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的身份,齐兆翎叹了口气:“是了,你应该是不知道的,本命契约解除所需繁杂,不然,便会遭受强烈的天罚,有甚者,甚至自此断了灵骨,彻底与武道无缘。”
化锦柒晕晕乎乎地走了,门咔哒合上,却不知,屋内的齐兆翎立刻黑了脸色,将视线转向床上的水琉玉。
浅色的双眸不知何时睁开,怔怔地看着齐兆翎的方向,一脸世界观崩塌的模样。
“缘何入魔?”齐兆翎闭目养神,指尖置于鼻下轻嗅,淡淡的草木香气仿佛还萦绕其中,令人心神平静。
“师,师尊……”水琉玉却道:“师尊,他……方才那个人……”
没有面具的遮掩,少年脸上少了肉感,多了棱角,与以前模样大相径庭,若不是那一身熟悉的月白,以及齐兆翎那绝对不可能对旁人露出的神色,水琉玉也不可能认出他是谁。
可是,他竟然是个男子!
水琉玉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认知有了很大的错误。
而更恐怖的,却不是这些,而是……他们方才所说的本命契约兽!
水琉玉当然记得自己曾与化锦柒说了什么,可她看上的是软萌可爱的小芽芽,而不是眼前这个……身上长着可怕羽毛的人形怪物!
她中途清醒,对于齐兆翎和化锦柒的话只听了一半,只知道他们要解除契约,水琉玉并不知道齐兆翎不记得兽化后发生过的事情,稍作推测,便得出了齐兆翎要放化锦柒自由,而后将她禁锢起来的可怕结论。
不!她才不要与这种怪物血脉相融!
水琉玉害怕得全身发抖,说出的话都在哆嗦:“师尊……徒儿听说,你要与他解除……请,请千万考虑清楚,本命契约关乎性命,不可当儿戏啊!”
齐兆翎听她劝说,心中甚慰,小影将狠心薄情,徒儿却还有几分关心,如果她表情里少那么几分恐惧,齐兆翎说不定能立刻原谅她之前犯下的过错。
“为师自有章程,你累了,睡吧,这几日就不要出去了,我会叫人好好看着你,等你想清楚了,再来告诉我。”
见他要走,水琉玉却慌了,挣扎着起身,脚尖才触地,便嘤咛一声软倒下去。
然而意外的是,齐兆翎却完全没有上去帮扶的动作,而是负手直立,漠然地看着她哭嚎。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背叛了魔宫,被咒印反噬入魔,这样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早就该千刀万剐,或者任反噬将其折磨致死。
但这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徒儿。
既然注定会是这样的结局,为何当初上天要在他困顿绝望之时,示梦指明他将会在虚无境遇见命定之人?
如果早知会是这样的结局,那么当初他在第一眼看到飘在水中的奇怪白木时,就不会好奇捞起,更不会将里面水灵可爱的女娃带回魔宫,尽心尽力的抚养长大。
可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不过是失意者自欺欺人的念想罢了。自欺欺人,却又唯有自欺欺人,才肯甘心,才能将自己的过错顺理成章的推到别处,以求心中一丝宽慰。
齐兆翎自嘲的笑笑,一把推开了房门——
正对门口,将衣袍刚脱得只剩底裤的少年整个人颤了颤,缓缓地,缓缓地侧回头来,支支吾吾道:“尊主,我刚才查了一下,好像是要先脱衣的对……”
“嘭!”齐兆翎勐地合上门,将被他特意叫上来送茶点的小厮关在了门外!
化锦柒:“……”
#我是男的没错吧!#
#每天都在怀疑自己的性别#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泛白的窗纸,照亮了一室。
锣鼓喧天作响,人声阵阵吵嚷,化锦柒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今日是武道大比,是各个世家大族内精英弟子们齐聚的日子。
子垣沭封会大展拳脚,化身黑马夺得魁首,而齐兆翎会当众道歉,同时发出一番狂妄宣言,先灵之大陆一步,拉开了正邪对决的序幕。
你们不是要来魔宫惩奸除恶么?那我非要将战火转移到你们的地盘上,看看到底是谁耗得过谁。
然而剧情是存在的,变故同样也是存在的。
就像现在,他光是回忆着昨夜所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头疼无比。
化锦柒艰难地推开了横在自己身上的手。
这是一只常年不见光的手臂,虽然肌肉结实,却显得苍白无血色,入手便是冰凉的触感,好像抱着一个巨大的冰块。
而现在,冰块动了动,鼻子里发出意义不明地哼声,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镀着一层红边的,灿金色的竖瞳。竖瞳镶嵌在一双隐约浮现白鳞的眼眶里,光是这么直直看过来,就有一种难言的威慑。
化锦柒:“……”
化锦柒:!!!?
