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在哀家宫里待着了。去看看你皇兄,有时间再去趟东宫看看皇太子。”
“是。”
朱祐樘正在下棋,见弟弟进来,还拍了拍屁股下的垫子。
“来,昶安,陪我下几局。”
朱敬守没由来地背后发凉。
“昶安啊,你不在宫里,可不知道为兄的苦。”
“太后发火,皇宫都得抖三抖。”
朱敬守谨慎道:“弟弟先谢过兄长。”
“诶,兄弟之间,哪儿有什么谢不谢的。”
“只是最近国库空虚啊……”
卿卿刚给你“贪”了三十万两回来,还空虚???
“我前几天得了份棋谱,正想试试。”
“你要是输了,输几子给几千两,如何?”
朱敬守没办法拒绝。
朱祐樘心情大好。
弟媳果然是块宝,能赚银子,还能制住他弟弟。
最后朱敬守输了三子,痛割三千两交给亲哥哥,权当是给沐青天“赎身”。
——
顺天府这边大家其乐融融的,和解了,可派去太仓州的钦差已经从沐禹石嘴里套到了话。
沐禹石从不知道什么“水晶杯”,最开始矢口否认。
之后李广的人带着“人证”和“物证”上堂,条条罪状直指沐青天。
人证是张富的管家,也就是那个拦路的“怪人”,物证则是沐禹石当年为沐青天捐官贿赂姚经道的其他宝贝。
当年张府付之一炬,沐青天和朱敬守只在里面找到了一具尸体,看样子是张富,而张富的管家却离奇消失了。
总归是个小人物,沐青天和朱敬守想,能从火场逃生也是他的本事,就没有继续追查。
没想到竟是埋下了祸根。
铁证如山,在钦差的公堂的强压在,沐禹石根本无暇思考,脑子里只剩一件事。
保住儿子。
他认下私通海运的罪名,说水晶杯是自己用苏州丝绸和茶叶换来的,沐青天对此事毫不知情,更不知道水晶杯来自番邦。
钦差显然不信沐禹石的话,让他从实招来,不然只能上刑。
沐禹石一口咬定,捐官海运皆是他一人所为,沐青天从头到尾不知情!
“大人明鉴,草民认罪!!!”
钦差知道这件事牵扯很广,没有严刑拷打逼问,只用了杖。
可无论怎么问,沐禹石不改口,沐夫人也不改口。
私通海运的人找到了,钦差按照规定,抄没沐家,押送沐禹石及其夫人上京,等候皇上和大理寺审判。
——
又是一年过去,沐青天在牢里好吃好喝了几个月,时不时还“召”庆王来“侍寝”,不仅没瘦,还胖了好几斤。
将近年关,太后终于松口,放沐青天出来。
朱祐樘装装样子,罚了沐青天半年的俸禄,罢了他半年的官。
反正人住在庆王府,有弟弟养着,饿不着。
此时的沐大人,还沉浸在天降半年休假的快乐中,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
大年初一:沐大人躺在床上没起来。
大年初二:沐大人躺在床上起不来。
大年初三:沐大人,沐大人倒是没躺在床上,去泡汤泉了。
崔瀚和严勋礼好不容易逮住了一天,朱敬守放过了他家的嫩大人,上门拜访。
“当时可吓死我了。”崔瀚拍拍胸脯。
严勋礼忍不住笑着说:“崔瀚还问我,能不能劫狱。”
他扯了扯身边裹成雪球的人的脸。
“你是巴不得自家相公进大牢进得不够快。”
崔瀚讪笑。
“那不是,担心沐大人嘛……”
沐青天愤懑不平。
凭什么他过年的日程表只有爆炒,还得吃崔瀚的狗粮!!
——
过完年,朱祐樘开朝,李广首先提出要修建毓秀亭。
不出意料,朝中重臣没几个支持他的,尤其是马文升和叶淇,言辞之激烈,只差把李广钉在柱子上唾骂。
李广第一次遇到这么大阻力,到处疏通关系,可屡屡碰壁。
没有沐青天的帮助,毓秀亭根本建不起来。
就在此时,前往太仓州调查海运之事的钦差回朝了。
李广多方打听,竟在钦差禀报皇上之前,得到了所有的案宗和证据。
“拿着这块玉佩,去‘请’沐大人来。”他阴沉地笑着。
沐青天看到玉佩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出什么事了?”朱敬守伸手扶住他的背。
“这是父亲的玉佩。”沐青天死死攥着玉佩,别过头不看绳子上的血迹。
朱敬守扒开他的手,拿起玉佩仔细查看。
传话的太监趾高气昂,阴阳怪气道。
“沐大人还不知道咱家大人的脾性吗?”
