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披着一身霜露。
他面容看上去很年轻,但发间竟已是灰白斑驳,眸中更是死气沉沉。
唯有在看向朝辞的墓时,他才会露出一些疼痛、又怀念的活气。
这青年每次远远看见朝父朝母,就直接离开了。朝父朝母想叫住他都没有机会。
朝父朝母是想见见他的。
因为青年的面容看上去,和儿子常提到的小律很像。
儿子本来已经说好了要为了小律买房,老两口还资助了六十万。最终房买好了,装修也弄好了,儿子却没了。
他们匆匆赶到S市,连小律也没有找到。
他们也有过很多猜测,可四处打听,毫无线索,好像从来没有小律这个人一样。
这个青年,会是和小律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他们和青年最近的距离,也只是遥遥地对视,最后便是青年匆忙离开的背影。
朝辞死后的十年,他墓旁的那块空墓也立起了碑。
这里的墓越来越抢手,很早之前就被卖光了。朝辞墓旁的这块墓听闻是买主早早买下的,过去的十年,一直是空的。
直到现在。
朝母不经意地看了那墓碑一眼,惊得定在原地。
那墓碑上的照片,竟然就是那常常来祭奠朝辞的青年。
人照片下方的名字,赫然是“贺律”。
——小律?!
……
又过了几日,有个律师找到了朝父朝母。
律师说,那个叫贺律的青年,立了遗嘱,死后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朝父朝母。
一笔天文数字,和一段再也无人知晓的故事。
第165章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十八)
这个吻持续了好久。
怀里的小家伙都喘不过气了, 霍沂歌好心地把他放开,小孩还是挨挨蹭蹭地往他怀里靠。
黏在他的颈窝,用绵软濡湿的强调巴巴地在他的耳边、乞求撒娇般地唤着:“霍叔叔……”
这小破孩总这样。
平时用不着自己的时候, 尾巴拽到天上。有时候自己叫他还得三催四请,呆不了一晚上就匆匆回去。没见他说过几句好话软话。
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就变成家养的小奶猫, 露出柔软的肚皮蹭着腿撒娇。
霍沂歌拍了拍小孩的脊背, 坚持道:“这次不行。”
平时想要怎样都随他,但是这次却不能任由他蒙混过关。
“我才二十岁, 现在哪有人二十岁就结婚的?”朝辞从他颈窝里抬起头,用红了一圈的眼眶看着他。
“更别说你还比我大十七岁, 跟和我大十七岁的人结婚……”朝辞小声说, 但是他离霍沂歌这么近,这些嘟囔当然是被霍沂歌全部听见了。
霍沂歌气得掐着他的脸颊:“我很老吗?”
“你要是在我这个岁数就结婚生子, 现在孩子只比我小三岁,你说呢?”朝辞反问。
模样像一只神气又欠揍的小猫。
霍沂歌都要被他气笑了。
现在嫌他老, 当时在酒吧勾搭他的时候可不见得。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些白花花的各种资料上,神色还是说不出喜怒。
“行了, 你别和我插科打诨。”霍沂歌说,“你嫌太早了也行,只要你答应, 我们可以两年后再去领证办婚礼。但是宣承和檀烈那边要断了。”
朝辞面上还是红着眼圈, 心底却是无限下沉。
他没想到自己还真的被雁啄了眼。招惹了霍沂歌, 还得搭上一辈子。
但是他不可能真跟这人过什么狗屁的一辈子。
他只低着头, 没说话。
霍沂歌将他搂紧怀里,亲吻他的额头和眉眼。
他知道这小孩还是有自己的心思,只是面上表现得乖顺罢了。
“你什么都不想付出, 又什么便宜都想占,没这么好的事情的。”
他将朝辞推开,让他站在自己面前。随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往外走。
朝辞不知道他想如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随后几人走过了前庭长廊,到了一间阁楼里。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本来没想送给你的。”霍沂歌说。
朝辞的心中升起了浓浓不安和畏惧。
