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后就又立刻轻悄悄地退了出去。
可她走到一半，想了想，又悄悄退了回来，托起木盘，因为她担心粥放凉了只会对病人不宜。
她办事实在是太周到，太小心了，完全不输皇上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四。
这妇人自然就是瑛姬。但她现在，又不是“瑛姬”。
她现在，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妇人。
一个想要赎罪的女人。
卫岚靠着墙，双臂环抱，余光冷冷地看着瑛姬从房间走出。
瑛姬显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他，被他吓了一跳。
但她很快就微笑出来，柔声道：“早饭我做了一些粥，不嫌弃的话我去帮你盛一碗吧？”
卫岚没有说话。
瑛姬道：“莫公子还在睡。我看他气色已比昨晚好了很多。”
卫岚便往厨房走。
瑛姬默默跟在他身后，跟着他进了厨房，看他检查砂锅里的粥。
粥里除了新鲜的虾，调味的葱花，她当然什么都没有放。
瑛姬以为卫岚会去舀一些粥来喝。但他只是闻了闻，就又把汤勺放下。
他只是确定给莫良喝的这粥安不安全而已。
瑛姬苦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卫岚走到煲着中药的药锅前，看着那沸腾的药锅，挑出一些来，细细检查了一遍药渣，确认里头有没有放多余的东西。
没有，当然没有。卫岚买回来的是什么药材，锅里熬的就是什么药材，哪怕是多一滴水都没有。
瑛姬这时道：“这药还有一刻钟才能煎好，等煎好了我会给莫公子送过去的。”
他便将勺子放下。
然后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瑛姬看着卫岚离去的背影，发了半天愣，然后垂下头，虽然显得很难受，却没有一点埋怨责怪之意。
不管卫岚怎么对她，她都可以逆来顺受的。
因为她知道，她对他们做的事，不是轻易就能被原谅的。
卫岚坐到莫良床边的时候，已换回了他一贯温和的表情。
感觉到是他来，莫良睁开了眼，侧身去拿纸和笔。
卫岚就道：“你直接说就行，我会读唇术。”
莫良便张张嘴，做出“我渴了”的嘴型。
桌上的茶还是温的，而且是莫良最喜欢的，带有甜甜香味的甘草茶。
不过如今，他已品不出任何味道了。
别说味道，就算是太烫或是太凉的感觉他如今都感受不到。
卫岚咬牙，表情已扭曲。
根据那个女人的说法，快活门配置的毒.药会使人逐渐丧失视觉、听觉、味觉、声音这四个人最为重要的能力，最后再慢慢痛苦死去。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无论是失去哪一项能力都是难以忍受的。
而瑛姬为了让目标可以速死，还加大了药量。
莫良现在只是失去声音和味觉，简直就是个奇迹。
这也全赖卫岚之前给他悄悄喝下的那瓶圣水的功劳。
以卫岚这样在灵界尊贵的身份，每年才只得领三瓶的圣水，自然有着它的奇效。
也许你会说，一年三瓶，也不算少了。
倘若你知道提炼一瓶的纯度需要多少年，就一定不会这么说了。
也正是因为它多少增强了莫良的细胞，才让毒素被大幅度抑制了下来，没能完全发挥功效。
根据卫岚的诊断，莫良的声音以及味觉是可以恢复的。
应该说，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绝对会让良子恢复！
他那可爱的声音卫岚还要听一辈子呢，怎么可能现在就失去！
倒茶的那只手一直在抖个不停。
可当他转过身来，将茶水递过来的时候，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莫良被他扶起，想要接过茶杯，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一点力气。
卫岚干脆将茶含在口中，吻上他唇，用舌尖一点一点将口中的茶水推入他喉咙。
一杯茶尽，卫岚的唇却没有离开，而是抱住他头辗转，舌也侵入与他纠缠。
霸道而强势的吻，带着卫岚的焦躁与内心潜藏的愠怒，莫良被他强悍的气息所笼罩，很是狼狈地接受着他的需索。
嘴唇被他吻的红肿，莫良就快要窒息了。
门在这时被轻轻推开。
背对着大门，注意力又都在接吻上的卫岚，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情况。
莫良发现有人进来，慌忙用手拍他的背，但卫岚没有反应。
他又急忙用舌头去推卫岚的，想让他从自己口中退出来。可是他拙劣的技巧非但没能起到作用，反而更像是在努力迎合对方。
