以为苏宴在强忍着失去亲人的痛苦,不愿意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
虽然知道这不太好,但苏宴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是真的和苏海河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就算是站在真正苏宴的角度,他和苏海河也有着不小的仇恨。
没人会亲近一个利用亲情妄想把自己儿子明码标价卖个好价钱的父亲。
“放心好啦,我真的不难过。”反而有种解脱的轻松感。
最后一句话当然没有说出口,苏宴看着远平江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了解了大概情况就走,真的。”
远平江对苏宴的态度依然是半信半疑,但他总不能逼着苏宴去处理这件事,只好同意了他的提议,和陆展回到车上等他。
看着电梯数字一个一个变少,苏宴深呼吸了一下,给自己打了打气,才转身往停尸房走去。
说不害怕是假的,苏宴已经在心里把这本书的作者千刀万剐了无数次,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好好的一本狗血虐文怎么画风一变,成了柯南系列的副本游戏。
让我好好谈个恋爱结个婚就这么难吗?苏宴打定主意回家后找个火盆跨一跨,去去晦气。
他正想着,迎面走来一名身穿制服的警督,伸手拦住了他。苏宴抬头,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不等苏宴开口,那位警督热心地向他报了姓名,“您好,我是孙岐,之前我们见过的。”
苏宴听到名字的瞬间恍然想起来什么,浅笑了一下,握了握孙岐的手,很快放开,“孙警官,您好。”
孙岐显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匆匆道了句“节哀”,又问,“有没有我能帮得上忙的?”
“啊……”苏宴犹豫了一下,摇摇头,“我还不怎么了解情况,正准备找法医聊聊。”
“不如我带你去吧,这件事发生在我们辖区,也算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苏宴也不好拒绝,于是点了点头,同意孙岐在自己前面带路。
路上苏宴才得知孙岐之前在扫黑工作组里,后来工作中受了伤,这才调到重案这边调整状态,谁知刚来就遇到了这件事。
“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苏宴越听越不好意思。
孙岐倒是很爽朗,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我们的工作就是帮人解决棘手的事情,君夫人实在太客气了。”
苏宴抿唇笑笑,目光种满是感激。
他被带进了一个小型会议室,孙岐再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另外两名警官和一位法医。
寒暄了几句,法医在苏宴的面前落座,她翻了翻面前的文件,抬头,“是这样的,苏先生的尸体发现时已经出现了尸僵尸斑,推测死亡时间在六到八个小时之间,我们做了检测,没有发现体内毒物残留,尸体全身多处骨折,躯体不全,结合现场车辆轨迹和尸体破损程度来看,应该是车辆碾压拖拽致死,或者机械性窒息死亡。”
苏宴听得有点懵,但还是理解了主要内容,不等他开口,法医将现场照片一一摆在他的面前。
点点其中一张,“马路上的拖拽痕迹大概有五六十米长,这仅仅是留下血迹的路段。”
妈耶,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杀人?
苏宴看着黑白照片上长长的一道带着各种形状碎块的深色痕迹,心里一紧,连忙别开了视线。
“那个……还有没有其他信息,比如嫌疑人什么的。”
这话一出,对面四人沉默了下来,苏宴被他们看得背脊发凉,他连忙解释,“不是的,我的意思是……他总不可能自己开车把自己拖死,肯定是其他人杀了他……”
年长的警官开口打断了苏宴的话,“苏先生,麻烦你留一下自己的指纹,并且说说昨晚你的行程。”
得,这是怀疑到我头上了。
苏宴心里“啧”了一声,放在下面的手狠狠拧了自己的大腿一把。
“我昨晚在胥南山的温泉山庄,昨天是我的婚礼,举行完婚礼后和朋友们去了那里,一直没回市中心,人证物证都有,你们可以去调取温泉山庄的监控录像,昨晚我们去逛了山上的夜市,山庄老板和摊贩都可以证明。”
年长的警官深深看了他一眼,又意味深长地说:“听说你和死者的关系并不好。”
这话让苏宴眼皮一跳,他抬头,摇了摇头,“不是关系不好,是根本没有关系。”
苏宴加重了语气,“我和他在不久前解除了父子关系,现在我不是苏家人,跟他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如果要查的话,各位不如查查苏海河在外面的债务,据我所知,他因为公司亏空,欠了不少高利贷。”
【作者有话说:【当事人采访】
苏宴:就很突然。
君知谦: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我的戏份。
真凶:你俩背锅,我先溜了。
提前晚安!】
第103章 失态
苏宴的话指示性很强,两名警官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低下头写了些什么。
很快讯问结束,孙岐亲自把苏宴送下楼,他抬头张望了一下,把苏宴拉到了没人的角落。
“孙警官你……”苏宴不解地皱紧眉头,不懂孙岐要做什么。
孙岐一脸严肃,压低声音问:“昨晚君先生没跟你在一起?”
