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不够呢。”
高青听沈溪如此一说,心头微微颤了颤,收敛些许笑容,忙恭恭谨谨把他们请进小布棚里的小桌上详谈。
待到周渡和沈溪两人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两份契约,他们以每斤五文的价格收购了高老板手中的所有的乌梅,并拜托他帮忙去收购其他乌梅商手中的乌梅。
乌梅价廉,种植的人并不多,全都集中在大庆以南各省,相互之间也都熟识,让高老板去做中间说客再好不过了。
他们刚刚估算过了,今年全大庆乌梅的产量也不过三四十万斤,他们先给了高老板一千两的定金,也就是十万公斤的价格,剩下的等所有乌梅到齐之后再补齐。
高老板答应得很爽快,这乌梅本就没什么要,每年半卖半送的才能卖完,答应下沈溪,今年乃至往后每年都不用费心去卖了,直接就有人送钱上门,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有人把钱往外推。
至于沈溪要拿如此多的乌梅去做什么,这就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能够问的了。
离开那逼仄的小布棚,沈溪频频触眉。
周渡为他撑伞,见状,出声问道:“在愁什么?”
“愁钱啊,”沈溪没有隐瞒,直接与周渡说道,“三四十公斤万斤的乌梅呢,现在我们只能拿得出十万公斤的定金钱,剩下的二十三万公斤的钱怎么办?”
沈溪嘴上这样说,心里却也不是很担心,他身后有个无比强大的后盾:“看来,只能去跟小舅娘借钱了。”
两三千两银子,他们去跟秦毅借,他自然是会借的。可是眼下他与沈暮的婚期在即,这个时候,他们去借钱,怎么看都有点滑稽。
正不应了将军府那句穷酸亲戚,他们不给沈暮添麻烦,也不给他丢人。
他刚说完,周渡就反对道:“不跟秦毅借。”
沈溪傻了傻眼:“那这两千三两银子我们去哪儿挣啊。”
高老板去收购乌梅,至多两个月就能把所有的乌梅收购到京都,他和周渡一没值钱的财物,二没任何家产,如何能在两个月内挣出这两三千两银子?
周渡深邃的眼眸眼波微微流转,没做什么思考地就道:“自然是去找我的岳丈要了。”
沈溪愣了愣,而后拍掌笑道:“妙啊!”
第105章 姜弘
上次周渡在姜记酒楼轻而易举地就赢走了一千两银子,还甩了姜记酒楼的面子,心高气傲的姜记酒楼自然没打算放过他。
派出人手一路尾随他们,想探探他们的底细,那下人一路跟着他们,跟到镇国公府门前,镇国公那可是上到满朝文武下到大庆全百姓都敬佩不已的人,自知这不是他们能够惹得起的存在,只得无功而返,老实回去交差。
姜弘听到镇国公府也是变了变脸色,若是旁的不大不小的京官他还可以在京都活动一二,毕竟他的姜记的酒楼在京都开了这么多年,手中所积攒的人脉也不少。
可镇国公这种级别的高官,明显不在他们姜记酒楼能够接触到的范围内,这事还真不好办。
权衡利弊一番,姜弘最后还是放弃了,兴许只是镇国公府的某位公子,来了兴趣,偶然所为,为了一千两银子得罪镇国公委实不值。
姜弘硬生生地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此后就没放在心上,安心在酒楼里做菜。
谁知,这都过去快一月了,掌柜的派人来通报,上次那位赢走一千两银子的人又来了。
又来了?
彼时姜弘正拿着锅铲在热火朝天的厨房里,炒着菜,身旁站着五六个观摩的徒弟。
这是又来兴趣了?
这一个月他们姜记酒楼大肆拿着上次的事宣扬,难不成他们听到什么风声又起了什么兴趣?
姜弘的脸色来回变了变,不管对方出于什么目的,今儿如果顺顺利利地让他们得逞了,他又即将损失一千两!
