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才满足!”
齐清和朝他走了过来,墙上的庞然大物随之挪动,类似巨猫的影子高高地隆起背部,双尾翘起,摇晃着。
“永远,不够。”齐清和居高临下地凝视着那人,一双竖瞳渐渐化作一片诡谲的紫色,他缓缓开口道:“齐渊昇,从你让我亲族尽失,无家可归那时起,你就应该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结束。”
墙上的影子和灯下的人形逐渐化为一致,巨大的白色双尾猫出现在笼子前,举起一爪,拍向了对它来说过于小巧的笼子。
笼子被刻意做成了一个球形,四面都伸出了银色的锁链,将齐渊昇牢牢捆住,原本齐渊昇只是端坐在一面,现在球一动,他就整个人颠来倒去,锁链扯动了身上的经脉,撕裂开一道道尚未愈合的血痕。
齐渊昇痛哼一声,便咬紧了下唇,逼迫自己绝不出声。
眼前的这个兽修,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乖巧好欺的小猫了。
天地在旋转,血腥味弥散在空气中,齐渊昇的思绪飘啊飘,飘到了遥远的过去——
年少的齐渊昇,并不知道兽皇的本体便是紫瞳猫又,更不知道那个成日里越过西山,跑到他的灵田里偷吃搞破坏的小奶猫,就是兽皇的孩子。
他奉父命镇守西山,严防兽族侵入,但毕竟有些小孩心性,看到幼小的生物,总是没有防备。
再一次难得的休息日,齐渊昇便带上了小奶猫,去了自己的秘密花园里。
小奶猫是真的很小,一个巴掌就能握住,两条小尾巴在他手心里扫来扫去,撩拨到了他心坎里,一人一猫一闹就是几天几夜。
在独属于他们的秘密花园里,他们忘记了人族与兽族多年来的芥蒂,忘了两族间势如水火的氛围,只管尽情的玩闹。
然而等到他们尽兴归来时,一切都变了。
身边的亲卫告诉他,兽皇唯一的孩子失踪,人族借此要挟,没想到兽皇关心则乱,竟然乖乖就范,被仙尊封印在了西山底下,三天前他们在秘密花园里遇到的雷雨,正是兽皇被封印时造成的天象。
“兽皇……他的本体是什么?”齐渊昇摸了摸正安睡在自己衣袋里,无知无觉地小奶猫。
“回殿下,是紫眸猫又,仙尊封印他时,他便显出了原型。”
心脏好像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潺潺流血,强烈地悔意和恐惧喷涌而出,几乎要将他吞没。
齐渊昇没法责备或者憎恨自己的父亲,更没法原谅造成了这一切的自己,小奶猫交与了他全部的信任,而他却将小奶猫的一切,都毁得一干二净。
“我记得……有一种草……对了,银草根,你们,通通给我去找银草根!”只要忘了,只要它忘了,忘了,就不会难过,不会绝望,不会……离开他了。
兽族的皇突然失踪,唯一的幼崽也下落不明,兽族彻底乱了起来,为了眼前的位置,争得头破血流,而这些,正合了人族的意。
一切,都水到渠成。
兽族被驱赶至荒芜之地,人族成为最后的赢家,齐渊昇被召回仙尊身边,大军之权转交他人。
齐渊昇本就无意于此,兵权让了就让了,没什么好眷恋的,他找到了银根草,和着自己的血,喂小奶猫服下,并告诉小奶猫,它是被兽族抛弃的,总有一天,它要回到兽族,成为兽皇,而他也会成为仙尊,他们俩要一起带来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步错,步步错,一句慌,百句圆。
齐渊昇将小奶猫放在身边,尽心培养,并给了它一个新的名字,让它适应一个全新的地方,他们甚至成为了最知心的朋友,交付生死。
然而这个只有他知道喵喵喵的秘密,最终还是没能守住——银根草,是有解药的。
老天就像是给他开了一个最大的玩笑,一面让他顺顺当当的布置好了一切,一面又让齐清和在最“合适”的时候,回忆起了一切。
第111章 嘲笑你愚蠢的善良
“你知道,在我无意间摔倒,又不小心咬了一口薄清草,渐渐回忆起过去时的那种感受吗?”齐清和猫嘴微张,吐露人言,紫色的眸子里竟暗藏着无限悲凉。
被遮挡在记忆里的迷雾散开,真相浮出水面,年幼时的欢笑声,以及那昭示着命运转折的惊雷震响,让他瞬间明白了其后的种种,皆是欺骗。
什么你是兽皇我是仙尊,什么和和睦睦的新世界,假的,全是假的,齐渊昇一开始就在欺骗他,给他编造虚假的记忆,让他浑浑噩噩的过了虚假的半生,而他甚至还对齐渊昇心怀感激!
