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天下之群英,扬凤凰阁之门威。
尽管天色阴暗,节日庆典仍照常举行,燕嵘起身拍了拍身上灰土,慢慢融入看庆典的人群。他个子小,左穿右穿来到里凤台近的观典处。
这凤台丝毫未变,只是他已是台下之人。
高处朱红栏杆内,一少女正翩翩起舞,她柔纱遮面,一身鲜红,双臂间的轻袂翩翩翻飞,少女身段柔软,舞时便如同那朱雀一般,茇茇于天际。
孔旭依然安坐于主位,颇有敖倪天下之势,燕嵘巴眼望着,看看有无从苍峦山过来的人,若是能找见那沈雪柔,自是再好不过,可寻了许久,只看到几个穿着苍峦山门服的人,离得远,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脸。
少女仍在起舞,台下人突地一阵躁动,原来是她错了一拍,虽然立即调整了过来,但还是让台下人唏嘘阵阵。
“这小娃子,做为悦神舞者怎么这么不认真?一看便是新来的!”
“我看她不像是新来的,凤凰阁怎可能让新人做悦神舞?”
“哼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此女正是孔金明孔公子新纳的小妾,人家想怎么跳便怎么跳,又不是跳给我们看的。”
“是吗?我说之前怎么没见过呢!看来孔公子挺喜欢她的啊,才来第一年便让她做这悦神舞,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机会啊。”
“谁说不是呢!诶诶诶,舞到第二章了,她放纱了!”
悦神舞者放下面纱,露出白皙容颜,燕嵘远远望着,竟有一种熟悉之感,他越看越觉得不安,不自觉地朝凤台走去。
他离凤台越来越近,少女的面貌也越来越清晰,当他快要走到台前时,侍卫将其拦下。
“你不能再往前了!就在这看!”
燕嵘看了看侍卫,双手扒住他们的肩,不停地跳着往台上巴望。
舞章渐末,丝竹声退去,那少女收了个尾,便跪坐在离燕嵘不远的地方,这下让燕嵘看了个清楚。
她细眉杏目,即使周遭昏暗,她带着的那一头精致的黄金发饰看着也熠熠生辉,少女青丝整齐束于脑后,眉心点了一抹朱砂红,又于眉心两侧抹了淡淡明黄。
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她抬起明亮眸子瞅了一眼燕嵘,正好与台下那人对视,少女眸子突然变得苍白,瞳孔突地缩成一道直线又复原,燕嵘一阵发抖,摇着头缓缓后退,只此一眼,他便认出,此人定是元清!!!
这……这!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儿?又怎么会跑到台上去跳舞?元清……便是那孔金明新入门的……小妾?!
燕嵘当即要冲上台去,可哪里冲得开守卫。
“大胆!你在干什么?”凤台守卫死死拦住这疯狂的人,“在庆典上这般,可是不要命了?”
“元清!!!阿清!!!”燕嵘狂喊,还要不停地往台上冲,“阿清!我是燕嵘啊!你怎么会在这!阿清!”
元清不安地看了他几眼,又慌忙地移开目光,落到走来的孔金明身上。
孔金明将跪坐在地的元清搀起,又指着燕嵘问:“这是何人?怎么在下面喊着你的名字?”
元清支支吾吾地答:“一……可能是一位故人,我不太……认识他。”
燕嵘没听见他这样说,仍然在下面胡乱跳着:“阿清!你怎地跑这来了!你……”
“你们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他拖走!!!”一守卫领队样的人物急忙跑过来,大骂道,“快把他带走!快呀!”
燕嵘脑袋里嗡地一阵响,他看见台上的元清无动于衷,再也不看他一眼,跟着孔金明下去了。
为什么?你……
他的世界破碎了。
燕嵘再也没机会去问,他被守卫们狠狠地押着走了。
“掌柜的!这……这可如何是好啊!”二丫头与童掌柜看见此事,皆锁住了眉头,站在人群里。
童掌柜安抚住二丫头,小声说道:“这小子……他要找的人,就是台上的悦神舞者?唉……不要妄动,去……去找魏道长……”
此时的魏沧行正转着手中钱袋,满面春风,举着他那面“半仙旗”,大摇大摆地走在街上,突然人群向两边散开,他也急忙跟着走到路的两边,只探出头去瞧究竟发生了何事。
原是路的那一端走来两名凤凰阁红衣侍卫,他们押着一少年,朝这走来,待这些人走进,魏沧行才瞧见被押的人正是燕嵘。
二人对视,魏沧行一脸疑惑,燕嵘脸上被自己揍得青肿,此时像猪头一样,带血的嘴唇微开微合:“道长,救我……”
燕嵘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了唇语,但是魏沧行却看出来了,他赶紧装作没看见,撇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 修真界实时热搜榜
大写加粗的1 悦神庆典意外现场!