正因为沐青天和朱敬守了解,所以反应才会这么大。
玉佩八成是真的,问题是李广怎么得到这块玉佩的?
“带路。”
“等等。”朱敬守叫住沐青天。
他一个人走出去,回来的时候手上牵着根绳子。
英俊看见房间里的陌生人,立刻露出獠牙,嗓子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好像下一刻就会扑到传话太监身上,将他撕碎。
“啊!”传话太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带着英俊去。”
朱敬守把绳子交到沐青天手上。
两人对视而笑,狡黠的表情如出一辙。
那天,很多人都说在街上瞧见一只威猛的灰狼。认识沐青天的,更是吃惊。
朱祐樘早听说弟弟府上养了头狼,还是从野外抓来,从小养在身边的。
他得到了权利,牺牲了自由。被禁锢在皇宫中,内心也渴望着外面新奇的事物。
沐青天大摇大摆带着狼进了宫,由战战兢兢的宫人引去了百兽园。
英俊是典型的欺软怕硬,对着梧桐树上的孔雀可劲儿嚎,面对百兽园威猛的狮子时,安静地像只狗崽。
沐青天:……崽啊,阿爸对你很失望。
沐英俊:嗷嗷嗷!(真的很可怕啊!)
狮子对英俊展现出了超凡的兴趣,在笼子里上窜下跳,发出震天的吼叫声。
沐青天吓了个激灵,很没有骨气地把自家大儿栓在原地,跑路了。
没过多久,朱祐樘就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沐青天的狼。
听弟弟说,漠北的狼都是狡猾凶恶的,会趁人熟睡之际,成群结队而来,咬断人的脖子。
结果到了狮子笼旁边,他看到了“一滩”灰毯子。
沐英俊嗅到主人熟悉的味道,有气无力“嗷呜”了一声,表达不满。
而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现在却窝在沐英俊旁边,闭着眼睛假寐。
金狮子:感动吗?吾来陪汝。
沐英俊:不敢动不敢动。
也许是血脉联系的原因,朱祐樘靠近沐英俊的时候,它并没有反抗或是露出獠牙,乖乖给朱祐樘摸,还从他手里叼肉干吃。
朱祐樘:这和我知道的狼不太一样,有点失望。
英俊心里苦,但英俊不说,英俊只是个工具狼罢了。
朱祐樘还没玩够,说:“看起来追日很喜欢英俊,不如留它在这里跑跑。”
“追日”是金狮子的名字。
皇宫的百兽园养了许多珍奇的野兽,一些是“三保太监”郑和当年远洋带回来的,一些是番邦进贡的,剩下则是各地捕猎送来的。
为了养下这些野兽,朱祐樘特意下令开拓原有百兽园,新建了草场,供追日捕猎。
沐青天捏了把英俊肚子上的肥肉,点点头。
过年增膘,英俊增得也太多了,一点儿也不威风。看看人家追日,浑身腱子肉。
朱祐樘留在百兽园逗英俊,沐青天离开后,绕了一会儿,去了李广的房间。
——
沐青天死死抓着手里的供词,抬头破口大骂。
“你这是屈打成招!!”
李广很乐意看他这副样子,狠狠出了口恶气。
“沐大人脑子糊涂了,从头到尾,可都是钦差审案,与本官有什么关系呢?”
人证物证具在,沐青天根本不知道他的父母现在被关押在何处,也不能串通口供翻案。
再等下去,等到钦差整理完案卷,提交给皇上,一切就来不及了。
“你有什么要求。”沐青天咬牙道。
“劝说皇上马上修建毓秀亭。”
“我被罢官半年,怎么劝说!”