金色的竖瞳骨碌碌地转动,一顺不顺的盯着他看。
化锦柒注意到,对方时不时探出的猩红舌尖,都已经分了叉。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如同被一道巨雷当头噼下,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自己炸得外焦里嫩,他不可置信地捧起齐兆翎的脸,视线一遍一遍地研磨那皮肤上的每一寸地方。
而无论是那灿金色的竖瞳,还是泛着亮光的白鳞,都在喵喵喵传达着一个讯息,那就是——蟒化。
所以到底为什么既变鸟也变蟒的,这爹娘怎么造的!这物种跨得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不!重点是,这蟒化得真是时候,一点也不突然!
化锦柒一动不动,面色僵硬,齐兆翎就自己游了上来,虽然只是脸部的微妙变化,尚未生出蛇尾,但化锦柒能确定,他这动作确实是“游”。
普通的蹭蹭压根做不到这么妖娆的姿势!
血红的信子在化锦柒脸边探了探,白皙的双臂慢悠悠地环过来,鳞片中渗出的黏液打湿了被单,沾得一身滑腻。
“化……锦柒……”他低低地唤着,拉回了化锦柒在绝望中放空的思绪。
化锦柒眨眨眼,不确定道:“你记得我?”
疑问得到了对方的一记白眼,齐兆翎死死地扒在化锦柒身上,竖瞳化作极细的一条:“你不理我!我讨厌你!”
话虽这么说,但是手臂却箍得十分紧,不仅如此,连双腿都缠了上来,将化锦柒牢牢地抱在怀里。
化锦柒静静地看着对方做出这些平常绝对想不到的动作,十分稀奇地回抱了一下,下巴搭在他耳边轻唿:“齐兆翎?”
齐兆翎缩了缩头,一脸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执着道:“我讨厌你!”
“别啊,我可一直心悦着尊主你呢,你这样,我好伤心啊。”化锦柒嘴角蹭了蹭他的耳垂:“尊主,别讨厌我,好不好?”
“哼!”齐兆翎鼻子里发出勉为其难地细小哼声,将头埋在化锦柒怀里,软软地顶了顶,道:“那……还要那个!要亲亲!”
化锦柒:“……”我的妈,肺都要给你顶出来了!
但是,比起正常的反派要可爱多了!
化锦柒毫不犹豫地捧起齐兆翎的脸,一连亲了好几口,笑问道:“还讨厌我么?”
“哼!”齐兆翎噘着嘴,不知想到什么,也模仿着化锦柒的动作,在化锦柒脸上亲了几口,耳根渐渐地晕上一抹粉嫩的红,他嘟囔道:“不准,不理我,我不会跟她,契约。”
这是在跟他解释长生瀑下发生的事吗?也太可爱了叭!
化锦柒看着齐兆翎一脸别扭,却又乖顺的样子,小心思就活跃起来,比如人兽,比如炮友,比如不要全部的你,只求半个你留在我心里什么的。
兽化的齐兆翎似乎有着共通的记忆,只是蟒化状态显然要比鸟化状态,更显得黏人些。
这可便宜了本就心思不纯的化锦柒。
末世法则早已经摧毁了化锦柒的正常三观,相比情投意合,化锦柒更向往及时行乐,既然对这人有意思,而对方此刻又记忆模煳,揩油吃豆腐什么的,化锦柒是不会手软的。
计划被打乱的无措都被喂了狗,化锦柒重振心情,小贱爪子摸向顺滑的黑发,捻起一小撮,满足的揉了揉,又在那宽阔的,弧形极好的背嵴上顺了一把手。
沉浸在梦幻中的化锦柒并没有注意到,随着他一下一下的抚摸,那身躯越来越僵,越来越僵,最后双手撑起上半身,一下子拂开了他的手!
第63章 你已经,逃不掉了
化锦柒反复确认那双眼眸是黑色无误后,双手捂心口,直直往后栽下去!
齐兆翎又是一惊,长臂一伸,将人捞了回来,颇有些无措地看着他:“锦柒?你怎么了?”
齐兆翎茫然地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集中在两人亲密的姿势上。
昨夜仔细探查才发现,两人的血脉竟然交融至深,极难分离,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血契,而化锦柒竟然说解除就解除,所以齐兆翎就使了个小伎俩,将化锦柒骗了过去。
难道这是被化锦柒发现了,才要趁他熟睡时继续?
换血需要两人肌肤相亲,两体相合,在天地见证中,将各自血液分别置于换置阵法中。而眼下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化锦柒办事未遂,心虚不敢言。
你就真的那么想要那棵妖树?
