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得到的不仅是至高的财富与权力,还有永生的力量,与神同在的殊荣。”
仇威隆哂道:“所以当年你们为了这张地图,屠了整个非白山庄。恐怕谁也不会想到,当年叱咤武林的匪帮十三金,早已成了德高望重的掌门、威名赫赫的大侠,甚至满口慈悲功德的高僧道长!”
龙易似是短暂陷入回忆,眼前浮现出滔天火光和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他用指腹轻缓地在飞镖纹路上摩挲,佯作漫不经心道:“你若不提起来,我早就将这些事情忘记了,十三金?匪帮?呵呵,成王败寇的道理知不知道?你只要站在最高处,所有人便只会怕你,畏你,敬你,谁还会管你是踏着哪一具尸体爬上来的?你看敬王威震一世,明明未曾称帝,却可以享有陵寝的待遇,谁人敢说一个不字。敬王为隔绝北蛮毒患,曾活活烧死一整座城的百姓,他驰骋战场数十年,刀下亡魂不计其数,这样的人,连阎王都不敢收,何等威风何等潇洒!”
仇威隆早已不耐烦了:“原来你是想和敬王比?哈哈哈。”
“你这叛徒,有什么可笑的!”龙易愤怒地指着他道,“说吧,楚琰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
仇威隆摇头:“帮主错了,我并非是为楚琰卖命,我……只为自己而活!”
“只可惜你活不久了!”话一出口,龙易掌心暗器飞射而出,直朝仇威隆面门,几式行云流水般的绝影掌紧随其后,使得仇威隆无暇应接,连连退后,最后一击直锁其咽喉,势在必得,凛厉决绝。
“噗嗤”,利刃破开血肉,鲜红的刀尖从龙易胸膛刺透出来,又转动着来回搅了几搅。
一个轻灵妖娆的声音在龙易身后笑道:“那么你又能活多久呢?嘻嘻。”
看着龙易难以置信的怒容渐渐凝固,仇威隆拍拍胸脯道:“小莫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肯来救我呢。”
莫灵拈着兰花掌在身前轻轻一点,龙易健硕高大的身躯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她跳到尸体背上,里里外外仔细的搜索一通,却无任何发现,正急躁时,仇威隆谄媚似的说道:“龙易生性多疑,肯定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放着,他有个宠妾名叫春瑶,地图残片一定交给那贱人藏着了。”
“是吗,”莫灵明艳一笑,一双眼睛弯弯的好像月牙,“那你可真是帮了咱们大忙,说说看,想要点什么奖励?”
仇威隆精明眼珠来回一晃:“那封要求在繁简山庄集合的信……是你发给他们的?”
莫灵手指绕着辫子,一副无辜相:“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
“若是这样,那我……”仇威隆突然邪心横起,大手抓向莫灵,“我便只要小莫姑娘你!”
莫灵腿上花蛇“滋滋”吐信,猛然弹起,张开血口獠牙朝仇威隆颈上狠狠咬去,然而仇威隆好似早有准备,大手一抄便将那花蛇七寸捏住,使劲在莫灵面前抖了两抖,笑得相当猥琐:“小莫姑娘刚才还说要奖励我,这畜生太不懂事。”
“别伤它,”莫灵表情有些紧张,忽而又妩媚一笑,“我又没说不行,来,把它给我。”
仇威隆目光在莫灵身上流连,笑道:“不如你先脱……”
话未说完,一根细长银针已从他的喉骨穿刺而过,一滴血珠掉在仇威隆的前进上,迅速殷化开,他再也不能发出声音,只是徒劳地张着嘴巴:“你……你……”
不到第三个“你”字,仇威隆的双瞳已经溃散,他手掌一松,莫灵忙向前扑去,将掉落的花蛇细心温柔地接到怀里。她不抬头,语气却变得很冷:“你刚才跑哪儿去了?”
蓝衣男人发出一声轻微而诱人的笑,从怀中掏出一块洁白的方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莫灵注意到他五指间尽是新鲜的血迹。
“你杀了春瑶?找到地图了吗。”
“嗯,现在总共有三块,剩下的一块,就靠你了。”
莫灵神情似有疑虑,狡黠地看着男人:“这么快就找齐了三块,你这效率倒是挺高呀,看来那个姓朱的蠢女人已经被你拿下了?”