既然你要如此爱做戏,不如我也陪你演一场,也不枉费了你这么多年的苦心布置。
极少人知道八百年前的那场夺权之争的真相,就连沐七和三皇子,都被蒙在鼓里。
涉及此事的人都被齐清和处理干净,就算有人心存疑虑,也查不出证据。
齐清和倒是挺感谢那个当时独得盛宠的慧妃原氏。
慧妃野心勃勃,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买通了接生的所有人,将女婴当做男儿,生生占了个二皇子的名份,好巧不巧,这事被刚刚回忆起一切的齐清和得知,以此威胁她就范。
当时机到来时,便将“常年病重足不出户”的“二皇子”,换成了极少抛头露面的齐清和,慧妃亲自作证,证实齐清和的身份,齐清和也尽全孝道,保证慧妃一生无忧。
双方达成协议,慧妃在齐渊昇突破失败时站了出来,表示天赐良机,自己久病的孩子得了神丹灵药,终于能下地走路。
齐渊昇年少时征战四方,指挥了大大小小的战役,支持者众多,不是轻易能扳倒的,如果不出意外,他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仙尊。但若是突破失败就不一样了,无论到了哪里,实力才是硬道理,一个突破失败,且很有可能自此废了的皇子,如何能成为仙尊?
于是在齐渊昇闭关养伤期间,各种流言蜚语便传开了,有的唱好有的唱衰,有的中立观看事态,而齐清和便是在这个时候,不断地收敛势力,并以极快的速度突破到了上坤元境界。
等齐渊昇意识到情况不对时,已经晚了。
他被彻底捆在了这里,不得与外界联系,而他此前又表现得对齐清和信任有加,宠溺十足,以至于稍有些亲近的三皇子和沐七,都对齐清和的谎话信以为真,认为这是齐渊昇的授意。
齐清和就是看准了三皇子和沐七无意那个位置。
当然,再漂亮完美的谎言,久了都会被看出破绽。齐清和便给三皇子和沐七派了任务,让他们去查灵界之事。
在荒芜之地建造地宫,在九层的地宫深处造建冰棺,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这两人暂时与外界隔绝,给足齐清和做局的时间罢了。
皇族的人以为齐清和要对付三皇子,还以整个将军府做要挟,逼迫沐七刺杀道侣。
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以为三皇子失踪了,被兽族谋害了,对兽族仇念更深,积怨更重,两族再次变得水火不容。
“你既然恨我,又何必坐在这令你恶心的位置上。”圆形的笼子撞到了石壁上,震荡一下,堪堪停下,齐渊昇恰好被倒立着拉扯筋骨,血噗嗤噗嗤地往下滑落,顺着那头长发,流到了地上。
被球形笼子滚过的地面上,满是凌乱的血迹。
齐清和紫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些血,舌尖不自觉地探了出来,仿佛能品尝到空气中的血腥味,他看着齐渊昇瘦弱的背影,缓缓道:“是啊……若不是因为你,我本该是兽皇,我本该享有着被你剥夺的亲情,可是现在呢?”
齐渊昇闭目不语。
今日已经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了,听闻齐兆翎归来,他内心便浮躁起来,有种隐秘的想法,期待齐兆翎他们会将他救出去,同时也担心他们自身难保,逃不出齐清和的毒手。
见他不再说话,齐清和又道:“齐渊昇,你可知,我看到了什么?”
齐渊昇的血落在地上,滴滴答答地回响。
齐清和爪中托起了一团蓝光,光华褪去,留下一株白森森的幼苗。
“世间又妖树千千万万,独有一灭世之种,名为傀儡。”齐清和甩动着长尾,将齐渊昇的笼子拨正,银色链子不断收紧,逼迫齐渊昇看过来。
只一眼,齐渊昇就挪不开了,他当然认得这种妖树!
“孽畜,你有恨,冲着我来便可,莫要伤及无辜!”齐渊昇一天之内激愤了好几次,血便再次崩了出来,仙骨被勒紧压磨的滋味让他痛不欲生。
齐清和像是极爱看他这副凄惨的样子,笑声越发的大了起来:“是是,你关心百态苍生,你心系天下生灵,你最善良慈悲了,而我,就是个在你在教导下不知悔改的恶人,活该在哪天被人千刀万剐,以卫正道。”
齐渊昇不理他的胡言乱语,急道:“你在哪找到的这种东西,扔了,快拿去扔了!”
齐渊昇越是歇斯底里,齐清和越是心情甚佳,他将缩成一团的傀儡树幼苗扔到了一边,笑道:“不远,就在皇都郊外……那个我们之前常常玩耍的地方,你还记得吗?”