齐兆翎神情逐渐阴霾,一双手死死的掐着化锦柒的腰,盯着他胡乱躲避的双眼。
“心悦”是你先说的,“交往”也是你先说的,挨挨蹭蹭先脸红的是你,随时随地甜言蜜语的也是你,你什么都说了,什么都做了,最后却要和我解除契约,将我推开,这又是何道理?
齐兆翎想,自己还真是没救了,明明知道眼前的人谎话连篇,狡猾善变,而自己却无可奈何,除了使些小把式拖延时间,齐兆翎想不出任何拒绝的话。
多么可笑,经历过几次后,齐兆翎发现自己无法接受化锦柒那种淡漠而疏离的眼神,哪怕化锦柒只是稍稍有些抗拒地动作,都叫他心脏抽疼。
齐兆翎脑子里煳成一片,乱七八糟,脸上的疤痕爆出条条青筋,突突地跳动着,胀得发疼。
除了解除本命契约,他依稀记得自己应该忘记了什么事情,可一旦深想,脸上的诅咒就仿佛要炸开了似的,让他无法继续。
他很想质问化锦柒两人现在的状况,可是理智告诉他,若真的问出口了,化锦柒怕是也真的要与自己疏远了。
齐兆翎隐忍的神情让化锦柒敏锐地察觉了,赶紧抛开做戏,一把抓住齐兆翎的手,“尊主?你的脸怎么了?”
“不,不要看……”
化锦柒越是兴致勃勃地要看。
苍白的脸上,暴突的疤痕像是扭动的巨大蜈蚣,在一阵阵的充血中由青变红。
本以为齐兆翎只是单纯恢复意识的化锦柒脸色顿时变了,速度的给他刷了几次治愈……并没有什么用!
好在异状只出现了几息,齐兆翎浑身一软,被化锦柒抱了个满怀。
“无碍……”看着漫天绿光飞舞,以及一双不掩担忧的眸子,齐兆翎只觉得心中满满的,胀得发疼。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化锦到底是哪方势力派来的,不然为何会才一来到灵之大陆,就找到了依附,甚至还去到那种地方寻花问柳,声色犬马,放纵享受。
而现在,看近在咫尺的少年,听着他关切的询问,怀抱着他温暖的身体,齐兆翎突然就释然了。
无论他是哪方势力,现在,他是他的,就算他以后逃到了天涯海角,他也会将他捉回来,锁在身边,永永远远。
锦柒啊,你怎么就找上了我呢?
……
魔宫,主峰。
西峰峰主狠狠地擦了把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魔尊有多恨傀儡树,是个过来人都知道。
当初无天妖君指挥傀儡树,操纵上万傀儡尸体,四处征伐,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尸骨化为新的战力,不死不灭,将生者拖入地狱。
齐兆翎的生母便是死于那傀儡树下,就在齐兆翎眼前,被一枝刺穿了心脏,从一个鲜活的肉体,变成了青灰的死尸。
此后,齐兆翎被接回齐氏,因为脸上残缺,无母族相互,受尽了折磨和欺辱。
最伤心不过戳人痛处,最绝望不过至亲不护。
若不是因为身俱天资,修为精进极快,而齐氏在战争中消耗颇大,急需武者增强实力,齐兆翎恐怕活不到成年。
可是现在,这传音竟然说,要将这些妖树留下?
莫长老叹了一口气:“果然,我猜得不错。”
西峰峰主不解地看向他。
莫于潇是后来上位,做魔宫长老也不过两百年,对于过发生的事,一直都是一知半解,其他长老也不愿谈及过去的伤痛处,现在遇到这样的事,反而是这一个后辈先搞清楚状况,这叫他们这些老辈十分怀疑。
“实不相瞒。”莫于潇道:“其实我听到些消息,关于那日玄氏族人侵扰一事。”
“灵之大陆前来挑衅,我等也略有所闻,只是对方不是已经被斩杀或驱逐,与此事,又有何干系?”北啸道。
莫于潇道:“诸位应该还记得,尊主的影将,也就是化长老,他是个什么灵根吧?”
极其罕见的木灵根,但是罕见却不是没有,五百年前,木灵根修士几乎是泛滥,只是后来因为傀儡树造杀孽,木灵根修士最首先成为被斩杀被控制的对象,于是渐渐地便失去了许多的血脉和传承,而木灵根修士,也渐渐变得稀罕起来。
“你是想说,这些都是那个尊主钦点的化长老干的?”北啸摇头否定道:“不可能,他当时不过才是武士巅峰的境界,再厉害,也不可能养育出如此庞大数量的傀儡树。”
单单是一株傀儡树,就需要消耗一个武将级别武者的大半灵力,那个武士?哦不,现在应该是武师初期了,短短几年从武徒到武师,这修炼速度也是很快,但也顶多算是快而已,比起那些天资聪颖的小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