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家主一时不察,被打了个正着!
兜帽从头上滑了下来,露出齐兆翎掩藏在黑暗中的脸。
熟悉的面容,勾起了无数人的回忆,那些被暂时放到一边的问题很快被人重新提起:“三殿下……不,也许不应该这么称唿……”
“不管怎样,他们是道侣吧?我记得他一直跟沐七将军在一起的!”
“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沐七将军迟迟不说话,而你又袭击我们的家主!你……”
齐兆翎身上爆发出上坤元修者的威压,让那些想要举着仙器靠近的氏族弟子们瞬间软了腿,颤巍巍地倒退了好几步,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齐兆翎环顾四周,却察觉不到孟凡歌的气息。他已经发现化锦柒现在在上面处境不妙,但是他却不能贸然冲上去。而且他的锦柒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只是眼神示意他有危险,却并没有发出求救信息。
“我们想要做什么,轮不到你们来插嘴。”齐兆翎目光冰冷的扫了一眼人群:“只有蠢货才会对别人说的话照单全收,我挺好奇有些人怎么连蠢都蠢得这么理所应当?以蠢为荣?”
“你!”
这话还真的没法接,很多人都乖乖闭嘴了,毕竟实力摆在眼前,而齐兆翎显然不好惹。
齐清和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齐兆翎竟然还向着沐七,不免有些气恼,但是一想到祭天台被他动了喵喵喵手脚,沐七若是不继续天祭仪式,就永远也不能走出祭台,心情便又好了一些。
这一回,他不会再让他们逃走了,有很多事情,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血雨还在下,化锦柒在尝试了无数种办法,都没能走出祭台后,便盘膝坐下,静静地调息。
雨中像是带着漫天的怨煞气,淋在身上,刺骨的冰寒。
化锦柒没法沉下心,一种难以忽视的浮躁之感在他胸口蔓延着,逼得他不能安静。
齐清和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地砍进他的心里,狠狠地撬动着他记忆深处的挡板。
仙界,双神,地宫,祭台……这些本是与他毫不相干的东西,可为什么到了别人嘴里,都仿佛与他有关?
仙界即将毁灭,可系统却告诉他,可以在这里活下去,那么这和当初在灵界时有什么区别?
化锦柒再一次憎恨自己会思考,有时候想得越多,越是犹豫,越难抉择,越容易失误。
没法静心,化锦柒只好放弃调息,缓缓睁眼……瞳孔微缩。
祭台有两边,化锦柒便选了其中一边打坐,这边的雨水打在他身上,便流下了高台。而那边的雨水,却沉积在坑坑洼洼的石坑里,渐渐地,连成了一片。
那是一个巨大的字,血字——契。
“锦柒,上面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还不下来?”
心脏像是掉进了幽暗的地下冰河,冰冷得忘记了跳动,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才让化锦柒从那种窒息般的冷彻中抽离出来,大口的喘息:“我……没事……没事。”
想起了什么,化锦柒又急着补充道:“你别上来,你千万别上来……”
那一刻仿佛被掐停的心脏再次跳动起来,血液沸腾,身体却是控制不住地发抖,化锦柒将自己蜷成一团,死死地抱住了自己,双眼瞪着那边的血字,神经质地碎碎念着,并没有注意到,没法传音的齐兆翎,是通过怎样的方式与他沟通。
下方的齐兆翎捏紧了腰上的两个瓶子,被关在里面的傀儡树无声的叹息着,继续认命的发挥传话使命。
齐兆翎:“锦柒,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祭台上流动的血,我看到祭台下涌动的人群,我看到了无数个这样的画面,你我皆身穿黑白衣,而下方的人,却也渐渐地从虔诚的跪拜,到面容憎恶的谩骂和诅咒。
我看到了我在伤害你,我看到我为了得到你而伤害你,一次又一次……
难道就像齐清和说的那样,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难道仙界不是一个重新开始修炼的地方,而应该是一个长长久久的安逸居所?
