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儿动摇人心的软弱,时刻装出镇定自若、大局在握的样子才行。”
这样一想,便觉得不仅身体累,心理上也更累了。
但看看弟弟妹妹吃糖时露出的傻乎乎笑容,他又觉得没什么了。
第二天,阿尔起了一个大早,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今天的计划是去找爱丽丝小姐报道,将那份计划好的工作彻底拿到手。然后,再在剧院附近转悠一下,多搜集一些信息和情报,一来,为之后的黄牛事业打个基础;二来,研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机遇。
西尔维夫人这次没拖后腿。
她知道儿子出门,是要找一个什么固定工作,这就属于她能理解的事了。
于是,她不顾自己还怀着孩子的不适和难受,也早早起来,不嫌麻烦地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饭,还不闲着地用抹布帮儿子把那双破鞋尽可能地擦干净,又拿出针线来把他的衣服也缝缝补补……
等出门前,阿尔便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了她一下,又一次安慰说:“放心,妈妈。”
可西尔维夫人就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你好好的,多做本本分分的正事,歪门邪道的路子千万不能碰……”
什么气氛都没了!
阿尔实在哭笑不得。
好在这次也确实算本分的正事。
米尔森先生虽然有着资本家的劣根性,但并不是特别吝啬的人,假如付出少少的钱就能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麻烦,那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爱丽丝小姐成功说服了米尔森先生,雇佣了这么一位年幼的员工。
当然,对外是不能提雇佣的,只说这是爱丽丝小姐亲戚家的孩子,一时忙不过来,叫过来跑腿帮忙的。
“一周十块钱。”爱丽丝小姐说。
然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做得好有奖金。”
阿尔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并且,在被录用的当天,他就跟着一起忙碌起来。
起初,爱丽丝担心这孩子什么都不会,还得慢慢教导。
但很快,她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阿尔总能把所有交到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得又快又好。
最最重要的是,他细心、勤快,还懂得思考。
这时候受限于教育普及度不够,资讯上也不怎么发达,很多人做事都只是“别人说一就只做一”。
比如,有一次,爱丽丝要阿尔去寄一封信。
一开始没注意,等寄的时候才发现,地址那里写得有些模糊了。
若是换做别的人,肯定是不寄了,还要跑过来,大惊小怪地嚷一声“爱丽丝小姐,不行啊,地址写得不清楚,没办法寄走,这可怎么办”。
然后,本来就已经忙碌得四脚朝天的爱丽丝就不得不放下手边正干着的工作,没好气地拿过通讯录,重新翻出地址,写好,再让对方寄走。
但阿尔的做法是,自己去找地址,写好,寄走。
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
仅仅是省了爱丽丝那边一个步骤?
可就是这么简单的活儿,很多人却死活想不到。
绝大多数人都更习惯将解决问题的事推给别人,遇到一点儿小困难,就要把明明做到一半的事停下来,等着别人来处理。
所以,当阿尔一表现出“我可以完成你交给我的每件事,不会让你操任何心”的棒棒哒特质……
爱丽丝小姐几乎快要爱死这孩子了。
若是成年人,兴许还要担心一下对方将来会不会抢自己的差事。可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那就只剩下终于从繁琐杂务地狱中解脱的喜悦了。
所以,哪怕他现在丑得像换毛小狗崽;哪怕他瘦的皮包骨,绿眼睛,鼻子尖尖看起来像动画片里的坏蛋小女巫……
在爱丽丝的心中,也是天使般可爱贴心。
“这是上帝送我的新年礼物吗?!”
