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能称得上健全。
这么咋咋呼呼又富有生活气息的家庭,他还是第一次见。
换上干净衣服后,顾母又硬拿着周寻衣服去洗了。
“没事,家里有烘干机,洗完就能穿。”
顾母大大咧咧道。
雨一直在下,吃过午饭也没停。周寻见暂时走不了,便问顾河能不能借用书桌。
顾河明白了:“是要写作业吗?刚好我也没动,咱们一起做吧。”
顾母拍手笑:“寻寻,你应该多来我们家。我家儿子每次作业都拖到最后一秒,这还是第一次自己主动写。”
顾河尴尬轻咳一声:“走、走吧。周寻,去我房间。”
顾河房间十分宽敞。床靠墙而立,正前方是一面很大的落地窗。雨水沿窗面滑下。
房间里摆了不少乐器。有吉他、钢琴,还有小提琴。
顾河察觉到周寻视线,不好意思笑笑:“我就无聊弹一下,技术很差的。”
他没有多谈,引周寻到桌旁坐下。
其后房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时钟指针咔哒咔哒地响。顾母偶尔会进来送吃的。
周寻刷完几篇卷子,抬眼一看,见雨已经差不多停了。
天色暗下,夕阳西下。暖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桌面铺上一层金光。
周寻望向顾河,发现对方还在奋笔疾书,神情十分认真。
他站起身,想说一句自己该走了,结果却看见顾河压根没在写作业。
或者说,作业只写了开头,其后就被丢在一旁。
现在对方写的,是一篇乐谱。
周寻对乐理一窍不通。但看上边涂改的痕迹,顾河似乎并不像本人所说的那样,对乐器只是无聊弹弹。
周寻没打扰,静静旁观了一会儿。顾河像是终于写完,长舒一口气后停笔了。一抬头,便与周寻目光撞上。
“啊、”顾河面露尴尬,一把藏起乐谱,“你写完作业了吗?”
周寻点头:“我该走了。”
顾河看了眼时间:“都这个点了,待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周寻还没回答,房门就被敲响。顾母探进头来,笑道:“作业做完了吗?”
顾河手忙脚乱地起身:“啊,差不多了!只剩一点儿!”
顾母高兴地朝儿子比了个大拇指:“我晚饭做了很多好吃的,期待一下。你们收拾收拾就下来啊。”
门在眼前关上。
看这个流程,似乎又得留下来吃完饭。
周寻虽然不想给人添麻烦,但好像这时拒绝也不太礼貌。
“那个、周寻,”
周寻听见顾河叫自己,转头看过去。
顾河拨弄着手指:“刚才的东西,你能不能当作没看见?”
“我妈要是知道我作业不写在搞这些东西,肯定会很伤心。”顾河为难道,“我成绩已经够差了。”
本来他考进这个重点高中就是低空飞过。进来以后果不其然跟不上,屡屡倒数第一。
他妈每次开完家长会,都会郁闷老长一段时间。
顾河也想努力。可他觉得自己脑子笨,那些数学公式化学方程跟火星文一样,他完全记不住。
周寻道:“你刚才的谱子,能给我看看吗。”
顾河微怔。接着拿出谱子,小心翼翼递了过来。
周寻接过。他大约翻了一下,足足有七八页。前边几页还写了歌词。
周寻指出一点:“这里,英语错了。”
顾河脸一红,改了过来。
周寻继续往后翻,问道:“你以后想当作曲家,还是歌手?”
闻言,顾河连连摆手:“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做得了那些。只是无聊写写而已。”
“我不懂音乐。”周寻道,“但我至少能看得出来态度。”
他放下乐谱:“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做不了?”
顾河不说话了,垂下头。
良久开口道:“我以前有给别人听过……但都说很难听。”
周寻不清楚对方是给谁听过。但看来那次遭遇严重打击了顾河的自信心。
他没有问下去,只是说:“我想听一下。”
“听、听一下?”
顾河貌似有些意外。但很快站起身,手忙脚乱地去开抽屉,“你等等!”