卫岚很高兴地吸吮着他的舌头，加深了这个吻。
——这个，笨蛋岚子！
莫良气急，干脆狠下心来咬上他下唇。
卫岚吃痛退出来，舌尖舔着唇瓣溢出的鲜血，眉头微皱，似乎被打断表示十分不满。
他那幽怨的表情，更是让莫良感到羞愤。
他大张着嘴，对着口型：“你这个……”
“‘你这个笨蛋，给我差不多一点’。”卫岚抢先一步说出，语气很是平淡。
莫良就呆住。
他的确是想这么说来着。
问题他怎么会知道？而且竟然叙述一字不差。
卫岚挑眉，语气就带着几分骄傲：“我当然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一撅屁股我都能看到你嗓子眼里去。”
莫良脸涨得通红，羞愤地掐住他衣领，对着嘴型：“当着姑娘家的面你就不能不对我说这种色情的话吗！”
靠在门柱的瑛姬就忍不住笑道：“原来‘我难道还不了解你吗’还有这种表达方式，真是受教，受教。”
瑛姬开口，莫良更是无地自容。更加羞恼地摇晃着卫岚脖子，飞快地动着嘴皮子：“而且接吻还被人家目击到，你这个……”
“有什么关系。”卫岚撇撇嘴，“反正这位快活门的小姐也不会介意。”
“嗯。不介意。你们也用不着介意我，就把我当成一条虫子，蟑螂，或者是厕所里的石头。”
莫良怔怔地看着她。
因为他还不适应这个女人这样小心翼翼的说话方式。
而且她本不该是一个会这样贬低自己的人的。
瑛姬将手中端着的药碗放到桌子上，因为她知道卫岚不喜欢别人喂莫良。
“对了，你们午饭想吃些什么？我去买菜。”
没了味觉，可是肚子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的。尤其在人虚弱的时候，肚子就更容易饿。
莫良赶忙去拿床边的纸，瑛姬赶忙道：“你不用费力写出来，我可以读唇的。”
莫良就比着嘴型：“馅饼你会不会做？”
瑛姬双眸一亮，道：“会！会做！你们想吃什么肉馅的，我做给你们吃。”
莫良想了想，道：“牛肉馅的，要满口的牛肉和白菜。”
而且卫岚也很中意牛肉。莫良知道卫岚整晚都在照顾他，想让他好好补补。
老实说，瑛姬肯留下来给他们做饭，为卫岚分担一些劳务，他心里很是感激。
“好！我这就去买。”
卫岚只是冷冷看着她，没说话。
她刚走出门，又退回来，小心叮嘱道：“对了，这药你要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减半了。”
莫良点点头。
瑛姬看着莫良，笑了笑，笑容毫无恶意：“也许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你们听了会觉得不舒服，但我还是忍不住想说，你们二位，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莫良被她说得有点脸红，而卫岚则是一脸“你这说得不是废话”的表情。
“而我竟然还想要离间这样的你们，我真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蠢猪。”
她说完这句话，她就赶紧退了出去，还将门带好，将属于他们的二人世界又还给他们。
第106章
莫良目送着瑛姬走出屋子后，莫良缓缓张嘴：“这个人变得实在是快，仿佛已完全换了一个人，仿佛已不是那个瑛姬了。”
卫岚知道这话是莫良说给他听的，因为他对瑛姬的态度，即便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
他冷冷道：“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她伤害过你，都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虽然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平淡，但莫良听得出他的口气有多么冰冷。
莫良重重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而且这点她本人也应该很清楚。但是，昨晚你明明放了她，她本来也可以离开的，可她为什么选择留了下来？”
卫岚冷冷道：“那只是因为她已无处可去。快活门不会放过失败者，她回去下场只会比死还惨。”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去拿药。等他把药端来重新坐回床边，正对着自己的脸时，莫良才接着动嘴。
“可是她留在这里，快活门依然不会放过她的。而且她想必也十分清楚，一旦有人来除掉她，你是决计不会插手的，她根本就没办法利用你做她的屏障。那她为什么还要留下来？”