她美滋滋地想:“一周十块钱,这钱花得真是再值不过了。”
于是,阿尔到手的这份新工作自然就更加十拿九稳,无人能动摇了。
他像父亲当初那样生活规律起来,每天早出晚归,勤勤恳恳的工作,然后,再把每周赚到的钱拿给母亲充当家用。
西尔维夫人头脑简单,一向只顾眼前。
在每周有了稳定的十块收入后,她就把之前五十五块的事给抛到脑后,全当没发生过,掩耳盗铃地继续过着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眨眼间,距离西尔维先生离世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可他抛下的那一堆孤儿寡母居然还好端端地活着,没有孤苦伶仃,绝望无助;没有无依无靠,以泪洗面;没有凄凄惨惨,被逼上街讨饭……反而奇迹般越过越好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一时间,整条街的街坊邻里都不禁为之啧啧称奇。
对此,真正的功臣阿尔没觉得多骄傲。
在他看来,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时候,随着那部《漂亮先生》的剧的名气越来越大,他趁着预售时,提前买好、牢牢攒在手中的票,终于也到时间可以拿去卖了。
第8章 米尔森先生: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上班的时候,爱丽丝注意到,阿尔很高兴。
这很奇怪。
当然,并不是说他就不能高兴了。
上帝既然赋予了人微笑的能力,那么,世界上哪怕最渺小、最卑贱的人也是有资格笑一笑的。
只是,这孩子一向心思很重,再加上家庭的重担总是沉沉地压在那骨瘦如柴的小肩膀上。
所以,日常相处,哪怕是笑,也是双眉紧锁的同时,才宛如昙花一现,可遇不可求地勾起唇角轻轻一笑,而接下来的表情就会立刻回复到小大人般成熟稳重的刻板样子了。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
他的喜悦有些像是突然陷入热恋中的少女,哪怕自身已经去极力掩饰了,也无法控制地从眉梢眼角一点点儿地流露出来,自以为没什么,其实旁人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太难得了!
哪怕工作依旧繁琐和忙碌,爱丽丝也忍不住好奇地问了一声:“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阿尔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啊?这么明显吗?”
爱丽丝饶有兴趣地打量他,无比肯定地点了点头,还特意用手指了指眼睛笑说:“这里都亮起来了。”
阿尔不好意思地用手捂了一下脸。
然后,他尽可能表现得轻描淡写:“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机会能赚点儿小钱了。”
爱丽丝一愣,似乎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她先是替这孩子开心,毕竟,以他的家境来说,多赚点儿钱,日子便会好过很多;但另一方面,她又警觉、担忧起来:“阿尔,若是你缺钱用可以问我借,有风险的钱不能随便拿。”
“不会的。”阿尔感激地望着爱丽丝。
然后,他有所保留地简单解释:“只是前阵子低价收了一些小玩意儿,正常不违法的那种,结果放到今天,机缘巧合碰上了涨价,打算晚上下班后去卖一卖……”
爱丽丝放下了心,也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地问下去。
一来,她知道这孩子是个头脑清醒、心里有成算的,既然说正常不违法,那肯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二来,也是觉得,一个孩子哪怕有机会能赚点儿钱,又能赚多少呢?自己一个大人有什么必要非得去打听一个孩子的生财法子?
于是,这事就暂时岔了过去。
这时候,刚好办公室里也来了人。
米尔森先生手底下最好的演出团,主要负责演《卖花女孩》那部剧的演员们突然就跑了过来。
由于这是一部女人剧,所以,办公室的门一打开,就有十数个活泼的女孩子喧哗笑闹地率先跑了进来,之后,也有少数几个男演员混在里头,一会儿向这个搭话,一会儿又转身笑语,,一会儿彼此也交流几句,一行人男男女女热热闹闹、旁若无人地将办公室挤了个满满登登。
起初,大家都是各聊各的,闹哄哄地没个主题。
可过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叫克莉斯的女演员开了腔。
“米尔森先生叫我们来做什么?有谁知道吗?”
她虽在剧里负责扮演的是一个艳丽逼人,却很恶毒的反派女人,但戏份和地位也是相当于女二号的,所以,一向很有底气,此时,已经懒洋洋地把屋子里唯一的沙发霸占住了,还大大方方地把裙子下的两条穿着黑色丝袜,结着花边袜带的长腿搭在茶几上,明明是粗鲁动作,但在她身上却显得毫不做作、性感妩媚。
“我觉得可能是形势不大妙呢。”剧中女主角扮演者吉蒂倚靠在窗台处,很是愁眉不展地说。
她生的其实不如克莉斯漂亮,但形象很符合大众认知中的那种傻白甜女主,可能在观众们看来,就属于那种“看到路边男人露个上半身,都要骇晕过去”的纯洁女孩。
不过,这仅仅是观众们傻乎乎的想法。
她日常倒不会装什么纯洁样子,若真是圣母玛利亚那就应该被高高地供在教堂里,远远地看着,哪能跑来混娱乐圈,还在舞台上又唱又跳呢?