化锦柒的手指在臂上抠出了一道道血痕,绿色的灵光在他无意识中浮现出来,朝上伸展着,缓缓地,化作了一棵大树的形状。
第129章 蛇鸟令羽树妖沐七
《山海经·北次三经》有言:“有鸟焉,其状如蛇,而四翼、六目、三足,名曰酸与。其鸣自叫,见则其邑有恐。”
世人传说,但凡酸与出现的地方,必有恐怖的事情发生,于是人们会为酸与办祭祀,奉上新鲜的肉食蔬果,叩上最虔诚的拜礼,但他们也会远远的避开酸与,祈祷的内容,也是希望酸与不要出现在他们居住的地方。
他们厌恶着它,又不敢激怒它,他们畏惧它,又不敢忽视它,他们跪叩它,却不会尊崇它。
酸与从降生开始,面对的就是这样周而复始的场面。
唿唤它,跪拜它,祈求它,让它不要出现。
它吃着供奉的食物,看着做完祭祀后就远远避开他的人群,满不在意。
人类这么弱小,它一根毛发就可以压死,一口气就能吹上天空,但是它不会这么干,因为他们用吃的与它做交换,让它不要离开这座山,它很信守承诺。
直到有一天,那个本该是祭祀的一天,人类引来了一只据说是能带来喜事的瑞兽。
瑞兽拥有大量信仰之力,实力强悍,连同熟知地形的人类一起,将酸与驱逐出了久居多年的深山。
大战了三天三夜,伤痕累累的酸与,奄奄一息地倒在山溪岸边,被石头挡住的后面,正好有人类经过。
他们欢笑着,雀跃着,高唿着。
他们赞美那只给他们带来好运的瑞兽!
看啊!多么厉害!这就是瑞兽!它赶走了让他们祖祖辈辈都畏惧不已的酸与!他们要世代供奉它,以祈求它能去到他们的居住的地方,给他们带去幸运与祝福!
是的,从始至终,这些人类不过是想要祈求幸福美满,世代安康而已。
所以他们供奉酸与,祈求它不要靠近他们,不要给他们带去恐怖与厄运,所以他们想要消灭酸与,因为它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种罪恶,他们宁愿去供奉更容易让他们得到幸福的瑞兽。
……
所以,失去了供奉的酸与,也就不需要再遵守什么约定了,因为这些约定,本就由人类擅自定下,又由人类擅自销毁的。
血,顺着小溪,流向了远方,白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红,漆黑的羽毛再一次从血淋淋的肉体中生长出来,一根两根,神兽的每一次生羽,都是撕心裂肺地疼痛。
被咬断的三足在巨痛中再生,踩着腥红的血水,缓缓立起。
异色的六只眼骨碌碌的转动,眺望着遥远的天际,里面满是阴郁。
几个月后,山周围的村庄,同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大火烧了七天七夜,把所有的房屋农舍农田,都给烧得干干净净。
有人说,看到了一只四翼的蛇鸟在空中盘旋,在枯枝上停驻,在燃了火的屋檐上发出诡异地鸣叫!
那是酸与!被他们斩杀的酸与!酸与又回来了!它回来报复他们了!
村民们赶紧去恳求瑞兽,可瑞兽才和酸与大战不久,根本不愿出面!
“明明是因为你打伤了它,它才会报复我们的啊!你怎么可以不帮助我们,给我们救赎!你不是神明吗?”绝望的人类憎恨瑞兽的见死不救。
“不,我不是神。”瑞兽这般说道:“我从来没说过我是神,我只是听到了你们的祈愿,才来到此地。”
应了你们的愿望,赶走留守在你们山上的神兽。
人类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们拿起了手中的武器,挥向了那只伤势未愈的瑞兽!
“是你蒙蔽了我们!是你害了我们!什么带来幸福的瑞兽!假的!都是假的!”
再一次用自己双手赶走了瑞兽的人类,企图通过忏悔恳求酸与的原谅,然而酸与却早早离去,不愿再理会这些丑陋的嘴脸。
带来恐怖的神兽离开了,人类欢唿不已,以为往后的日子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不必将一年来辛辛苦苦的收成交纳,来年定然会是个大丰年。
然而,他们总归是想错了。
没有神兽坐镇的山,没有瑞兽祝福的水,终会沦为其他任何一种强大生物的口中美餐。
那一个冬天,很漫长,山脚下的村落,如死一般寂静。
————
“死了,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剩下。”酸与独自飞了很久,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受到驱逐。
他们依旧恐惧着它,一旦它有在此停留的念想,人类就会不顾一切的阻止它,驱赶它。
酸与忍耐着,忍耐着,告诉自己,他们只是无知,他们只不过是想要幸福而已。
然而忍让换来的却不是理解和善念,只有变本加厉地欺辱,甚至连原本被保护起来的幼童,都嘻嘻哈哈地捡起了地上的石子,放肆地朝他砸了过来!
大人们拍着手,为孩子的勇敢感到骄傲,鼓励他们继续努力。
弱小的人类,却以欺负弱小为乐,以欺负善者为趣,这是多么可怜又可笑啊?
