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地点儿。
那是一家小餐馆的后厨,因为刚过中午的饭点儿,所以后厨那里,有一叠比山还要高,满是油腻脏污的碗碟,全堆在池子里,阿尔熟练地扯了个小凳子过来,命令约翰站上面开始刷碗。
约翰起初不干,但后来,饿得不行。
可阿尔说不干活没饭吃,只好听话干了。
他一边哭一边刷碗,中间还手不稳,摔碎了几个。
阿尔只注意不让他伤到,别的还是不管。
等刷完碗,还有那么大的一个地板要擦……
约翰边擦边哭,一双眼睛肿得和烂桃子一样。
可饿着肚子擦完地板,只有饭店冷掉的剩饭吃。
这时候,阿尔兴冲冲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兄弟!接下来,咱们要去卖票了,你刚刚不是挺想干这活儿的吗?好了,满足你!”
约翰仿佛看到希望的曙光,勉强提起了一点儿精神。
但平常把这事当娱乐做,类似体验生活,还挺有趣的……
可是,当一个人又冻又饿,在街头一站两三小时地卖票,还要应对客人讲价还价半天却不买,以及自己算不清钱数,越卖越赔的情况时……笑容渐渐消失.jpg
好不容易等卖票这工作结束,天都黑了。
约翰以为终于可以回家了。
阿尔告诉他:“不行啊,我还找了个活儿。趁这会儿没什么人了,去那边把厕所扫了。”
约翰:……你是魔鬼吗.jpg!
“阿尔!!!!!”
这孩子嚎啕大哭:“我要上学。”
“可你学不进去啊。”
阿尔表现得非常体谅和宽容。
“我会努力学进去的。”
“我不太信呢,其实,你不上学也行。亲爱的兄弟,我想开了,不勉强你了!瞧啊,一天赚了六毛,四舍五入,唔,勉强算你一块吧,哈哈,挺能干的啦。”
“我要上学!!”约翰声嘶力竭地喊。
“上学有什么好啊,别人都不上。”阿尔说。
“我,我……呜呜,我要上学。”
“哦。“
“阿尔……”约翰怯生生地抓着大哥的衣角。
他哽咽着:“我,我是你的亲弟弟啊,我是你的亲弟弟啊!我知道错了的。”
“我觉得,你没什么错呢。”
“阿尔……对不起呜呜!”
“一个人本应拥有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的权利。但前提是,自己能承担这么做的代价。”
阿尔对弟弟说:“实话告诉你吧,今天只是吓唬你玩的。咱们现在回家,日子依旧会和之前一模一样,我还会继续养活你,因为你是我亲弟弟。但正如你之前所说的那样,我又不是你爸爸,最多养你到十八岁。然后,你就得滚出我的房子,休想让我再给你一分钱了。现在,给我动动你那个进水的蠢脑袋,好好想一想,除了靠学习增加点儿谋生能力外,你还能干什么!我也不指望你学出个什么名头,识字和算数总要学会吧?”
约翰一直哭一直哭,小身体颤抖得几乎走不了路。
阿尔看了他一会儿,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他不吭声地蹲下,把这个小崽子背起来,趁着月色,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约翰的泪珠就成串地砸在他的后脖颈,湿漉漉的。
“阿尔!”这小崽子紧紧地搂着哥哥的脖子,边哭边说:“你,你说得那么凶,可我,可我还是爱你的。”
“说好话没用。”
“真的,我是爱你的,哥哥,我一直都是爱你的!我只是,只是脑子笨,太笨了。你觉得,我以后会变得懂事些吗?”
“会吧。”
“阿尔,哥……呜呜。”
“不会就把你卖掉!”
“……”
作者有话要说:
PS.教育方式不讨论,其实阿尔的行为也不是特别适宜,但他以前也没养过孩子,没办法
第74章 阿尔:天杀的贝多芬啊!
阿尔这阵子一直处在急速充电阶段, 四处学习和工作,每天都订时间表,活得像个机器人。
所以, 当他突然请假带着约翰去体验生活时,就像是一个时刻都勤奋工作的机器人突然开口要求休假, 立刻引起了好些人的注意。
第二天, 阿尔背着书包,按照原计划去校剧团参加戏剧排练, 一出门就看见了一头黄毛。
“贝斯特说, 你昨晚带着约翰跑去卖票啦?”卢克正站在走廊里, 倚着墙啃三明治,一见他就站直了身体,还主动递过去一个明显是他姥姥手艺的三明治, 然后,笑嘻嘻地冲着阿尔挤眉弄眼地打招呼:“嘿,偶尔回顾下曾经, 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说呢?”阿尔也不和他客气,接过三明治咬了一口, 边吃边往前走:“我接下来的话, 你只怕是不太爱听呢。但说实在的,我可不想把日子再过回去了, 这辈子都不想!”