男人静默一笑,不置可否。
莫灵又道:“之前咱们谈好的,你可不准反悔,否则我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放心好了,”男人不急不缓道,“只要最后关头你不出差漏,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昏黄的房间中,楚云惜对窗而坐,略显忧郁的双眉微微下撇,眼神一片灰暗。他大腿上的剑伤已做好了包扎,此时已不再流血,但他心中的怒意仍旧无法平息,轮椅木制扶手上又添了几条新的抓痕,其中一道深近寸许,边缘似乎还带着血迹。
房门上响起一下极轻巧短促的敲击,随后是稍重稍沉的一下,然后又是两下短敲。楚云惜听见这熟悉的暗号,整个人激动得恨不能马上跳起来去开门,他眼中灰翳一扫而光,唇边不自觉地挂上一抹温暖的微笑,双颊都隐隐泛着红晕,急道:“快进来。”
莫灵推开门,探进一个脑袋,鬼灵精似的朝他眨眨眼睛:“这里可没有什么陷阱等着我吧?”
混沌桃源(十五) 恶眼
“怎会。”楚云惜充满依恋地看着她。
莫灵盈盈地走过来, 笑着在楚云惜身前蹲下,将下巴轻放在他膝盖上,这样亲密的动作令楚云惜即紧张又情动, 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半晌, 莫灵道:“我是来与你告别的。”
楚云惜一愣,手掌僵在半空, 小心翼翼道:“什,什么?”
“我说啊,我就要走啦。”莫灵抬起头,似是没心没肺地笑笑,站起身道, “这些天多谢你的照顾,以后恐怕是没机会再见面了,真希望你能过的快乐一点, 不要整天愁眉苦脸的。”
楚云惜猛然抓住她的手, 急切道:“不要走!”
莫灵快速撇了撇嘴,把手抽走,眼中露出轻蔑笑意:“我岂能一辈子陪在你这个瘸子身边?我很忙的。”
楚云惜心中一阵钻痛:“等我研究完雪鸦的手稿, 就可以找出做完美义肢的方法,等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又能怎样?”莫灵一边借着窗外微光欣赏自己的纤长指甲, 一边敷衍道,“你还不是照着人家的东西傻乎乎地抄?雪鸦是几百年前的人了,那时候能源石遍地都是,现在你就算做出了义体也只是废铁一双,根本接不上骨骼筋脉。”
“有了菩提子就可以!”楚云惜语气激动, 目光灼然,笃定道, “只要拿到菩提子,山庄里损坏的机关偶就能恢复行动,凤阙的机核也可以打开。”
莫灵像只闻到腥味的野猫,双眼一眯,坏丝丝地哼笑道:“你要不要命了,连菩提子的主意都敢打,大腿扎得不够疼?”
楚云惜十指深深抓进扶手凹痕中,劲边青筋鼓现:“我们有帮手。”
“好啦好啦,随你便吧,”莫灵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只问你,混沌桃源的地图残片你有没有啊?你老爹可曾对你提起过?”
楚云惜缓缓摇头,下唇轻颤道:“你接近我,只是为了……地图残片?”
莫灵不知道是该感到可笑还是可怜,于是用烂漫又纯真的目光看向他,嘴中吐出的却是冰冷刺骨的话:“你说呢?”
“慕容卿是你杀的,那云娇呢,你把她藏在什么地方?”
莫灵皱了皱眉:“你不回答我的问题,反倒问我两个问题,这个买卖不划算,我不玩儿了!”
说罢她竟真的转身便走,绝情到回头看一眼都不肯,门扇被“咣当”一声摔上,楚云惜独自在原地怔了半晌,心底忽然生出一股无法言明的悲戚,像黑暗而浓稠的海水将他淹没。他将双手覆上眼睛,泪水就从指缝静悄悄地淌下来,寂寞地干涸在袖口中,犹如他憋闷且无趣的一生。
待到黄昏后,雨稍微有停下的迹象,繁简山庄后院的一方小塘水线升高,漫过岸边石刻的兽脚,于是一旁假山里面便开始不停地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来。
这声响清幽辽远,仿佛涤净之后的晚钟,一连传到整个山庄都能清楚听到,引来不少驻留的侠客前去查看。
顾览亦在此列,他走近时,心头隐约不祥的预感愈发严重,不少人围在池塘边上,窸窣私语指指点点。他挤到前排去,一眼便瞧见池面正中央漂浮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人,脸朝下,一动不动,如墨般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身体四周,好像一尾白鱼缠进了水草丛。
周围人只是议论,却无人出手去打捞,大概见此人多半不会活着了,怕沾晦气,便等着楚家下人来做。顾览方才找了游荡一圈都不见人影,心里正焦急,一见有人落水右眼就突突直跳,默念着千万不要是他,未作多想就直接跃过去将人抓了上来。
把尸体翻来一看,周遭人都“啊呀啊呀”地叫着往后退,那人面部像是遭过猛兽的撕咬,已经被毁得丝毫看不出原样,身上的肉也破破烂烂,腹部塌陷下去,内脏与肠子似乎都不在了,连双腿的髌骨都玩了去。
叶钦看不下去,将顾览扯了起来:“是他吗?”