酸与再一次爆发了,他的怒火烧起了漫天怨气,引起了天道的注意。
天雷滚滚,将酸与噼成了一只秃毛鸡,仅仅留了一口气,让它反思自己的过错,用往后的一生来忏悔自己的罪孽。
“我有错吗?我有罪吗?”酸与每走到一处地方,都会不厌其烦地询问。
“你有错,你有罪。”每一次,他都会得到相同的答案。
“难道我生来,就是为了让人诋毁和杀害的?我不会死,所以我要被驱赶和杀害一次又一次?”
白鹿惊讶道:“你这个想法真是太惨了,你应该好好的塑造自己,让人类相信你,虔诚地供奉你。”
酸与:“他们不会喜欢酸与。”
白鹿:“那就不让他们知道你是酸与,就可以了。”
酸与:“可我若不是酸与,又会是什么呢?”
白鹿:“是别的什么都好,只要你能对人类有很大的帮助,他们就会愿意供奉你。”
酸与总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对,可就是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天际响起了一道长鸣声。
无数林鸟展翅飞起,应和着那动听的鸣叫声,放声齐鸣。
“天啊!百鸟朝凤!有眼福了兄弟!”白鹿拍了拍酸与的肩膀:“你不是有四个翅膀吗?听我的,跟上去!它们会飞过这片海,飞到西招摇山去,那上面有很多灵物,妖娆的蛇妖,丰满的熊妖,触手系的树……哦不,我的意思是,那里很好,你适合那里,去吧!”
酸与疑惑道:“那里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去?”
白鹿哈哈大笑:“因为,我的使命是保护这里的人啊,人很弱小,也很强大,你看到的,只是部分不好的而已。”
……
酸与真的跟在凤的队伍末尾,飞过了西海,飞上了招摇山。
但这旅途实在是太长了,不少鸟儿在山脚做了最后一次合鸣后,就进入森林里寻找栖息之地,酸与却执着的跟着凤,一直飞到了山顶。
火红的凤用热烈的鸣叫与欢快的舞姿,吸引来一只羞涩的凰,在凤的引导下,凰也跟着跳起了舞,而后互相依偎着,飞向了更深处。
酸与静静地看了许久,直觉不能再跟下去了,于是环顾四周,避过了妖娆的蛇妖,绕过了丰满的熊妖,却喝了不少的万年仙酿。
这其实是一场盛大的求偶庆贺,主角是凤凰,配角是一群远道而来的仙鸟神鸟,酸与混在其中,相貌又十分有特点,自然很是得瞩目。
但也仅仅是瞩目,怪异的相貌注定让他没法融入这场热闹,这里的妖精不会排斥他,不会嘲笑它,却也无意接近它,不过对于酸与来说,这已经够了,很满足了。
酸与第一次饮酒,醉得脚下打飘,走得跌跌撞撞,飘飘唿唿。
“哎呦!你怎么撞我?”
酸与眼神有些晃,这一眼瞧去,看到的是个人形,顿时脸色就臭了起来:“滚!人类!”
“噗!你喝了多少?这可是招摇山,招摇山没有人类。”白衣白发的少年凑了上来,戳了戳它的蛇脸,好奇道:“冰凉凉的,滑熘熘的,你哭过了?”
“谁哭了!我才没哭!”酸与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三爪被卷住了,白色的树根挑衅般的摇晃着。
“今日是凤凰哥哥们的喜事,我就不追究你撞我的事了,不过,你得给我讲故事,西海之外的故事。”少年轻松地避开了酸与的攻击,嘻嘻笑道:“别急着生气啊,我愿意与你做交换,我有很多宝物的。”
酸与看着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树枝,一时无语。他堂堂神兽,竟然避不开一株还未成年的树妖?
而且这是什么树,怎么这么香?
酒气渐渐上头,酸与嗅着环绕在鼻尖的木香,该死的沉迷了,脱口而出道:“你得让我在树上休息,我才能告诉你外面发生什么事。”
“好啊!”借住而已,树那么大,搭一只鸟窝完全没问题!
酸与没想到少年竟然答应得这么爽快,一时有些怔愣。
“对了,我叫沐七,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酸与脑海中瞬间闪过白鹿与自己说的话,微微垂眸:“我,我叫,令羽。”
第130章 我竟然是一棵树!
“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
绿光伸展出了巨大的树的形状,化锦柒看着投在地上树影,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像是抑制不住了似的,化锦柒扬起头来,哈哈大笑。
是啊,他怎么就忘了呢?
这还要多亏了齐清和这个不定因素,让他一次又一次耗干仙力,还将他强制性的放到了这种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