然后,他蹙着眉头说:“卢克, 你知道, 我是从不怕吃苦的。可我受不了一成不变,若是每天都那么原地踏步,做不出一点儿改变……上帝啊, 我铁定是要疯的!”
卢克笑了,快走几步追上他:“你这话不错,我也没有不爱听来着。只是……”
他情不自禁地回想了一下当年,又细细端详了下自己的好友说:“我偶尔总会回想从前,比如,初见你时的样子,那时候……不怕你生气,你当时真跟个小怪物似的,又黑又瘦,皮包骨头,一对绿眼珠子很瘆人呢。可现在……”
“现在怎么了?”
“现在怎么了?你居然问我现在怎么了?你自己都不照镜子的吗?你现在同天使一样呢。”
阿尔哈哈大笑:“卢克,你最近生意是一定不错的。”
“怎么讲?”卢克一边不错眼地看着他,一边随口问。
“你越来越会说话了呀。”
“这你可错了,我只对你这样。”
两人这么互相说笑了一番,很快就到车站了。
在等车的时候,阿尔不免把昨晚带着约翰卖票的前后缘由说了一遍。
卢克听到他这般收拾、吓唬小孩子,整个人笑得不行。
然后,他也不免感叹:“这小子有你这个哥哥真是走大运了!送牛奶,捡垃圾、洗个碗……算什么受罪啊?再难的,咱们当初不也都干过。”
阿尔耸了耸肩,无所谓的样子。
他对这事既无嫉妒,也没羡慕,反而还有几分自得:“他这样,不正是说明了我很成功吗?”
卢克立刻从旁为他鼓掌喝彩。
阿尔就又笑。
但最后,他还是又忍不住地警告了一句:“我好不容易把这孩子教好,你,还有贝斯特他们。一个都不许再去带坏他,否则,我定要挨个儿跟你们算账。”
“这话说的,跟我们在一起就是带坏?”
卢克抗议:“而且,你也太信不过我了!你的亲弟弟,就是我的亲弟弟,我难道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不好吗?咱们可是歃血为盟的。”
一提歃血为盟,两人又都笑了。
不过,阿尔笑完,急忙又申辩了一句:“你别误会,不是说和你们在一起就不好,只是咱们当初都是没捷径,只能一步步在泥路上慢慢往前挪的。如今,约翰前头明明是有捷径的,我怎么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再往泥路走呢?”
“你啊!操心太多,一个人要走什么路,外人是帮不上忙的。”
“……你说得对,但我总想身边人的日子都好过些。”
这时候,车到了。
阿尔顾不得再多说,忙和卢克道别,匆匆跑了上去。
另一头,校剧团的排练一切正常。
自从格蕾丝他们不再对阿尔持有反抗心理,一切都渐渐走上了正轨,所以,哪怕他昨天请了一次假,事后,除了收获大家一堆关怀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只是等排练结束,兰迪却没离开。
他跑过来,先扯了一些戏剧方面的事,接着就状似不经意地也问起了昨天请假的事。
阿尔现在想起这事还觉得好笑,而且,这时候没人讲究要给小孩子留面子。
所以,他也没什么顾忌,像早上给卢克讲的那样,又将事情告诉了兰迪,讲完还一直笑:“现在给那小混蛋八个胆子,只怕也是不敢逃学的了。”
可兰迪的注意力却根本不在约翰的身上,也没觉得好笑。
他极为突兀地问:“你十岁以前就过那种日子吗?”
“什么?”
“你十岁以前就是每天送报纸、捡垃圾、洗碗……”
“没错。”阿尔微微警惕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消失了,一双绿眼睛还直直盯着这位金发美少年:“你想说什么呢?我知道有些人是看不起这些工作的,但我倒觉得没什么……”
“阿尔!”兰迪伸出手臂给了他一个拥抱,又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他轻轻地说:“为什么我小时候没遇见你呢?”