别看他们姜记酒楼做得大,声名在外,可要维持如此大一家酒楼也是极为不易的。
每月关系上的打点,每日昂贵的食材开销,以及姜记酒楼上上下下一百多张嘴,这些样样都要花钱。
除去下来,纯盈利也就那么些,一千两银子在外人看来对他们姜记酒楼九牛一毛,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等同于在挖他的心肝。
可若不让他们玩,酒楼外几百人的眼睛盯着,也有损声誉,且国公府那边也无法得罪。
姜弘闭着眼,思绪来回在心里走了一遍,最后睁开眼,从一位徒弟手中接过一块白布,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深吸一口气后对身旁的人说道:“让他玩。”
身旁的下人明显地愣了愣。
姜弘面色不虞地丢掉手中拭汗的白布,沉声吩咐道:“把那灌了水银的箭矢给他投。”
下人顿时眼睛一亮,这灌了水银的箭矢极难掌控,就算是投壶技术再高超的人也投不中,上次那刻意做轻的箭矢让那人走了狗屎运,这次定然不会让那人再中了。
周渡和沈溪在投壶台等了会,没等多久,就等到前去通报的人出来,手中还拿着八支崭新的箭矢。
周渡的目光在那新箭矢上定格一秒后,又不着痕迹地挪移开。
沈溪见到来人,忙上前问道:“怎样,你们老板同意没。”
酒楼伙计笑回道:“自然是同意了,小郎君的夫君投壶身手如此好,我们姜记酒楼自然是欢迎至极。”
话毕,他又拍了拍手中的新抱着的箭矢:“这是我们老板珍藏的好箭,他还嘱咐我特意带来给这位公子用,盼望公子这次再中一次全壶,给我姜记酒楼再添声望。”
沈溪抿了抿唇,对于这位伙计的话,他是一个字也不相信,漂亮话谁都会说,这内里鬼知道藏着什么葫芦药。
当即也眯眼笑了起来,接话道:“那就承你们老板吉言了。”
说着用手肘蹭了蹭身后的周渡:“夫君,人家都这样说了,你可一定要再中一次啊,可不能让他们老板失望。”
周渡配合道:“我全力以赴。”
酒楼伙计听见他开口,眼皮跳了跳,心中莫名地产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来,直到指尖触碰到手中的箭矢,这股不安才有所缓和。
他把箭矢递给周渡,笑盈盈道:“那就提前祝公子马到功成了。”
常年玩的箭的人,对箭就如同对自己的身体一样了解,周渡的手刚一碰上伙计手中的箭,就觉察出这箭矢不对劲。
眉心紧蹙了一下,并未立马接过箭矢,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了顿。
那酒楼伙计紧张地咽咽口水,额头还溢出轻微的汗渍,担心周渡发觉出这些箭矢有问题。
就在他紧张的瞬间,周渡已经看出他的破绽,收敛起神色,目光沉沉地接过他手中有问题的箭矢,一口答应下:“定不负厚望。”
酒楼伙计还怕周渡不肯接箭还要纠缠一番,现在见他毫不犹豫地接下箭矢,心中也是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笑容都比刚才更真诚了些。
沈溪见势也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扯过周渡,教育道:“这箭明显就是动过手脚的,你干嘛要接下。”
周渡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箭矢,来回在指节修长的指间把玩了片刻,感受着箭矢里面水银回来流窜的重量,面上情绪不变:“没事。”
没接受过孤独的人一定不知道,人无聊的时候,什么事都想尝试尝试,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
前世的周渡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甚至连喜欢的东西都寥寥无几,漫长无趣的日子,他都是和自己的箭相拥而过的。
他一箭又一箭地在射击室里试用完所有型号的弓箭和箭矢,直到每种都腻味后,如何给自己找新的乐子,就成了他每天的功课。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究竟玩过多少种怪异的箭矢。
水银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
它确实很难掌控,但只要找到它的固定点,就会增加箭矢的重心,这样投掷不但不会有失准头,反而比普通的箭矢还要更容易命中目标。
堪称作弊利器。
周渡把玩会手中的箭矢,突然觉得他这个素未谋面,即使谋面也不会认的岳父,人其实还挺好的。
活脱脱一个送财童子。
就在沈溪和酒楼伙计都以为周渡拿了这灌了水银的箭矢必定会落败的时候。
周渡抱着箭壶找到一个空的壶瓶,八支箭不废吹灰之力,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轻松地就完成了命中全壶的任务。
他风轻云淡地投完所以箭矢,又回到沈溪和伙计面前,脸上神情依旧平淡:“不辱使命。”
“中……中了?”酒楼伙计揉了揉眼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见所发生的事情,“这就中了?”
