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他身前,将扑来的猫咪接了个满怀。
叶淮允手指搔过黑猫柔顺的毛发,又刮了刮它的鼻子笑着揶揄:“怎么一夜没抱你,重了这许多?是不是昨晚跑出去偷吃东西了?”
黑猫睁着圆滚滚的眼睛,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叶淮允笑得越发清朗,可他正玩得起劲,褚廷筠突然又伸手过来,像是要再度抢走的样子。
“啧,别吓着小家伙。”叶淮允无情拍开他想要碰黑猫的手,“否则今晚你去就隔壁睡。”
褚廷筠:“……”
他算是体会到了,果真是人不如猫。
褚廷筠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段夜,见他就要往两人这边走来,冒着今晚可能会被赶出去独守空房的风险,登时凑到叶淮允耳边压低声音道:“淮允,你看它的发顶。”
叶淮允奇怪看他一眼,随后把关注点移到黑猫的头顶。
毛发柔软,手感舒服,起先他并未觉出有任何不对,直到叶淮允忽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什么。
他昨晚手指搔过猫咪发顶时,头顶是秃的!
恰好段夜走到两人面前,叶淮允笑着将猫还给他,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段兄这猫可有兄弟姐妹之类的?我实在喜欢得紧,若是有,我可免不了又要厚着脸面向段兄讨要了。”
段夜吊着木枝继续逗猫,“瞧叶兄这话说的,若是有第二只,我早就送给叶兄了。可偏不巧只有这么一只小家伙,我实在舍不得。”
叶淮允脸上还挂着笑,但脑子里早已转了不知多少个弯。
“我饿了。”褚廷筠突然适时地故意出声打断。
叶淮允立马会意,把注意力从黑猫身上收回,被褚廷筠拉过手往府外走去。
一路出了府,两人寻了个吃早点的茶楼,又点了些当地最特色的茶点。
趁着店小二上餐的间隙,叶淮允问:“有没有那种,能让动物瞬间长满毛发的药物?”
“有。”褚廷筠并不否认,他道:“但那种药物通常会伴随着其他一些效用,可今早你也看到了,那只猫正常的很,显然是没被用过药。”
叶淮允看着小二将一份份茶点送上桌,蒸笼中两只精致的水晶虾饺,被面点师傅捏成完全相同的形貌,饶是并排放着也难以区分。他忽就意识到:“所以……昨晚那只猫和今早这只猫,不是同一只?”
难怪他总觉得,今晨这猫抱着的手感,要比昨晚那只重些。
可养有两只黑猫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段夜为何满口否认呢?
褚廷筠手执茶碗盖,一下下轻敲过杯沿,呵道:“这恐怕就要问他本人了。”
叶淮允这顿早饭吃的甚是心不在焉,自从来了峙阳郡之后,先遇上个心思深沉的段夜不说,后又有丁寄水垂死病中、丁府诡像叠生,至今也没个安生的机会查一查城外乍然消失的土匪。
到后来,大抵是他连连叹气的哀怨声太重,褚廷筠实在无法,便故技重施,一点一点地喂给他吃。
先喝两口早茶润喉,再喝两勺紫薯粥暖胃,然后来一只甜咸汁浓的叉烧包垫肚子。
直到褚廷筠要用筷子去夹那笼尚未被动过的枣花糕时,店小二突然急匆匆地朝他奔来,嘴里大喊着:“客官箸下留糕!”
褚廷筠手中食箸顿了顿,不悦朝这个打断他吃饭的人扫去一眼。
小二连忙道:“这是小店最后一笼枣花糕了,恳请两位客官通融通融,把糕点让给楼上那位夫人可好?”
“凭什么?”褚廷筠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温度,眼神也是冰冷。
他素来视叶淮允如命,视珍馐美食如命,可偏偏这人竟然不知好歹地想要抢他欲喂给叶淮允的美食,褚廷筠自然不可能有好脸色。
那小二被他这幅冷若寒霜的神情吓得咽了咽口水,但仍旧鼓起勇气继续道:“两位客官有所不知,楼上那位夫人在城外求子庙求了个喜脉回来,依着规矩,咱小店是要送上一份枣花糕当做预祝的,你看……”
他边说边打量着褚廷筠的脸色,显出些过分的小心翼翼。叶淮允看得好笑,也不愿为难他,当即拉过褚廷筠的手包在掌心,又将糕点蒸笼推到小二面前道:“拿去吧。”
店小二连连道谢着走开,叶淮允侧头却瞧见褚廷筠盯着他的眼神灼烈,便知这人是因他方才举动不高兴了。
叶淮允很是上道地夹了一个虾饺喂到他嘴边,“一笼糕点而已,你跟他较什么劲。”
褚廷筠吃下水晶饺后,略有些不满的掀眼看他,“淮允,你最近越来越偏心。”
“嗯?这话怎么说?”叶淮允一脸困惑。
褚廷筠握住叶淮允再次执箸喂他吃东西的手腕,一个用力便把人带起,坐在了自己腿上,而后道:“早上因为一只猫推开我,这下又牺牲去我的口腹之欲,可不是偏心?”