“1770年的12月16日,一个音乐天才在苦难中出生。”兰迪坐到了钢琴前说。
他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过那一个个黑白的精灵:“那是一个糟糕到近乎地狱的贫穷家庭,父亲长年都在酗酒,喝醉了会对他、对他妈妈施加暴力,后来更是压榨、控制他的人生,以至于他不得不在十六岁时,将父亲告上法庭,才能获得本应属于自己的劳动所得。可命运从不曾放弃对他的折磨,一个音乐家,二十六岁开始听力下降,三十岁基本失聪。阿尔,你知道我说得是谁吗?”
正坐在一旁窗台上的阿尔不禁笑着回答:“你说得都这么明白了,谁猜不到啊,贝多芬。”
他又看了看表,不禁催促地说:“你不是说要弹曲子给我听吗?快点儿吧,我待会儿还得去补习班上课呢!”
兰迪笑了笑,低头慢慢按响了琴键:“人与命运的斗争,永无止息。我本来想弹个什么致爱丽丝的……但现在,我只想给你弹《d小调第十七钢琴奏鸣曲》,第三乐章。”
阿尔微微一怔。
因为《d小调第十七钢琴奏鸣曲》又名《暴风雨奏鸣曲》,全曲分为三个乐章。
贝多芬写它的时候,耳朵正在渐渐失聪,生活也遭遇颇多磨难。
所以,前两个乐章犹如面对暴风雨骤降,焦虑、不安又彷徨,直到第三乐章……
暴风雨已过,跌跌撞撞朝着希望前行。
川流不息的16音符越来越热烈地流动着,仿佛海浪一般连绵起伏,一直向着无边无际的远方延伸……
了不起啊!了不起啊!
音乐是真的能抚慰人的灵魂,让人看到希望之光的。
兰迪结束了弹奏。
他转过头来微笑,蓝眼睛像阳光下的大海一样波光粼粼:“阿尔,暴风雨结束了。”
阿尔一句话都说不出。
他此时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啊,天杀的贝多芬!”
作者有话要说:
PS.CP吃兰迪吧,我今天写着写着,突然发现某方面而言,卢克和阿尔太像太像了。
再PS.虽然暂时这么订,但目前不考虑刻意添加感情线,应该和之前变化不大,还是继续主角的生活和事业。
写到最后,我都傻了,第一次遇到男主不弹致爱丽丝,弹暴风雨的,唔,但兰迪有自己的思想,没办法。
第75章 阿尔:我的老朋友威尔
阿尔第一次在补习班的课堂上微微走神了。
在此之前, 他从来没有考虑过类似的事情,但这次,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似乎不太对劲儿, 但暂时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错了。也许,不该想得太多;也许, 那双蓝眼睛中的温柔和情意, 仅仅是出于好朋友的鼓励和安慰呢,毕竟, “暴风雨结束了”, 听起来真的很慰藉人心……
“喂, 你看今早的报纸了吗?”
这时候,多莉突如其来的问题打断了他的沉思。
阿尔不由看向她:“什么?”
多莉愤愤地将一份《xx晚报》塞给他:“你瞧,你瞧, 这人说你写的那个什么人头和超能力很不好呢!”
“唔,那倒也没什么。”
阿尔本能地回答:“我不可能让所有人都说我好,这事连希特勒都做不到呀。”
可多莉还是不怎么高兴:“但这人说得格外讨厌!”
闻言, 阿尔就伸手接过报纸,低头看起来。
只见大标题写着《一场拿恶心当有趣的哗众取宠》。
“哎?很犀利嘛!”他没什么太大感觉地发出个感叹, 又继续顺着往下看, 结果,发现在作者的那一栏是个熟人——威尔金斯。
“哦, 是他啊。”阿尔不禁恍然大悟。
然后,他非常自然地把报纸合上了:“没事, 这人和我有过节, 他说什么难听的话都不稀奇。对了,这报纸你还要吗?”
多莉没反应过来这个发展,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阿尔干脆利落地把报纸团了团, 一抬手,一个抛物线过去,极为准确地将之投进了垃圾桶。
多莉很有些瞠目:“啊?你都不打开看看他是怎么说你的吗?”
阿尔不由失笑:“哈哈,傻姑娘,既然已经明知道是骂我的话,我做什么还非要凑上去呀?”
多莉愣了几秒,又想一回:“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可是,遇到这种事情……”
她做出一个捋袖子、要找麻烦的凶狠样子,十分愤愤地说:“难道不应该看完后,狠狠地骂回去吗?”
阿尔又想笑了,心想:“真是傻话,我不看骂我的话,难道就不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