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不禁十分困惑:“抱歉, 那您的意思是?”
“他没闯祸,可也没学习啊。”老师说。
阿尔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能保持着既疑惑且还带着点儿茫然的无辜表情。
“自从你那次……呃, 教育过他后,最近他倒是不逃学、也不逃课了。但每天上课, 他都跟不存在一样。”
“不存在?”
“对, 老实是老实, 可就像个木偶人一样,虽然不会吵别人,但也从来不听讲, 平时看他,要不就是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不就是神游物外, 一天到晚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还有,他交上来的那些作业……”
“呃……”
出于维护弟弟的缘故, 阿尔还是没能忍住地又插了一句嘴:“约翰和我说他是有写作业的。”
“对, 我也说是交上来的作业,没说他不写作业。只是他的那个作业啊……唉, 反正不是抄别人的,就是乱写的。”
“啊, 那该死的小崽子!”
“他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在学校里待着, 我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意义。”
“该死,该死!”
“其实,你也不用想太多, 也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学习的。比如,你弟弟约翰,可能就属于那类不适合的。”
“……”
“当然,我并不是说现在找你,是要立刻劝他退学什么的。只是,我认为,以他目前的情况,你们家里最好要做好一个心理准备,别说什么未来的考学发展了,连每一年的期末考试恐怕都难以应付,所以,上学对他的意义可能真的不大。”
“……见鬼了!”
“我以前也教过一些类似的学生,他们的家境和你们一样也不太好。对不起,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只是,既然学习上没出路,反而给家里增加负担,其实,尽早考虑一些别的方面,也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老师,约翰还不到十岁呢。”
“啊,对不起……”
老师露出了烦恼和愧疚的表情:“上帝啊,你当我没说,但我真没恶意。”
没恶意!
可这话说得也实在是太不中听了!
要知道,但凡家人将孩子交托在老师的手上,总还是寄希望于老师能呕心沥血、不辞辛苦、认真仔细地将每一个学生都教导成才的,类似一些小说中写的那样,某某坏学生顽皮捣蛋,老师不怕苦不怕累地追着他讲道理、关心他理解他,最后用实际行动将他感化。
但阿尔理智上却清楚地知道,这种想法根本不现实。
一个老师每天最少也要面对二十多个孩子,她根本没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搞什么狗屎的因材施教那一套,更没空一天到晚追着一个普通学生跑,研究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习,为什么怎么学都还是学不会,然后,再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教导成才……那是做梦呢。
事实上,站在老师的角度而言,能说出以上这样一番(不太中听的)话,大概已经是非常负责任和好心肠的表现了。
否则,她其实大可不必多管闲事地自找麻烦,反正约翰那小崽子既不打扰别的学生,也不会妨碍她的教学,只要压根不提醒,这么放任下去,再等上几年……结果很明显,乖乖退学将是这孩子唯一的出路。
可尽管如此!
在阿尔的内心深处,对弟弟的护短还是控制不住地战胜了理智上的那点儿理解。
“恕我直言,您这样的判定有些太草率了。”
阿尔用尽一切自制力,不让自己说的话太有攻击性:“不错,我们家的条件一开始不太好,但既然您知道这一点儿,就应该知道我们对约翰这孩子寄予的希望,绝不会比那些家境好孩子的家里要少。”
“是的,我懂,但约翰可能不适合……”
“那您认为什么是适合的?”
“先生,我和您说刚才的那些话,并不是想要吵架的。我也是为孩子好,我是真诚地希望你们能重新考虑约翰未来前途的。”
“在一个孩子不到十岁的时候,考虑未来前途?这样对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下判定,您是不是有点儿言之太早了呢?”
“……”
“而且,我也不认为您的判定就一定是正确的。”
“先生,并非吹牛。”这位老师终于又找到了话可以说。
她颇为自信地说了这么一番话:“我毕竟是年纪比你大一些,见过的人也更多,不敢说见识,但在很多方面应该还是都能比你多看出一些东西的。”
“哦,能比我多看出一些东西吗?”阿尔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试图找个什么来反驳对方。
刚好,他又看到了刚才还打开,现在已经合上的《短小说》杂志,立刻灵机一动:“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您在看那篇《由超能力引发的……》小说时,有没有发现其中的隐藏信息?”