大写加粗的2 元清的来历
大写加粗的3 凤凰阁发言人接受采访
4 防狼十八招
5 一小混混搅乱昌州城!
☆、大牢
“这小子,犯了啥事?怎地在春华节上被抓起来了?”
魏沧行边想,边用拂尘挠后背痒痒,他捏着下巴,想了不少燕嵘可能犯下的罪行,譬如当街调戏貌□□、偷人钱财、裸奔、吓到小朋友……
“哈哈哈!该!这小狗杂种!活该被扔进……”魏沧行还没骂完,就看见童掌柜和二丫头出现在自己面前。
“道长!总算找到你了,你快想法子救救燕嵘吧!”
“……他犯啥事了?”魏沧行问道。
童掌柜和二丫头七嘴八舌地把刚刚发生的都说了,魏沧行连着诶哟了好几声。
“哦哟~那他这次可是凶多吉少了哟~”
“所以说!我们得想法子救他啊!”
“想法子?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虽是这么说,魏沧行还是驻足,同二人商量起来。
燕嵘被守卫押着,胳膊都快要断了,他可以想象出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脸上片片青紫肿胀,穿的衣物也已破到不成形,又被人从背后押着,前世身为玉面鬼的燕嵘,何时受过这般□□。
他现在十分怀疑,这次重生,便是老天给他的惩罚,要让他受尽天下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呢!
守卫们押着他穿过繁华城心,四周景色荒了起来,看来他们是要将自己带到位于昌州西南角的凤凰阁大牢里去了。
进了大牢,穿过七拐八拐的昏暗走廊,燕嵘觉得不妙,他抬头赫然看到前方匾额上写着的“死牢”两个大字,接着他便被守卫无情地扔进其中一间牢房里。
燕嵘不解,也想死个明白,便问:“我……我不就是……闹了会吗?怎么会被关进这里?”
守卫不想作答,本欲转身离去,可燕嵘再三哀求,他们便停下对燕嵘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敢在春华悦神庆典上冲撞凤台,便已经做好死的准备了吧?”
“哥,与他废话做甚!小心那疯老头又骂你!晦气!”
“你也忒胆小了些,那老儿还能冲出栏杆吃了你不成?”守卫转身蹲下,看着燕嵘说道,“兴许你是外地来的,我便让你死的明白些。凤凰阁律法:云腾龙凤台神圣,特别是举行悦神庆典的时候,所以你今日之所为,乃是弥天大罪!待春华节之后,便要拿你的血,将凤台清洗一番!现在知道了?为何要把你关这死牢里了吧?”
“好了!说也说了,我们走罢!”
守卫们冷笑着走了,留下粗重木栏后的燕嵘。
“哼……”燕嵘只笑笑,看着守卫消失在视线里。
“元清啊元清,你可真是厉害啊……”他想到在凤台上起舞的元清,黯然起身,只觉昏暗的牢里藏着无数厉鬼,厉鬼伸着利爪,露着尖牙,在疯狂又无情地取笑他。
他看着这间暗昧不清的牢房,拖着绝望的步伐,走到高处那唯一一扇小窗下,席地坐下。
“唔……这下得冥府报告了吧……”
“喂,有酒么?”
苍老声音不知从哪传来,吓了燕嵘一大跳,应是刚刚守卫们说的那老头,燕嵘四下看看,不见人影。
“在这呢嘿!”
老者从黑暗中爬了出来,来到燕嵘面前。
燕嵘闻到一股肮臭,借着从窗外透来的光看老头,这人头发乱如枯草,脸黑得似墨水泼过一样,身上衣衫破烂,不知道被关进来多久了。
燕嵘没好气地回道:“你问我要酒?你在开什么玩笑?”
“没酒?你跟他们要啊!”老头挨着他坐下,笑道“进这死牢的人,要些酒来还不容易?”
“……”燕嵘不耐烦地动了动身子,回他,“本座不爱喝酒,你自己去要吧。”
老头不识趣,依旧缠着燕嵘:“我要是能要到,早就醉了!那些小儿被我骂怕了,我喊了没用啊!”
燕嵘不在答话,只把头撇向一边装睡。
“诶?你犯了何事?这般小便进这死牢里了?年轻人?诶!喂!”
“我!你刚才没听到吗?!”燕嵘吼道。
“刚才?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都不知道,我刚才睡着呢!”