因为苏宴说了昨天是新婚,警察们都理所当然认为苏宴和君知谦在一起,也就没多问,只有孙岐察觉了不对劲,因为苏宴说的是“和朋友在一起”。
苏宴愣了愣,陡然紧张起来,反问:“是出什么事情了吗?我从今天早上就联系不到他……”
孙岐意识到了什么,摇摇头,“不是的,你不用紧张,我只是例行讯问。”
苏宴略微思索,“昨晚大约七点多的时候,他给我打过视频电话,他那时候应该是在家里处理公务,婚礼上的礼服都没来得及换。”
苏宴是分得清敌我势力的,他知道孙岐应该是君知谦的人。
“……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苏宴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
孙岐不知道怎么跟苏宴说自己的猜测,他忽然觉得真相对苏宴来说可能太残酷了。
“没事。”孙岐故作轻松地笑笑,“等有线索了,我会告诉你的。”
正当苏宴打算再多问几句时,孙岐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只扫了一眼屏幕就挂断了电话。
“是局里打来的,应该是催我上去。”
孙岐这么说了,苏宴也不好意思再缠着他问,跟他告别后,走向停车场。
只是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另一个人看在眼里。
苏宴上车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陆展快把自己送回家,他真的很担心君知谦的去向。
孙岐不正常的表情和紧张的语气让苏宴心跳如雷,他一直以为君知谦是无所不能的,但真正到了危机的临界点,他才发现自己帮不了任何忙。
可回家之路并不畅通。
他们的车被堵在了距离家五分之一路程的地方,苏宴甚至已经能看到自家别墅的大门,可是马路上水泄不通,连人都挤不过去。
苏宴本以为是简单的交通管制,他探出头去,迎面一辆巨大的拖车载着被撞的七零八落的小轿车驶过,车窗开着,小轿车的轮胎正巧从苏宴的面前缓缓而过。
那车的轮胎和车尾,满是鲜血和碎肉。
苏宴原本紧张的精神更加紧绷,他的脑海里不知为什么浮现出苏海河死亡的照片,恐惧拿着死神镰刀站在车顶,俯身下来,伸着蛇一样的脖子在苏宴面前嚣张地乱晃。
“不,不可能……”
苏宴联想到孙岐的话,瞬间将君知谦昨晚缺席的原因和苏海河的死亡联系了起来,他下意识出口否认。
“苏宴,你怎么了?”远平江看到他脸色苍白,于是关切地问。
“没,没事,”苏宴扯扯唇角,露出个笑容,“想到些不好的东西。”
远平江知道苏宴不是喜欢把消极情绪表露在外的人,他这样失态一定有原因,但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远平江顾及他悲恸的心情,决定不继续问下去。
回到家已经是午后,苏宴加快脚步跑进门,攥紧没剩多少电的手机冲上楼。
卧室,书房,客卧,甚至阳台厕所他都挨个找了个遍,可是空无一人。
管家听到声音急匆匆赶来,询问远平江发生了什么。
远平江向他问起君知谦的去向,管家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迅速眨眨眼睛,“君先生去疗养院了,周先生让他去的。”
“他的手机为什么打不通?”
管家闻声打了个寒颤,向后看去,苏宴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管家为难地笑笑,“君先生今天早上走的急,我也不知道他带没带手机,他还说之后会去公司。”
苏宴哼笑一声,点点头,“知道了,那我去公司找他。”管家愣了下,连忙颔首弯腰送苏宴出门。
回到车上,远平江一边吐槽君知谦一边准备播君知谦办公室的号码,却被苏宴出声制止了。
“他没有去公司。”
“没去?”远平江很诧异,“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联系到他了?”
苏宴垂下眼睛,艰难地说:“他的笔电还在卧室桌子上,衣帽间的手表一只没少,如果他去上班,一定会装备齐全,他绝对没有去公司。”
远平江一惊,“他不会是……被绑架了吧?他的仇家也不多啊……”
“会不会是周照南?!”
苏宴沉默着摇摇头。
许久,苏宴才开口,“周照南不会在这么明显的时候出手,他一定憋着其他阴招,这件事最好不要让他知道。”
远平江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哪?去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找找?”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君知谦不在,苏宴的心里像被人塞了一团剪不断的乱麻,各种思绪纷扰不休。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找到这件事的线索。
孙岐……苏宴的大脑里,这个名字骤然突破重围。
他翻出手机,想打给孙岐,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警局一趟。
这次,苏宴留了个心眼,把从卧室找到的录音笔打开放在了衣服口袋里。
听他说找孙岐,前台警察让他等一下,孙岐正在审犯人。
“审犯人”这个词很微妙,苏宴心尖一紧,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
他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衣角,佝偻着背脊,逼着自己往好的方面想。
可是这件事无论怎么想,他都无法把拙劣的杀人手段和君知谦联系起来。
君先生,明明是那样一尘不染的人,他不该牵扯到这件事之中的。
正当他绞尽脑汁思索着各种线索之间的关联时,孙岐在他身边坐下,一言不发。
“君知谦,是不是在这里?”苏宴转头看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问。
孙岐默认,没有解释。
“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苏海河的事情只跟我有关系,我和苏海河有矛盾,君先生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系?你们弄错了,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苏宴语无伦次地解释,他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哽咽着说,“我帮你找到凶手,我帮你们!我协助你们调查!我知道苏海河所有的脏事!真的,我能把那些都提供给你们!”
孙岐被苏宴激动的情绪吓到,他连忙制止,“不是的,他现在只是被列为嫌疑人,你不要这么激动……”
“他不会做那种事情的……真的,我用我的性命保证。”苏宴抬起左手,艰难地开口,“真的……苏海河的死跟他没关系……”
“我也跟你保证,他真的只是嫌疑人,因为实在太可疑,我们才……”
苏宴的情绪忽然有些崩溃,他胡乱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攥着孙岐的衣袖哀求他,“到底怎么样才能洗脱君先生的嫌疑?你告诉我……”
孙岐看过苏宴参加的综艺节目,冷静自制的苏宴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
他本以为苏宴和君知谦两个人只是简单的互相利用,但当他亲眼目睹苏宴脸上的表情从无措到崩溃再到恨不得跪下央求自己时,他忽然看懂了君知谦被从家带走时不寻常的反应。
那反应称作“失态”也不为过。
君知谦在面对一众突然涌进家门的刑警时,只问了孙岐一句话——“苏宴是不是知道了这件事?”
孙岐支开其他警察,把情况如实告诉他后,君知谦的手指点了点桌子,转头,“别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