“啊?这怎么还扯到小说上了?”
“因为您自己这么说了啊,您说您能比我多看出一些东西的。”
“我是说一些方面……等等,这么说,你也是看过那篇小说的了?”
“……算是看过的。”
“哈?你看过后,还发现了隐藏信息?”
“没错。”
“有趣,你真的确定是隐藏信息,而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
“我确定,绝对还没人发现,或者已经有人发现,但也绝对没到人尽皆知的程度,现在,轮到您来说说了。”
“说实话,我还是不太信你的话呢。但是,好吧,隐藏信息,隐藏信息……”
这位老师一边半信半疑,一边为此冥思苦想起来。
可想了好久,还是一无所获。
她不由得皱着眉,很狐疑地望向阿尔。
阿尔微微一笑,却不说话,也不给出什么提醒。
于是,老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赢了。”
她蹙着眉头,不太信地又问:“这小说确定有什么隐藏信息吗?见鬼,你可真把我给难住了。但是,先生,你能发誓自己不是故弄玄虚吗?上帝替我们作证,我着实看不出有什么隐藏的信息在内。所以,除非你能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否则,这样空口说白话,我可不信呢!我只会当你是在转移话题,胡搅蛮缠地糊弄我了。”
阿尔对这种质疑仅仅是笑了笑。
他将那对漂亮的绿眼珠不怀好意地转了转,轻轻反问一句:“您觉得,文森特真有超能力吗?”
——你们是疯子吗?
——都看清楚了,他是普通人,是受伤会流血,也会疼到呲牙咧嘴的普通人,是和你们一样没用的窝囊废文森特!
第73章 约翰:我以后会变得懂事些吗?
虽然仗着小说原作者身份, 成功将自己的读者吓了个半死。
但弟弟的问题还是没有得到最终解决。
现在,阿尔只要想起约翰这个小崽子就是满腔的愤怒:“这该死的、见鬼的、混账玩意儿!”
在他看来,能够上学获得知识, 是应该谢天谢地的大好事了。可这个该死的小崽子,放着大好的机会, 却不知道珍惜, 还害得自己跑来学校,被老师说了这么一通不中听的鬼话!
阿尔回到家里的时候, 最小的弟弟安东尼奥正坐在毯子上, 自得其乐地玩着一堆玩具。
单从这方面来说, 这孩子绝对是全家最好命的一个,毕竟,在此之前, 他的哥哥姐姐可从来没有过玩具这种奢侈的玩意儿。
另一头,西尔维夫人正在厨房里做饭,妹妹玛丽像个小尾巴一样地在旁边跟前跟后。
这姑娘大概是小时候饿过头了。所以, 她对一切吃的东西都抱有积极的态度,哪怕是被妈妈使唤着干活儿, 只要食物能放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那就绝无二话、心甘情愿。有时候,她一边看着食物, 一边还会露出卖火柴小女孩死前那种仿佛升了天般的梦幻表情,可以说, 十分得有乐儿了。
阿尔走进屋, 环顾一圈,没看到最糟心的那个弟弟就问:“妈妈,约翰呢?”
西尔维夫人从厨房探出一个头来回答:“约翰?在屋里写作业吧?他今天可乖了, 放学回家后,都没出去玩,先去写作业了!真是个好孩子。”
写作业?
可乖了?好孩子?
呸!
那是因为今天被老师叫了家长的缘故!
阿尔想起那位老师说的“你弟弟可老实,上课从不打扰别人,就是不学习”,以及“他交的那些作业,不是抄别人的,就是自己胡写的”,一肚子的火立刻又有点儿往出冒。
可这样的怒气在看到约翰的那一刻,又全部消失了。
因为这孩子一见气势汹汹的长兄就下意识地缩了脖子,整个人蜷缩在写字桌前的椅子里,惨白着脸,眼睛惊恐地睁大,还露出了老鼠见猫一般的可怜相。
然后,阿尔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上辈子。
上辈子见约翰最后一面时的情景,小小的、冰冷的身体躺在地板上,一动都不动……
真特么见鬼了!
有什么比健健康康活着还重要?