叶淮允明知他这十足的委屈都是装出来的,可这双桃花眼只稍稍一眨,便能让世间姹紫都黯然失色,我见犹怜。惹得人虽无奈至极,但仍是忍不住道:“孤就像真偏心,也是偏向你的。”
褚廷筠得了这回答,终于是满意了,把人在怀里抱得更紧。
恰巧这时,方才那位小二又再度折返回来,送来另一份茶点算作补偿。
“小哥且慢!”叶淮允喊住搁下东西匆匆就要走的小二。
店小二低着头转过身来,尽量不去看两人亲昵无间的举动,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叶淮允察觉到小二躲闪的目光,他虽知此时被人抱在胸前的姿态于众目睽睽之下委实不太雅,但他更明白以褚廷筠的性子,若此时挣脱开了,私底下定还有的一番闹腾,就索性由着他去了。
“吩咐算不上,倒是有一事想问问小哥。”叶淮允道:“方才小哥说的求子庙,在什么地方?灵验吗?”
店小二打量着二人的目光瞬间诡异起来,“客官您对那事感兴趣?”
叶淮允:“……”
所幸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问话,叶淮允没有显出很诧异,不说话算作默认。
“那求子庙是两个月前刚建起来的,就在城南外的山头上。”店小二说着,又抬眼撇了撇眼前这一身天青色浅衣的清隽公子顺服被另一位玄色衣袍冷面男子抱着的艳景图,迟疑地续道。
“虽说两个男人不可能怀子,但听去过庙里的人都说,那求子观音灵验得很。若二位是真心相求,兴许也是可以实现的。”
叶淮允:“……”
褚廷筠听完之后倒是面不改色,甚至道出一句:“多谢小哥告知。”
待小二退下后,褚廷筠把脸贴在叶淮允颈侧道:“怎么突然又问起求子庙的事?”
“我也说不上来,但总直觉那地方有些奇怪。”叶淮允摇了摇头,“而且庙是两个月前新建的,都是在城南外的山……应当就是丁寄水在折子上写的,土匪尽除的那座。”
褚廷筠看了眼外头还在逐渐东升的日头,把人放了下来道:“天色还早,究竟有无古怪,我们出城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48章 萤火
通体纯白的风归云一出城就在秋风里打了个喷嚏,山峦的一侧正在凿山造路,将原本崎岖蜿蜒的山路修成一阶阶方便百姓行走的青石板台阶,两人便选择另一侧坡路而上。
耳边风声阵阵,两人一马穿行于白雾茫茫,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山顶。
舒爽秋风吹散薄雾,一座并不算恢弘的寺庙现于眼前。
叶淮允被褚廷筠抱着下了马,方走近寺门就听见念经诵佛声入耳,紧接着一名主持朝两人迎面走来。
“阿弥陀佛。”主持对着他们执了一礼,“敢问两位施主因何而来?”
褚廷筠想也不想就道:“求子。”
叶淮允尚且被他搂着腰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偏头看了眼眉眼尽是星河笑意的褚廷筠,又转回视线正对上主持徘徊于他们身上的震惊目光,缄默半晌,终是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主持闻言如遭雷击,连手中念珠也忘了转。幸好是有出家人五蕴皆空的修养在,才勉强冷静下来,“两位施主真乃超脱世俗也。”
褚廷筠似笑非笑,“主持过誉。”
主持边领二人进入寺庙,边介绍四方殿中祭供的分别是哪路神明,最后在正殿门前特意叮嘱道:“这前殿的神仙二位施主可随意烧香跪拜,但后院便万万踏入不得。”
“为何?”叶淮允把目光从四周收回。
主持又阖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才续道:“二位施主应当也晓得,小庙是求子庙,所以后院所住皆是或诚心求子,或已然有孕在此养胎的妇人。二位施主到底是男子,过去后院委实不太妥当。”
叶淮允闻言点了点头,“多谢主持告知,我二人必定慎行。”
他道完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度开口:“倒是还有一事想要请教主持。敢问主持,郡守丁大人的夫人,近日是否也在寺后清修求子?”