李广冷笑。
“要是真的想做成一件事,总会有办法的。”
“沐禹石的命,掌握在你手里。”
“当然,本官也不是强迫你。”
“想做就做,不想做也没关系。”
沐禹石和沐夫人虽然不是沐青天的亲生父母,可沐青天早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人。
不管是最开始穿越过来在沐府生活的三个月,还是后来捐官,再到每月必来的书信……沐青天从朱敬守身上得到了爱,在沐家夫妇身上得到了从未拥有的亲情。
“我会想办法。”
李广磨磨指甲。
“慢走不送。”
“沐大人可得快着点,人命关天呐。”
朱祐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到沐青天说要把英俊寄养在百兽园几日,乐开了花。
回到王府,沐青天与朱敬守说了自己父母的事,问他能不能想想办法。
朱敬守面色凝重。
“兵部侍郎刘大夏刚刚告诉我,北方来报,斥候发现小王子部队行动踪迹。”
前两年小王子安分了一点,但他的部族还是不断骚扰着大明北方边境,妄图复辟元朝,恢复他祖上成吉思汗的荣光。
此时动工修建毓秀亭,万一小王子来犯,后果不堪设想。
沐青天急得团团转,说话都带了哭腔。
“我不可能眼看着他们替我顶罪!”
是了,最重要的一点,是沐禹石自愿为沐青天顶下了私通海运的罪名。
水晶杯是他拿出来的,根本不关沐禹石的事。
朱敬守怕他钻牛角尖,伸出手把人抱住,强制性地让他看着自己。
“会没事的,不要担心。”
“我,我怎么可能不担心……”
现在沐青天体会到了朱敬守目送他被锦衣卫押走时的心情。
朱敬守派暗卫打听沐禹石夫妇被关押在何处,可负责查案的钦差顶不住诱惑,觉得铁证如山,不可能翻案,便收了李广的贿赂,各种拦截。
李广听说后,站起来将刻着沐青天名字的木牌扔进火堆里。
三月,钦差归朝,道出震惊朝野的私商大案。
朱祐樘迫于压力,接下沐禹石的案子,交给大理寺再查。
李广再次送信去庆王府。
信上说,如果沐青天能够扭转朝堂局面,开始修建毓秀亭,他便能保沐禹石夫妇不死。
朱敬守从皇宫赶回家时,碰上了忧心忡忡的翠竹。
“王爷,您快去劝劝公子吧。”
“公子哭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吃,再哭下去,身体绝对受不了的!”
朱敬守解下大氅递给翠竹,奔向他和沐青天的房间。
推开门,沐青天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团纸痛哭不止,周围还散落了很多空酒瓶。
“卿卿不哭了,不哭了,昶安在呢。”他心疼地蹲下,把沐青天抱回床上。
在大义和亲情年前,沐青天必须牺牲一个。
他早做出了决定,所以才会放声痛哭,因此他才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
朱敬守的声音很轻,很柔,渐渐安抚了沐青天的心。
——
第二日早晨,沐青天先一步醒过来。
他失神地望着房梁,泪水从眼角划过。
朱敬守敏锐地捕捉到了身边的抽泣声,睁开眼伸手把沐青天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
“昶安,我不能看着他们送死,不能看着他们受苦。”
朱敬守痛苦地闭了闭眼。
同样,他也不能拿皇兄的江山开玩笑,不能拿大明的子民作为博美人一笑的赌注。
“我要去牢里陪他们。”
“你冷静一点,还有办法。”朱敬守慌乱道。
沐青天靠在朱敬守结实的胸膛上,小声“嗯”了下。
——
朱祐樘以私通海运和捐官的罪名,判了沐家夫妇四月问斩。因为沐青天修复断桥有功,故不被连坐。
四月,行刑前,沐青天被特允前往天牢看望。
沐禹石在牢狱中可没有沐青天当初的待遇,几个月下来瘦得不成样子,脸上满是污渍,嘴唇裂开好几道口子,胡子长到了脖子前,散发着恶臭味。
他看到沐青天时,眼睛里明显有了光。
“青儿……沐大人。”
沐青天忍不住眼里的泪水,撩袍跪下,重重地磕了好几个响头。
“孩儿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沐禹石和沐夫人瞪大双眼,相互搀扶着站起来,颤声说。
“别跪了,别跪了,都是爹的错,是爹虚荣。”
要是他当初不给沐青天捐官,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还好,还好沐青天没有受牵连。
沐青天是被朱敬守半搂着走出司狱司的。
“昶安,亲亲我。”
朱敬守不顾旁人,轻轻含住沐青天的嘴唇。
好巧不巧,这一幕又被微服的太后瞧见。
“太后娘娘!快叫太医!”
朱敬守错愕回头,只看见周太后被众人簇拥着,愤怒指着他和沐青天的方向。
“把沐青天给哀家押入大牢!!!”
朱敬守立在原地,任由东厂太监和锦衣卫上前把沐青天从他身边带走。
他只觉得浑身冰冷,血液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