樘为他“量身定制”的正五品官,而六部掌案使则是正三品,与侍郎同品,负责监管六部官员。
户部尚书叶淇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前往王府,将建造毓秀亭使用的账册交给沐青天。
沐青天没有急着查账,而是先带了柳断去城外现场勘察。
柳断听说能出门,二话不说就跟着沐青天溜了。
顾帆从府里追出来,又塞给柳断很多银子。
“饿了不要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吃,银子不够就报爹的名字。”
沐青天笑嘻嘻指了指自己。
“那本官的账也能算在顾将军头上吗?”
顾帆看了眼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的朱敬守,说:“王妃大人的账还是算在王爷头上吧。”
切(′~`;)
那还不是自家的钱。
路上,沐青天闲不住,硬拉着柳断聊天。
“你不是最黏柳先生,怎么愿意跟我出来?”
柳断欲哭无泪。
还真让严勋礼给说中了,父母是爱情,他是个意外。
他真傻,真的。
他单知道顾帆为父亲受伤,失去了一条手臂,父亲上门医治照顾是为了还恩情;他不知道顾帆根本没打算让父亲再离开。
“顾帆总能找各种理由,不让父亲出府。”
沐青天疑惑。
“按柳先生的本事,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柳断更悲伤了。
问题就在这里——顾帆不让父亲走,父亲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啊!!
每天早晨他都能在顾帆的房间里见到父亲,他已经习惯了,真的。
沐青天默默闭嘴,尴尬地扭头。
前几天多多也嫌他和朱敬守腻歪,带着何阙珠回沐府住了。
镇远将军府里,顾帆送走柳断之后,扭头就去了柳归舟的房间。
“小舟,我胳膊又疼了。”
“滚出去。”
“真的,这次是真的疼。”
“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听你的话,让你在上面。”顾帆耷拉着眼睛,立在门口。
柳归舟发誓,他要是再信顾帆的鬼话,柳断就不姓柳!!
“滚进来!”他咬牙切齿说。
顾远影这个名字挺好听的.jpg
在顾帆为他挡刀的一瞬,柳归舟就原谅了顾帆。一个瞎子一个独臂,也算是绝配了。
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目标。
之前住在将军府,他总是下面的那个,因为他既不会武功,又没有顾帆强壮。
现在顾帆没了胳膊,反攻号角已经吹响,时机已到!
当然,理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骨感的。再次住进将军府没几天,柳归舟灌醉顾帆,准备趁火打劫。
火挺热的,他被顾帆劫了个彻底。
事后顾帆跪在床上道歉,柳归舟还不能生气,毕竟先动手的是他。
后来顾帆回过味儿来,天天变着花样“装可怜”。
不怪柳断被他恶心得待不下去。
“哦对,父亲托我问你,那日你喂给我爹的药丸,是从哪里得到的。”
沐青天眨眨眼,说:“只是最普通的甘草丸。”
“真的?”柳断怀疑,“可父亲说,当时爹已经没气了,吃了药丸后突然活了过来。”
沐青天顿时起了一身冷汗。
没想到柳归舟在那种情况下还能记住发生了什么。
“是柳先生记错了。”
“是吗?”
“肯定是啊。”沐青天嫌弃道,“世上哪儿有什么起死回生药,做梦呢。”
“你父亲当时太紧张,记错了。”
“哦……”
到了城外龙脉万岁山,还没靠近,柳断只是远远看了眼,就断定图纸有问题。
“地基太浅,下面太窄了。”
龙脉时又地动,震不了几次,毓秀亭就得塌。
走近后,沐青天叫来工部的官员,问他图纸是哪里来的。
“回王爷,回大人,下官也不清楚是谁画的图纸。”
朱祐樘把建造毓秀亭的任务全都交给李广,没想到李广胆大包天,竟然绕过了工部勘测,直接用自己的图纸开工建造。
“都停了,全都停下,不要再建了!”