顾河拿出平板,将耳机递给周寻。接着就蹲坐在一旁,神情紧张地注视周寻的表情。
音乐自耳机孔里传来。没有歌词,只偶尔伴随男声低吟。
周寻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变得古怪。
这首歌,他听过。
不是这一世,而是上辈子。
当时他上了高三,继妹每天都在屋里放这首歌,嘴里嚷嚷着歌手名字,说要嫁给他。
而那位歌手,名字叫顾星河。
在未来十年,顾星河的名字大放异彩,达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他写的歌脍炙人口,直击心灵。又长得好看,拥有不少迷妹迷弟。
之前周寻每次上下班,都能在地铁站上看见顾星河的大屏广告。
顾河,顾星河。
周寻看向眼前胖胖的男生。
是顾河在背地里给人代笔;还是说,顾河就是顾星河?
察觉周寻表情变化,顾河愈加紧张。
“怎、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听?”
周寻取下耳机:“不,很好听。”
这是实话。毕竟这是时间验证过的。目前这首歌还是初版,没有经过复杂的编曲。
但日后一经问世,将会风靡全国。
顾河耸下肩膀:“谢谢,但你不用安慰我的。”
“不信的话,”周寻道,“要不要试着把歌发出去?”
这个年代智能机刚刚面世,尚未完全进入4g时代。大部分人用的还是翻盖手机。
流量虽然比不上未来。但周寻以为,以上辈子这首歌的火爆程度,肯定能在网络上掀起一层风浪。
顾河似乎从没想过这个做法,不由瞪大眼睛。
半晌结结巴巴道:“好、好,我会考虑的。”
吃过饭后,顾河送周寻出门。
周寻抹掉自行车座上的水,推车前行。
大雨过后,雨过天晴。地上淌着积水,不少人出来散步。
顾河这回倒没怎么开口,似乎在思考周寻之前说的话。
周寻见已经出了小区,正要让顾河先回去。对方却突然停下。
“我决定了。”
顾河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我要试试,把歌发出去!”
果然,顾河既跟他相似,又跟他完全不一样。
表面看似懦弱,但实际只要稍微推一把,就能马上重新振作,勇往直前。
所以无论是上一辈子还是这一世,对方都能成功。
两人正说着话。这时迎面开来一辆车,缓缓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人。
那人笑道:“这不是河河吗,怎么杵这里?晚饭吃了吗?”
顾河看过去。
脸很陌生,他面露疑惑。
男人:“我上次不是来过你家吗。你看,我还给你带了马卡龙。”
顾河还是记不起来。
因为他爸职位挺高的,时不时就有人来送礼。各种叔叔阿姨太多,他完全记不住。
但为了不让这人尴尬,他装出一副想起来的模样,礼貌道:“叔叔好。”
“真乖。”杜盛笑,“对了,你爸爸在不在家。我这里刚淘到好茶,来送给你爸爸。”
他说着话,视线投向一旁。
当看清站在顾河身旁的男生,笑容不由僵住。
周寻一言不发望着自己的“继父”,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16章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露出这种笑。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几乎要以为杜盛是不会笑了。
杜盛在家里,对他自不用说。而哪怕面对何杏,也总是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顾河见杜盛突然不说话了,又察觉到对方在看自己旁边。视线不由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认识吗。”
不待周寻发话,杜盛便抢先道:“是亲戚家的孩子。最近上学住在我家。”
闻言,顾河眼前一亮:“原来你是周寻的叔叔啊!有空我可以去你们家玩吗。”
杜盛笑:“当然可以。”
他一眼就看出顾河对周寻热切的态度,转头朝周寻道,“寻寻啊,你要不等我一会儿。等我送完东西,咱俩一起回家。”
乍听见这称呼,周寻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河高兴道:“那周寻又可以在我家多待会儿了。叔叔你等等,回去我给爸打个电话,问他到哪了。”
杜盛一听这话,面露喜色。
他前后跑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如此看来今天是有戏了。
早知道周寻是顾河的朋友,他就应该早带人上门。
“不用了。”周寻道,“我自己回去。”
杜盛尴尬笑:“你跟叔叔客气什么。”
周寻看着他:“杜雅馨朋友来了。”
顾河站在一旁,看看周寻又看看杜盛,不明白这对话有什么逻辑联系。
顾河不明白,杜盛却是听懂了。
他家女儿本来就讨厌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不愿意承认。所以每次有朋友来家里,就会把人赶出去。
他知道这件事,却从不关心。
反正这小子跟他也没关系。何杏自己都不上心,干他什么事。
要不是法律规定、又怕被人指指点点,杜盛原本也不想放这人进自己家的。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杜盛是个生意人。眼里只有能利用的和不能利用的。
既然现在周寻有用,那就应该好好对待,等达成目的再说。
因此道:“你别管她。她不懂事,我待会儿回去好好说她。”
周寻自然也看出来杜盛的心思,对方是想利用他跟顾河父亲搞好关系。
如果这里应下,日后待在家里或许能轻松一些。
但是,周寻觉得有些厌烦。
他没再回杜盛的话,转头朝顾河道:“我先走了,学校见。”
说罢便蹬上自行车,径自离开。
顾河远远朝周寻摆手:“学校见!”