也因此,她这时候能很坦然地就说出了一副和自身形象很不符的刻薄话语来:“那个什么见鬼的、不知道到底从什么犄角旮旯、下贱地方冒出来走了狗屎运!我们真是遇到危机了,不是我说难听的,克莉斯,这回的麻烦,可不是你露露胸和大腿便能起死回生的了。”
克莉斯立刻冷笑一声,回击道:“你倒是做梦都想露,可你行吗?”
吉蒂天真地笑了笑,熟练地把扮纯洁少女的拿手把戏又拿出来,脸上羞怯怯地说:“我确实没你强,也没你有经验……更何况,观众们也不太想我露,他们都当人家是金发小天使呢。”
旁边就有人噗嗤一声地笑了起来,顿时让克莉斯脸上很是挂不住。
于是,剧里扮演吉蒂闺蜜,地位相当于女三的女演员贝儿忙站出来打圆场:“你俩先别吵啊,外边还有强敌,我们怎么先内讧了呢?”
吉蒂就捏着嗓子,娇娇地恶人先告状:“我没想吵啊,是她总要和人家对着干嘛。”
克莉斯立刻做了一个恶心要吐的表情,但也懒得理会这个斗了好些年的老对头,反而冲着和事佬贝儿斜了一眼过去,发作道:“别整天装好人了!你可是最不操心这部剧的人,谁不知道你过阵子就要结婚,现在魂儿只怕都飞天外了。说不准唱完今年,便要辞职回家相夫教子去了。”
贝儿笑了。
她假装不好意思地低头去摆弄自己的手,可一向干干净净的指甲,这会儿却修剪得尖尖,还涂了一层鲜艳的红,语气似是要辩白、诉苦,却带着点儿若隐若现的炫耀和喜悦:“唉,我也是没办法啊,韦斯特那个人你们知道的,最最老实单纯不过的一个人了。如今,他爱我爱得发狂,心里眼里都是我,一刻不想分离,整天连连赌咒发誓地说定要给我一个归宿,再不让我在舞台上抛头露面地受累……”
这回不止克莉斯了,连吉蒂都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
不过,前者这会儿觉得话题扯没边了,一点儿都不想再和两个猪队友说话;后者却很会做人,收起脸上的表情,低头凑过去,亲亲热热地和贝儿聊起了什么婚纱、喜宴之类的筹备问题。
由此可见,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
眼瞅这出戏暂时落了幕,其他站旁边悄悄围观的人才对视着默契一笑,又重新聊起天,屋子里就又恢复了刚进来时的乱糟糟气氛。
另一头,阿尔也看这一幕看得津津有味。
打从重生回来,他可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熟悉又精彩的场面了。
爱丽丝见此,还特意拉了他一下,嘱咐说:“离她们远点儿……”
她像是教育小孩子一样地低声严肃说:“这些女人个顶个得厉害,别看千娇百媚,其实,全是狐狸精变得,你这样的小男孩遇到了,怕不是要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阿尔被逗笑了。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喊了一群人过来开会的米尔森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他一走进来,说话的人就都闭了嘴。
一时间,拥挤的办公室就变得鸦雀无声。
米尔森先生的面色很凝重。
他走到所有人的正前方,没大声呵斥谁,也没有露出什么生气的神色,更没有来一场老太太裹脚布般的发言,只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平静地说:“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你们也应该都知道了,我这里也不多啰嗦。只实话告诉大家,剧院那边已经通知了,若是今晚的演出,还是不如受观众欢迎的话,那么,对不起,也别想什么以后了。今晚,今晚就是最后一场演出!他们要把剩下的演出时间都腾出来,给那部了。”
什么?
这可是砸吃饭碗的大事啊!
办公室里所有人一下子都惊了。
克莉斯大大张开了嘴,一副瞠目的样子:“怎么?怎么会?我们以前也遇到对手,那什么花花公子一类的,可也没到这个程度呀……“
米尔森先生不想回答这种没意义的问题。
他直接略过克莉斯,把目光投向屋子里的其他人,仿佛在指望能有一个极厉害的天才猛地从人群中跳出来,立刻说出个好办法来拯救这部剧。
但显然,这是绝不可能的。
于是,场面就像是老师上课点名。
他看到谁,谁就低下头,一副不敢和他对视、生怕被叫到的样子。
那一刻,也就几分钟,可所有人心里可能都有了度秒如年的感觉。
最终,米尔森先生没了指望,无力地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