燕嵘闭目,不再发一言,老头见这人不打算搭理自己了,却更加喋喋不休起来:
“和我这老头说说话吧,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与人交谈了,再过几天可就要见阎王去咯!你可知,等这春华节一过,这死牢里的人可就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燕嵘:“…………”
“你想不想知道我这个老头是怎么进来的?我啊,说了不该说的话,戳了他们痛处,他们便要杀我呢!”
“呵,真有如此荒唐?”燕嵘淡淡问道。
“可不是嘛!唉!”老头见燕嵘搭理他,便来劲了,接着说道,“我和他们说,七宝灯丢了,你们就不要大肆举行什么春华悦神庆典,不如加强防守……”
“……你就说了这些,他们便要你死?”
“唔……我是说了这些吧。”
燕嵘冷笑一声,只觉得荒唐满眼的荒唐,老头这时又问他:“所以年轻人,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冲撞凤台。”
“诶哟!一样荒唐!哈哈哈!”老头扶了扶胡须,靠墙道,“这凤凰阁,已不如当初那般了,现在那阁中还有几个真正修道之人?有的不过是些,跋前踬后,啃他祖上老本的小人罢了,就连他那阁主孔旭,都是庸包怂货,废物点心,哈哈哈。”
燕嵘觉得这老头倒是清明,似是知道些什么,便问他:“那依老先生所见,当今世上,真正的修者,所在何处?”
“唔……要我这个老头说,嗯……集医术、修法于一身者,乃苍峦山脉东南十里处,翠竹峰上沈雪柔;要问世间真仙,便是那紫微宫中,无极道人,程惠眼……”老头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还有青龙庄猛虎刘三花、斩刀堂咕噜噜巴啦啦、大变山庄悠悠妹妹……”
“疯子,闭嘴!”燕嵘打断了他,这老头怎么回事?前面还说的有模有样,后面便胡诌了。
“哈哈哈,天下英才,老头我不能说尽,胡说一二,凑凑字数。反正这凤凰阁中,是沾不到一星半点,若不是它祖上荫庇,恐怕早就树倒猢狲散了。”
燕嵘只笑笑,又问他:“那你可听说过良才散人和……魏沧行呢?”
哪料这老头却答道:“良才散人?魏沧行?这两个是什么东西?老头我没听说过。”
燕嵘心中暗笑,说道:“哼,什么也不是,没听说过也不怪你。”
老头不说话了,盯着燕嵘看了许久,仿佛要把他看光,燕嵘便觉得有些不自在。
“你看什么呢?”
“唉!可惜啊!可惜啊!”
这老头又在做什么怪?燕嵘虽是这般想,依然问道:“有什么可惜的?”
老头轻叹一声,竟伸手摸上燕嵘的头,说道:“你可知你是先天道体,就这样死了,怎会不可惜?”
“……老头,你说了这么多,本座也不妨告诉你一件事,”燕嵘凑到老头耳侧,小声说道,“本座是活过一世的人,你说的那些人,前世都被本座踩在了脚下。”
“……这伢子,真比我这老头还疯呢!”
燕嵘看着老头狂笑起来。
“呵呵,本座说得可无一字是假!哈哈哈,他们都曾拜服于本座!哈哈哈哈!”
老头似是被吓到,走到墙角蹲着去了,燕嵘笑着笑着便累了,头迷迷糊糊地歪向一边。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大牢厚重的门被打开,看来是有人进来了,燕嵘听见那脚步声,是朝死牢这里来的。
他一下便醒了神,因为他听到元清的说话声,他到死都忘不了的声音。
元清跟着狱卒走到阴暗的死牢门前,里面昏暗无光,连蜡烛都不给点,他抬头一看头上那块匾额,上面写着鲜红的“死牢”二字,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今日被抓来的那人,怎地关进了死牢?怎么会?”元清问道。
狱卒忙解释:“啊!爷您才来,有所不知,凤台神圣,本就不许平民私自靠近,何况那小厮在这节庆日子冲撞凤台,还冒犯了您,实在是找死!”
“……他,他是我的一位故人,我……”
“诶哟!爷!”狱卒打断了元清,“您可别掺和进来,律法森严,就算他是您亲哥哥,也难逃一死,您还是跟他说说最后的话吧!”
狱卒把元清带到燕嵘牢门前,喊道:“喂!里面那小子,贵人来看你了!
燕嵘缓缓站起,走到牢门前,看着裹得十分严实的元清。
“爷,有话您快些说,这地方还是不要待太久的好!”
元清朝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