他放下手,再度看向杜盛,却见对方脸色差得吓人,不由担忧问:“您还好吧?”
杜盛回神,意识到自己失态,连道:“没事没事。只是顾总他……”
“我会跟爸说一声的。但现在就我妈一个人在家,请您回去不太方便。”
顾河道,“要不您在外边等等?”
杜盛心知没戏了,但还是勉强保持笑容:“好的,我在外边等着。”
他目送顾河离开,直到人走远后脸色才逐渐变黑。
他都来好几次了,这家人连门都不让他进。
他最近得知竞品公司也想要与顾总合作。如果他能提前签下这个大单子,目前部门空缺的部长位置肯定就是自己的了。
杜盛是很有耐心的。
他不怕磨。只是这次好不容易跨出一步,又被周寻给硬生生推了回去。
杜盛晚上回到家,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嬉笑。
定睛一看,见是女儿正穿着睡衣跟同学打闹。
他等了顾总很久,最后是把茶叶送出去了,却没能说上几句话。现在听女儿这么闹腾,心中更加烦躁。
“这么晚了,还不去睡觉!”
杜雅馨莫名其妙被吼,嘴一撇就想要哭。
“好啦。”何杏在一边打圆场,“确实挺晚了,你们两个去睡觉吧。”
哄回女儿后,何杏埋怨杜盛:“你干嘛把气撒孩子身上。她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
杜盛一扫家里,没看见那个单薄的身影:“周寻呢?”
何杏是第一次听见杜盛主动问起周寻,不由愣住。
“周寻?”她道,“今天馨馨朋友来玩,往常这个时候周寻都会出去住啊。”
杜盛:“他住哪里?”
何杏:“这……”
杜盛:“你给他房钱了吗。”
“放心吧。”何杏笑,“我把钱管得严,从来不给他。”
杜盛拔高音量:“那他今晚上tmd住哪儿!?”
何杏因这怒吼一个哆嗦,手下意识捂住耳朵。
她觉得老公今晚是不是吃错药了,不仅关心起周寻,还为了他发脾气?
“走。”杜盛去拉何杏。
何杏挣扎着想要抽出手:“都这么晚了,要去哪啊?”
“还能去哪?”杜盛咬牙切齿,“去把你儿子给找回来!”
秦宇升聚会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父母跟他说话也没反应。脑里想着周寻去哪了。
那么大的雨,便利店里也没人。后来他又让司机绕附近转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
秦宇升蹙眉。
难道还能神隐了不成?
一声巨响扯回他的注意力。
秦宇升抬眼,见是父亲重重放下高酒杯,面色不善望着他。
“这么久不见就这种态度?”秦父皱眉,“我在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秦宇升:“没听。”
秦父:“秦宇升!”
“行了,别吓到宝宝了。”秦母出言阻止。
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婴儿,白白胖胖的颇为招人疼爱。
秦母用手帕帮孩子擦干净嘴,朝一旁候着的保姆道:“喂过饭了。带孩子下去吧。”
保姆毕恭毕敬接过,离开了。
秦宇升看在眼里,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有母爱啊?”
秦母:“什么?”
她素来举止优雅。即使听见儿子语气这么不客气,也丝毫看不出情绪变化。
“我说你别装了。”
秦宇升起身。椅子往后滑,发出刺啦一声响。
“那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