按照现在的图纸继续干下去,沐青天害怕出现塌方的事故,赶紧叫停。
“大人,这……”
“没听见掌案使的话吗?”朱敬守在旁边厉声道。
“是,是,下官现在就让他们停工。”
柳断拿到图纸之后,气得把纸撕了个粉碎。
“你们难道没发现不对劲吗!”沐青天质问道。
工部官员很为难。
他们早知道图纸有问题,说不定连建都建不起来。
“尚书大人提了,说图纸有问题。”
徐贯虽政绩平平,但他有良知,有底线,不愿意拿百姓和属下的命开玩笑。
而他的话却被李广曲解成阻止毓秀亭的修建,朱祐樘勃然大怒,直接罚了他的俸禄。虽然没有贬官,但朝中大臣都知道徐贯已经没用了。
马玠在去年指使手下殴打他人至死,按罪当处以绞刑。朱祐樘下诏宽宥,马文升引咎请辞,朱祐樘没答应。
天时地利人和,毓秀亭的事,竟是谁都无法插手。
沐青天无心插柳,成了力挽狂澜的人。
“用料是工部负责采买的吗?”沐青天走上万岁山,仔细查看着木头和石料的质量。
“回大人的话,不是。”
沐青天眉头紧锁。
“那工部负责什么?”
“下官与另一位大人负责监督进程,还有官员负责运送。”
李广架空了整个工部,拿他们当作管理徭役的工头。
“石料有问题。”朱敬守走到一堆还未使用的料子前,用剑砍下前三分之一。
柳断走过来说:“不会吧?刚刚我都敲过,是实心。”
朱敬守嗤笑一声。
“现在你再敲敲。”
柳断曲起手指轻叩石料的断面。
“当当。”
清脆的声音传出,根本不用柳断说,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里面是空心的。
“王爷饶命!”工部官员腿一软,跪在地上。
石料虽然不是他们准备的,但参与修建的官员没有一人指出问题,甚至在沐青天来了之后还想隐瞒,罪不可恕。
朱敬守将他们在毓秀亭的发现报回皇宫,请兄长派锦衣卫来查案。
朱祐樘心中的怀疑越来越大。
难道真如弟弟所说,李广修建毓秀亭只是为了敛财?
他答应了朱敬守的请求,将案子交给牟斌去办。很快,锦衣卫就查除了劣质石料的来源。
这人沐青天还有点眼熟,稍微想了下,发现居然是在“功德庙”里留名的富商。
事情牵涉很广,工部四分之一的官员被罚俸贬官,所有提供劣质建材的富商都被抄家,斩首于菜市口。
沐青天现在才拿出叶淇送来的账册,一点点核验查对。
账目出现了很大的亏空,预算和实际用出的差距,足足有十万两白银之多。想来,是都进了李广的口袋里。
沐青天没有立即追究李广的罪责,因为朱祐樘还没有彻底失去对李广的信任,若是此时指控李广,不一定能一击致命。
柳断回到镇远将军府重新绘制图纸,采购的任务交回了工部手中。
弘治十一年六月,毓秀亭建成。同月,长公主薨。
周太后和张皇后受不了打击,双双病倒。朱祐樘叫来李广,质问他为何毓秀亭建好,长公主的病却没好。
李广哪儿有什么天书,他更预测不到长公主会死得这么凑巧。
“皇上节哀,容,容臣再去查一查天书……”
他低着头,没发现朱祐樘看着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冰冷。
——
张皇后伤心欲绝,抱着死去的女儿不愿意放手,低声温柔地唤着她的乳名。
朱祐樘走进来,见到此情此景,心中更是酸涩。
“梓潼,人死不能复生,放手吧。”
宫女察言观色,快步上前将皇后手中的襁褓抱出殿外。
“我的女儿!!!!”
张皇后撕心裂肺地喊叫着,晕死在朱祐樘肩膀上。
“传太医,快传太医!”
朱祐樘好像一下醒悟了。
女儿的死和皇后的哭声交织出现在他脑海里,过去发生的事如走马灯般历历在目。
从李广钻了父皇留下的空子称为传奉官那天起,他的阴谋就开始了。
沐青天和朱敬守听说长公主病逝的消息之后,也是很惋惜。
“我进宫里看看皇兄和皇嫂。”朱敬守还是按捺不住,站起来往外走。
“别去。”沐青天拦住他,“还是让他们自己静一静吧。”
他冥冥之中感觉到,这件事将会是压死李广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广此时焦急万分,嘴上起了好几个燎泡,不停思考着应对的方法。
可朱祐樘不会再给他时间了。
“宣李广上殿。”
李广战战兢兢地跪在了台阶之下,耳朵嗡鸣,汗水浸湿了官服。
“天书有新的指示了吗?”朱祐樘问。
“有,有!”李广没想到皇上居然还相信天书,大喜过望。
“臣失仪。”
他又找回了从容,继续假扮他的“高人”。
“恕你无罪,说。”
“走水了!!!”