“丁夫人……”主持转着手中念珠手串,而后摇了摇头道:“不曾来过。”
“倒是一个多月前,丁大人的侧夫人来寺中住过一段时间,奈何……阿弥陀佛。”
主持话说一半就不再继续了,嘴里连连念着“阿弥陀佛”,手中拨珠的速度也随之加快,像是在忏悔或超度什么。饶是叶淮允再怎么问,主持也只是垂首摇头,一概不言。
主持走后,两人在寺内前殿又大体逛了一圈,端的是虔诚拜佛的样子,实则却是在四处观察。可寺中一切都规矩得很,直到日薄西山,他们也没发现任何异样。
眼见城门就要下钥,二人赶紧拜别主持,跨上风归云在傍晚暖风中飞驰,原路返回。
走在城中华灯熠熠,叶淮允道:“在丁府上住的这两日,你有听人说起过丁寄水还有位侧夫人吗?”
褚廷筠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勾过他的手指与自己的扣住,答道:“我刻刻同你待在一起,你没听说过的事,我自然也没有。”
叶淮允感觉到自己的食指被他扣得更紧,也由着他去,只是想起今日主持提及那位侧夫人时的反应,不免太过奇怪。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位侧夫人,应当是在求子庙中出事了。
“那位主持不是说了吗,在后院清修的,不是来求子的就是已经身怀有孕的。”褚廷筠道:“所以能在求子庙里出事,只有两种可能……”
他话说一半,但叶淮允已然懂了。
要么是有孕者小产,要么是无孕者丢命,只有这两种可能。
如果非要再加上一种,那也只能是孕妇小产后,又丧了命。
两人此时刚好走到丁府侧门,顺手便拉过一个打着灯笼匆匆走过的小厮想询问此事,那小厮听了却连连摇头,直说自己是这个月新来的杂役下人,并没有听说过什么侧夫人。
他们一连问了好几个人都是这样的反应,可见这位侧夫人是丁府的忌讳,或者说……秘密。
一路回到屋中,叶淮允用热水净手后,拍了拍脸。
褚廷筠见他神色间略有疲惫,便问:“今晚还蹲那女鬼吗?”
叶淮允用布巾擦去脸上热水,瞬间消去了不少乏力,说道:“自然。”
褚廷筠走上前,伸出拇指轻轻擦过他眼底淡淡的一圈青黑,“要不还是交给影卫吧,夜夜都熬到四更天,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
眼睑下传来的触觉仿佛一道极细微的电流,酥痒清晰,惹得叶淮允不由眨了眨眼,而纤长眼睫随着他这一动作扑朔在褚廷筠的指甲盖,又激起更深的悸动温柔。
叶淮允拉下他的手握在掌心,摇了摇头,“不过才四更天,纵使每日彻夜不眠也是我必须要习惯的。”
褚廷筠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得依着他从柜中拿出两套夜行服,一人一件,利落地换上。
依照近两日他们的观察,在丁府后院中有一处的视野最好,几乎能看见除了正厅外的整个府邸,这晌两人便落在后院假山旁的半山亭顶上。
身侧是观景假山,头顶是浩渺星空,脚下是一片平静池塘倒映出天际明灭繁星,竟予人一种无端的悠闲之感。
褚廷筠手肘支着亭顶瓷瓦,手指又支着额头,姿态慵懒,“淮允,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是约会?”
叶淮允嗅着被夜风送来的桂花香,含笑颔首:“确实,有些像。”
“那约会时,该干些什么呢?”褚廷筠说着便挑眉朝他看过来,像是在期待着他的回答。
叶淮允侧过头正对上他眸色深深,如水月光映着褚廷筠精致的面容,在夜色之中竟显出几分妖艳。他遂弯下腰附近,如蜻蜓点水般在褚廷筠淡色薄唇印上一吻。
但他刚想直起身子重新坐好,后脑勺却突然被人按住,连***也被撬开,纠缠着他每一次呼吸。
良久,叶淮允终于被褚廷筠松开,两人的唇色都比已然寻常深了许多,只一眼便看得人心枝摇曳。
“你还真是……”叶淮允抬起衣袖擦了擦嘴角被他残留的清亮,话说一半又不知该怎么形容,便戛然而止了。
他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夜幕下一片漆黑的丁府,正当这时,半山亭下的湖边突然腾起一个个浅绿色的小光点,而那些绿光甚至会移动,有些往远处而去,有些往上空飞来。
恰有一点光亮升到了叶淮允脚边,他没由得便伸手去捞。
待光点最终落在他墨色衣袖上,叶淮允迟疑道:“虫子?”
褚廷筠看他一副新奇的样子,“你该不会没见过萤火虫吧?”
“萤火虫?”叶淮允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如实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