顾览手有点抖,强作平静,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不会是他,别看了。”叶钦抚着他肩膀。
“这人……有些像白狐岛主江意寒。”人群中有个声音犹疑道。
另一人接话:“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身量是差不多的,而且江意寒之前穿的就是这件白衣。”
“那狐裘领子倒是错不了的。”
“对,错不了,就是江意寒。”
“哎,这真是……可惜了。”
“哼,可惜什么,你瞧他之前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不管怎样,人都死了,少说几句吧。哎,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
男尸捞上来,池塘水面又沉到兽脚之下,假山里的“叮当”声反倒响得更加急迫,一下下钢锥似凿在人的脑壳上。叶钦走到假山一侧,反曲手指四处敲了敲,无意间触到什么地方,一小块石头突然凹陷下去,紧接着一道低矮的石门在他眼前沉沉拉开。
顾览听到声音跟过来,与叶钦一同进到那石门里。原来这假山内部竟别有洞天,构造类似于天然的溶洞,开口狭小,往深处去则愈加开阔,两人寻着叮叮当当的声音一路向里,几乎到了尽头时,隐约在暗处看到一个盘坐的身影。
顾览点燃火折凑近一看,这人居然是含晖大师。含晖神情惊恐地坐在地上,一双浑浊眼睛深深凹陷进去,他对顾览叶钦视而不见,上半身僵硬直挺,头颅却极别扭地半垂在脖颈上,大张着嘴,愤力急促地敲击身前一只铁木鱼,那穿透力极强的叮当声就是由这只铁木鱼发出来的。
“这和尚不久前还很有活力,怎么一会儿不见就变成这样。”叶钦奇怪道。
“他已经没气了,为何还能敲动木鱼?”顾览将食指探向含晖鼻下,又去摸他腕间脉息,触到一块怪异冰凉的东西,索性拉开含晖衣袖一看究竟。
只见他整条手臂挂着数条细铁索,内侧有一条明显又粗糙的缝合线,其中的骨骼已经被改造过,皮肉之下还塞了不少铁板之类的硬物,铁索牵连着手臂、脊椎与头颅,另一端则绕进木鱼中,顾览三两下将它拆开,发现里面是一个精巧的发条装置。
榫卯结构交底,辅之几组啮合转动的金属齿轮,惊世骇俗又不伦不类,顾览不由得眉梢一挑。
“看,”他将这物件交给叶钦,“像不像你扯烂的那个机械人?”
叶钦皱眉:“像哪个部位?”
顾览白一眼:“原理是一样的,不过这只木鱼没有能源供给,只能短暂维持运动,那个机械人更高级一些,只可惜我看不出来它究竟耗的什么材料。”
叶钦却不说话,像是在走神。
“叶钦,”顾览见他似乎不在状态,试着叫了一声,“你那把大砍刀呢?怎么不见你拿着。”
“什么大砍刀,”叶钦没脾气地笑笑,“我总不能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吧。”
顾览道:“那你可得放好了,别让人家偷了去。”
叶钦伸手碰了碰鼻翼:“行了,我们出去吧。”
顾览刚要随他一同出去,忽然耳尖轻微一动,听到尽头的那片漆黑中传出一声轻轻“嚓”,他拍拍叶钦肩膀,反手向那里一指,用口型道:“有声音。”
叶钦随手在一旁的石壁上扯了根木枝,撩开蛛网和潮湿腐烂的藤蔓杂草,顾览手中火折跟上,只见下面极低处忽地银光一现,叶钦刚要走到那地方去,被顾览一把拉住:“小心,有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