李广身体一抖,呆呆地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总管太监匆匆走来,跪在地上说:“皇上,清宁宫走水。”
李广还没来得及说出他编的理由,就被赶出了武英殿。他胆战心惊地等着皇上再次传唤,可几日过去,杳无音讯。
他大着胆子上书请安,也没有得到回复。
“皇上,传奉官李广求见。”
“不……”话到嘴边,朱祐樘又改了主意。
“宣。”
“宣传奉官李广进殿!”
“臣李广,叩见皇上。”
“嗯。”
朱祐樘头都没抬一下,也不知道这个“嗯”是让李广起来,还是让他继续跪着。
李广没敢站起来,接着试探道:“皇上,天书已出新章。”
“说。”
“长公主薨,是因为建造毓秀亭的人不对,犯了岁忌。”
都到这种时候了,李广还不忘摸黑沐青天,想要拉他下水。
“不过毓秀亭已成,金龙栖息于万岁山,皇上万安。”
朱祐樘抬眼。
“这么说,长公主的死还是朕的错了?”
“当然不是!”李广慌张道。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表表衷心,朱祐樘却已经不想再多听他一句话,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处理完不重要的折子,朱祐樘放下笔,对总管太监说:“朕要去太后那里,备轿。”
“是。”
周太后伤心程度没有张皇后那么深,但也还在伤神。她甚至连皇太子朱厚照都不见了,每天拿着还没绣好的肚兜,一遍遍看。
“太后,皇上求见。”
“哀家头疼,让皇帝回去吧。”
大宫女恭敬地对朱祐樘说,太后精神不好,不想把病过给他。
“太后是朕的祖母,朕岂有害怕的道理。”
朱祐樘执意要见太后,周太后无法儿,只能叫他进来。
“祭祀下葬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嗯,皇祖母不必担心。”
“那就好……”周太后拭去眼角的泪水,“哀家可怜的孩子,希望她快些转世罢。”
朱祐樘脸色变了变,对太后说:“李广今日上殿,说长公主是犯了岁忌。”
“大胆!!!”
周太后猛地站起来,表情狰狞。
“他算什么东西,敢说哀家的孙儿犯岁忌!!”
“今日李广,明日李广,果然祸及矣。”
朱祐樘扶着周太后,让她慢慢坐下。
“皇祖母切勿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
太后发怒的事很快传遍了皇宫,还有那句“今日李广”。
弘治十一年七月,传奉官李广畏罪自杀。
一切归于平静,可朱祐樘还是觉得很焦躁。他信了十年,“天书”早已刻进了他的脑子里。
午夜梦回,他看到的也都是天书。
朱敬守首先注意到哥哥的不对劲,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哥哥还没彻底走出来,还在想着“天书”。
沐青天翻看着从系统兑换的史书,发现有关李广的事全都显现了出来。
傍晚,朱敬守回府,一把抱住沐青天,半天不说话。
“怎么了?”
“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天书吗?”
“有。”沐青天点头。
朱敬守诧异地抬起头。
他从来没有问过沐青天的事,包括那日突然出现的、救了顾帆命的药丸。
如果他的卿卿有天书,那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
“天书就在皇上手里。”
“什么?”朱敬守满脸诧异,明摆着不信。
天书在皇兄手里,那皇兄这么多年在找什么?
“天书只能在历代皇帝手中。”沐青天肯定道。
他们掌管天下,书写历史。天书从不能预测未来,它只是记录着当下,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
“如果得天书就能窥到天机,窥到未来,那他不是可以轻而易举做皇帝?”
一语点醒梦中人。
随之而来的是担忧。
“卿卿,皇兄若执着于天书,将来肯定还会有王广,张广出现……”朱敬守闷闷道。
沐青天说:“那就让皇兄去查。”
他看见了“历史”——也是将来。
朱祐樘听从弟弟的建议,亲自带人去李广住处搜查异书。不管找到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