沈溪收了收微微张开嘴,满脸惊讶的神情,面目一转,笑颜大开,月牙弯弯,一双黑眸像注入满天星辰的银河,看向周渡的目光璀璨绮丽。
就好像在用笑容告诉全天下的人,他的夫君是这个世界最厉害,无人可以匹敌的人。
周渡心中为之一动,伸出手来落在他的发顶,轻柔地抚了抚,有了沈溪往后他就不会再孤独了。
此时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在没有看见沈溪笑的时候,他又想看到他笑,在看见他笑的时候,他又希望他哭了。
至少他现在想把他拉回去,好好地哭上一回,就像上次那样。
沈溪呆呆地注视了会周渡,回神后赶紧揪住酒楼伙计,迫不及待道:“中了全壶,赶紧给钱。”
酒楼伙计哆哆嗦嗦地看了眼周渡,严重怀疑面前这个人是人吗,正常人根本不可能用这样的箭矢投中,难道他是那种专门专营奇技淫巧之人?!
不管如何,酒楼伙计还是把此事禀告给了酒楼老板姜弘,姜弘听到又中了全壶两个字,整个面色都扭曲了起来。
他紧咬住牙关,目光阴鸷:“怎么可能?”
酒楼伙计不敢有所隐瞒,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道来,末了,忐忑地问道:“老爷,这下怎么办,这钱究竟是给还是不给啊。”
姜弘心中怒火直窜,眼中浮现出丝丝血红,他实在是没想到他都把箭矢换成水银箭了,居然还能让他给投中。
他是哪儿得罪国公府的人了,叫他们如此来欺负姜记酒楼。
“给他,给他,给他。”姜记气得砸了茶桌上的茶杯,众目睽睽之下,他这钱不给也得给,给也得给。
若不然,姜记酒楼这段时间宣扬的声誉,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姜弘咬得牙龈都出血了,发泄过后,又对酒楼伙计交代道:“把钱给了他之后,暗示一下,叫他下次不要再来了,这两千两就当我们姜记酒楼做善事了,下次再来可就不是让他投壶了。”
姜弘的话说得极为不客气,但酒楼伙计传达给周渡的时候,还是客客气气,并且很委婉地向两人表达出让两人不要再来姜记酒楼的话语:“公子好身手,如此身后不该埋没在市井之间,公子应当找个可以一展抱负地方尽情施展,小店可招待不起,公子下次再来,这投壶可能就不太适合公子您了。”
酒楼伙计满脸笑意,说得客客气气,人都是好面子的,伸手不打笑脸人,想来两位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
周渡和沈溪接了钱,一人拿着几张银票在验证真假,还真没有怎么听酒楼伙计再说些什么,只听他说完,满含期待地看着他们。
“好啊。”沈溪收起银票,随口敷衍了他一句,高高兴兴地拉着周渡离开了姜记酒楼。
酒楼伙计见他们答应下,也不疑有他,回去如实禀告了姜弘。
损失了两千的姜弘纵使心中再有气,再听见他们不会再来的话语时,心中也是蓦然一松,这些钱就当他买国公府一个面子了。
就在姜弘以为这件事彻底告终,静下来心来专研菜式时,没过几日,周渡又带着沈溪出现在姜记酒楼的酒楼的投壶台。
这次姜弘再也坐不住了,气得扔了锅铲,撩开衣袍,怒气冲天地从姜记酒楼走出来。
第106章 射壶
姜弘纵使再气,但做生意这么些年,早已练就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本领,来到周渡面前的时候,身上气势还是有所收敛。
他面上神情不显,微微眯眼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穿着一身锦袍,气质斐然的男子,而后抱拳问道:“姜记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数次为难。”
他在打量周渡的同时,周渡也在打量他,中等身材,身型略显清瘦,五官端正,年过四旬,面上却不显老,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模样也不差。
除了身量差不多以外,他身上没有一个与沈溪相似的点。
周渡收回落下他身上的目光,扣紧身边沈溪略显紧张的手,对着正在投壶的一群人道:“没有为难,我与他们一样。”
两人的手至始至终都扣在一起,姜弘被迫扫了一眼沈溪,初时觉得陌生,再看,那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奈何他实在是没见过沈溪,眼下又有要紧事要处理,他没有精力放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掠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
沈溪在看见姜弘的那一刻,面色当即一白,一些过往的恐惧无端地涌上眼前,他的手无意识地紧攥,指甲掐着手心钝疼都没有知觉。
好在他没有掐自己多久,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就强行插入了他的指尖,那炙热到发烫的手心温度,如同烈日一般帮他驱赶走那些过往的黑暗,带给他光明。
感受到这股温度的沈溪慢慢平复下自己极度不平衡的心,才能以看待陌生人的目光看待姜弘。
是了,他姓沈,不姓姜。
他与他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