“……”
卫岚默默喂他喝着药。
反正也感觉不到苦和烫，莫良快速吞下，接着说：“还有昨天晚上，她明明有好几次机会杀掉我们两个，可她却没有这么做，这又是为了什么？”
“……”
昨天晚上莫良虽浑浑噩噩的，但有些事他还是有印象的。
他中毒，卫岚彻底慌了神，全身都是破绽，那个时候只要瑛姬动手，他们两个必死无疑。
一个优秀的杀手，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取目标性命的机会。
可是她却主动放弃了这么绝佳的机会。
难道她不惧怕快活门的门主？难道她不怕受门规处置？
还有，在卫岚彻底慌了的情况下，若不是她处置得当，今天的莫良绝不是只有暂时失声和暂时丧失味觉这么简单。
若说莫良心中一点怨恨也无，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当他看到她整晚都在尽心照顾自己，甚至还要照顾已经快要崩溃了的、随时都可能被憎恨吞噬了理智出手杀了她的卫岚时，莫良还如何怨恨得起来？
莫良虽然不是圣人，但也从来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已看出瑛姬被感动了，已决心悔过，哪怕呆在卫岚身边比回去快活门还要危险，可她还是决心留下来。
就因为她已悔罪。
卫岚却道：“你好烦。”
然后就将热腾腾的整碗药汁含在口中，托住莫良后脑，贴了上去。
莫良想提醒他烫——虽然自己感觉不到冷热，但他眼睛还没瞎，那冒着热气的药汁足以说明药现在是多么高的温度。
可卫岚的嘴更快。
又苦，又烫。卫岚却忍了下来。
他是在惩罚自己，想感同身受莫良的痛苦。
莫良知道。
他忍不住抱住他的脖子，让他吻的肆意，在心底悄悄说了一句笨蛋。
等他吻完了，莫良又张嘴：“至少她现在已不是快活门的杀手，只是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继续为难她又能怎样？反正他已经是这样了。
卫岚却已不愿听下去。
“你想做圣人吗？”他眸色冰冷，没什么感情地问。
莫良愕了一下，然后苦笑着说：“不想。圣人，英雄，我从来没想当过，而且那种大公无私的办事风格我也学不来，太苦了。”
他只是同情这个叫瑛姬的女人，能够体会到她的辛酸和苦楚。
他只是知道就算杀了瑛姬，他受的伤也不会马上好起来。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增一条杀孽。
他不是圣人，也不是英雄，他只是想活得无忧无虑，潇洒自如，问心无愧。
而且他早就发现，留着瑛姬的命，远比杀了她的好处要多得多。
要你的敌人感激你，远比要他们的性命要有益得多。
只可惜很少有人能明白这个道理。
莫良笑笑，继续说：“虽然都以魅惑男人为生，虽然都杀过人，但她和阿修罗不同。我现在只是单纯地不讨厌她而已。你别说，她矫揉造作的时候我腻歪得不行，她现在这样，我还挺喜……”
卫岚冷冷打断道：“你还挺什么？”
“挺……挺不讨厌她的。呵呵。”
“……”
虽说以德报怨是他一向的作风，但受了这么大苦，命都差点丢了，他现在心竟然还能这么大，卫岚也真是佛了。
这家伙的确是个单纯的傻瓜，而且是个坦然、豁达的可爱的傻瓜。
他本就是一个比千颗太阳还要耀眼温暖的男人。
——卫岚不就是被这样的他温暖过来的吗？
还有那些不知不觉被他吸引，那些欣赏他的，愿意成为他朋友的人。
卫岚叹了口气。
那个女人也是被他这一点打动的吧，虽然很气人。
“……我答应你不会杀她就是。”
至于给她好脸色——没戏！
莫良拍拍他的肩，笑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会杀她的。”
卫岚挑眉，他哪里来得这样的自信？难道是因为他温和的外表，良子就觉得他无法下杀手吗？
太天真了！……所以说他单纯。
莫良笑着，缓慢动着嘴巴：“因为我知道你绝不肯去杀一个已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尤其她还是个有悔过之心的女人。因为你根本就不是这种人。”
莫良笑了，笑得那样无邪。
卫岚脸微微一红，惊诧道：“什……！”
他单手覆面，然后，过了一会儿才渐渐拿开，脸依旧红着，凝注着他，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地笑道：“真是拿你没办法啊……”
莫良龇牙，回以笑容。
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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