齐渊昇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语气里竟带着一丝恳求:“阿和,你想让这里,变成下一个灵界吗?”
皇族有大祭司,断言灵界灭世源于傀儡妖树,于是他们才会对这种东西唯恐避之不及,齐渊昇从小深受大祭司的影响,对大祭司的话深信不疑,自然不会再做什么深入探究。
但齐清和就不一样了,一来是要支开三皇子和沐七,二来是他本身就是篡位者,大祭司却算出他是“名正言顺”“大势所趋”,假得实在明显,令人想不疑都难。
而化锦柒的那番话,显然证实了这一点。
什么灭世之树,不过都是幌子罢了,灵界从一开始,就在走向毁灭,只不过是时间的长短罢了,而仙界,亦是如此。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长长久久,可他又是如此的贪婪,妄想着能够长长久久……
————
话分两头,这边的化锦柒发现自己能看到字迹,而齐兆翎却能看到图画后,两厢比对,竟然画出了一幅地图。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是荒芜得可以,版图不再东西南北的跑,而是不断往下延伸,且四通八达,各种豪华。
暗室,地宫,地下通道,有钱人果然喜欢造。
化锦柒左右看着这幅地图,眉头渐渐蹙起。
齐兆翎配合道:“蜂巢。”
化锦柒恍然拍手!是了!就是蜂巢!
只见长长的通道连接了一个个巨大的空间,空间里又分别布置了六扇门,每一扇门又分别通往不同的通道和空间,可不就像蜂巢的切面图!
若是画不出这地图,被人贸然驱赶到此,乱走一通,鬼都不知到下一扇门会通往哪里。
化锦柒一路上狂call系统,最后再一次确认,这该死的东西又玩起了失踪,好在系统空间里的东西还任他取用,让化锦柒不至于彻底成为累赘
两人一起走过了长长的通道,前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通道上的火焰双双亮起,一路延伸到远方。
齐兆翎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跟在化锦柒身后,看到他在每一个空间的六扇门中选择时,虽有犹豫,最后却都坚定的做出抉择,看似毫无规律可寻,但是稍稍回忆一下,就会发现,在这样的六边形遍布中,他们走的,确实是通往一个方向的路。
化锦柒打开过每一个方位的门,最后却能绕回同一个方向,弯折着前行。
“如果我们不绕圈,只打开固定的门,会怎样?”
会怎样?化锦柒怎么知道会怎样,他只是随手选了个门……他们竟然在朝同一个方向走?齐兆翎这空间感也太强了吧!
“是不是会,遇上什么东西……”齐兆翎盯着化锦柒的双眼,却见到一团团青蓝的光一闪而过!
“小心!”化锦柒睁大双眼,一把将齐兆翎拉进门内,嘭地关上……关不住!
一只灰色的脚,卡在了门合之处,紧接着,灰色的手指扒住了门边,一点点的将门推开。
化锦柒生生被推得往后倒退,绿色的灵气汇聚在掌心,再次将门又推了回去!
“咔哒……咔哒……咔哒……”外面的东西发出特有地关节磨合声,围绕在那东西周围的青蓝火一个个钻了进来,将两人团团围住!
齐兆翎手中凝聚起一团火光,往四周一挥,青蓝火们似乎有些忌惮地退到一边,却始终围绕在他们周围,不肯散去。
化锦柒脑海中不知为何就闪过了些许片段,未经思考便说了出来:“没用的!这些都是死者的魂魄,有些死了很久,有些可能才刚刚过世,他们被守墓石人杀死,魂魄与肉身都被困在这里,所以只能跟在守墓石人身边。”一开始他们会到处游走,但最后总会回到同一个地方,那就是自己尸骨所在之处,久而久之,他们就会发现,唯有跟着守墓石人,才能走得更远,看到这里面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游魂的日子实在是太漫长了,他们渐渐地忘记了时间,忘记了过去,唯有些执念较深的,尚且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
青蓝火们在空中跳跃着,像是在无声的欢唿——他们终于要迎来新的伙伴了!
齐兆翎加入了顶门的行列,耀眼的白色火焰将卡在门缝的石脚石手围住,随着令人听着耳根发麻的灼烧声,质地坚硬的石晶竟然化成一片飞灰,门也被两人重重关上!
“嘭嘭!嘭嘭嘭!”
第112章 万人天坑血祭双神
“嘭嘭!嘭嘭嘭!”
化锦柒放出灵植,将门牢牢抵住,才勉强歇了一口气。
“你刚才叫它什么?”齐兆翎想到刚才在情急之时,化锦柒脱口而出的话,微微蹙眉。
“啊?什么?我说了什么?”化锦柒无辜地睁眼。
“你叫它守墓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