想到这里,阿尔就强忍下怒意。
他慢慢地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我没捣乱,我没逃学,写作业了。”约翰心虚地嚷嚷着。
“可你也没学习呀。”阿尔努力心平气和地同他说。
“我就是学不进去……啊,你又要打我吗?”
约翰的眼睛里开始有泪珠打转了,几乎要大哭出来:“你没权利打我的,你没权利,你又不是爸爸,你不能打我。”
“如果我不打你的话,你会好好学习吗?”
“你……你不打我的话,我会的。”
“说真话。”
“……我学不进去。”
“你一点儿都不想学习吗?”
“不想。”
“好吧,你明天不用去了。”阿尔宣布。
约翰吓得睁大眼睛,失声哽咽地说:“你要做什么?呜呜,你要杀了我吗?”
阿尔气乐了。
他一巴掌拍在这小崽子的头上:“杀你做什么,又没好处。”
“那你要做什么?”约翰睁着恐惧的大眼睛问。
“当然是……”阿尔坏心眼地冲他咧嘴一笑:“当然是拉走卖掉,你知道有个原始种族叫食人族吗?那边定期会来咱们这边采购一些人回去,扔锅里煮来吃。”
“妈!妈妈!”约翰崩溃了。
他哭喊着冲向厨房,抱着西尔维夫人嚎啕大哭:“阿尔要把我卖掉。”
笑死!
什么气都出了。
当然了,这种吓唬小孩的行为也许并不可取。
在约翰长大后,一直抱怨说这事给自己留下了极强的心理阴影,导致时刻担心被人抛弃。
阿尔对此的说法是:“滚你的吧!我没真卖了你,你就该谢天谢地了。”
不管怎么说,坏心眼的哥哥还是遭到了西尔维夫人的训斥。
只是让约翰痛苦的是……
第二天,西尔维夫人还是把自己交到了这个“说要把自己卖掉”的大哥手中。
因为在昨晚,阿尔专门找西尔维夫人进行了一番谈话,说服她将约翰交给自己管教。
西尔维夫人对此并不是很理解的,但一来,阿尔已经算是一家之主;二来,长兄想要管教弟弟,本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所以,她就傻乎乎地同意了。
于是,阿尔给约翰请了假,专门腾出一整天的时间,计划把这个傻子弟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正式宣布:“既然你不想学习,那么,从今天开始,你负责赚钱养自己吧。”
约翰愣了。
他忍不住地说:“可,可是……阿尔,我还不到十岁。”
“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安排我十岁前做过的事情。”
阿尔很自然地说:“你不是一直羡慕不上学的生活吗?我好好带你体验个遍。”
约翰傻乎乎地望着他。
然后,阿尔带着他开始了无比繁忙的一天。
最早的时间是送报纸和牛奶,等送完一圈后,就要抓紧时间地跑去垃圾堆。
因为人们通常会在清早出门时倒垃圾,这时候来翻垃圾堆才能找到更多的东西。
但竞争还是很激烈的,一旦去晚了,好东西会被别人捡光。
于是,约翰呆滞地看着自家平时整洁得体的大哥在垃圾堆中无比熟练地翻找,一边翻,还一边教给他怎么分门别类:“我……我们就干这个?”
“你指望干什么?你还会干什么?”
“可我们去……卖戏票。”
“你哪来的钱买票?你知道卖那场戏的票赚钱?你认识那些剧的名字吗?你算得清数吗?”
阿尔毫不留情地质问着。
这回可不是玩疯了顾不上脏了,这是直面垃圾!
过了几年好日子后,谁愿意碰呢!
约翰呆呆地望着垃圾堆,不停地掉眼泪。
他心里真是又委屈又难过,第一个反应是责怪阿尔:“为什么这么恨我呢?为什么这么逼我呢?我到底犯了什么错?我只是不爱学习,可我也没碍着谁的事呀!难道不上学就只能送报纸、捡垃圾吗?我就不能做别的吗?”
阿尔才不管这崽子怎么想……
等到捡完了垃圾,就扯着他去卖废品;等卖完废品,就拿卖废品的钱买个过期面包吃。
约翰吃不下去。
这几年的好日子,让他已经由奢入俭难了。
阿尔照样当他不存在,吃了个干干净净。
接着,他把身上收拾一下,毫不留情地又扯着这孩子奔赴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