他转头看向进来时的大门,那门还是洞开着,还能看见外边的光亮和树丛。
他升起了一种夺门而出的冲动,但是出于对霍沂歌的畏惧和忌惮,却没有为此付诸行动。
也就是他迟疑的这一秒,程凌往门口走去,走到了门外,又关上了门。
这间装饰复古的阁楼里,只剩下偏黄的灯光。
“愣在那里做什么?走吧。”霍沂歌转头对朝辞说。
随后他牵着朝辞的手,走到了阁楼的最里面。
那是一件没有窗户的房间,哪怕灯光足够明亮。
最里面的墙镶了一整面的铜镜,打磨得极为光亮。
而左侧的墙则是设了一面到顶的置物柜,有些地方摆着书,有些地方摆着一些精巧古朴的东西,看上去像古董。
那铜镜前的前面,是一只巨大的木马,朝辞手心被汗液浸湿,又转头看向了那个置物柜里的东西,等看清后,更是瞳孔一缩。
“弄到这些东西还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知道你爱干净,那些都是我让人专门仿制的,你要是想见真品,下次我可以带你去。”霍沂歌说。
是的,那些都是淫巧的古董。霍沂歌将它们买来后,还特地让人仿制了新的。
从前他和霍沂歌在一起的时候,霍沂歌虽然体力精力不见得比其他情人差,但是就喜欢用那些小东西。不过说实话,那些小东西也的确有意思。纯粹的体力再好,它们也能给出不一样的体验。
朝辞图新鲜,也就随他去。但是那些都是些常见的小玩意儿,玩不了过火。和眼前这些比起来,的确是小巫见大巫。
朝辞浑身僵冷,但看向前方神色淡若深潭的霍沂歌,最终还是僵直着身体往他那边走了过去。
比起其他,皮肉之苦反倒是最轻松的。
…………
朝辞面对的一切,赵绎都无从知晓。
此时他回到住所,望着空无一人的公寓,只是兀自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便坐到了沙发上。
他只以为朝辞像从前许多个夜晚一样,在外面厮混。
他心里其实并不平静。
自从在马尔代夫,他在阳台上站了一夜后,他的心就再也难以平复下来。
白日里尚且还能做些事情来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尚且还能有足够的理智来压制这些过分的妄念,但是到了将要入睡的夜里,那旖念便如浓雾般在沉沉的夜色中将他笼罩。
在那一天晚上之后,他总能想起朝辞中了药的那天。
那天,那个晚上,疯狂拥吻自己的朝辞。他抱着自己,想抱着最后的甘醴和救赎,又像是毕生的渴求与妄想。
那是一种濒死的、近乎哀伤的渴望,是的,赵绎能感受到。
在那一刻,赵绎像是真正知道朝辞所说的“爱”又多么沉重、又带着多少痛苦。
也因此,他被这样的情感迷住了。
他迷失在了这极度的渴望和哀伤中,有那么几分钟,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只想着掠夺、只想着回应。
他心疼那样的朝辞,也为那样的朝辞着迷,在那迷失的瞬间,他有过那样的念头——为什么不能放弃一切、和他在一起?你舍得他这样痛苦吗?
但最终还是理智拉回了他。
如果他真的珍视朝辞,这样的回应不是珍惜,而是后患无穷的施舍。
所以他将朝辞拖上了浴室,赤红着眼将冷水一遍遍洒在他身上。
他顾不得朝辞的冷和难受,因为他的理智也在失控的边缘。
原本这才是他对那一晚,最深的印象。
但是在马尔代夫见过那样的朝辞后,这一切又不一样了。
他依旧频频回忆起那个晚上,想起的却是那个精怪水妖一样的朝辞。
他记得他唇上柔软又温热的触感,记得他被打湿的衬衫下玉色无暇的肌肤,甚至还有那两处若隐若现的嫣红。
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又无数次入侵到他的梦境。
一开始他的梦只是那间浴室。
他看着梦境里的朝辞被自己按在浴缸中,冷水将他浑身打得湿透,留下来的水流汇集着、又逐渐没上他的瘦削修长的身躯。
后来他的梦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海岛上。
只是他不是再站在阳台上的旁观者,而是变成了自己臆想中的当事者。
檀烈不见了,朝辞的身旁只剩下他。
他将朝辞揽在怀里,压在身下,在梦里将一切的绮念和妄想,那些过分甚至是凶狠的一切……都施加在梦里的朝辞身上。
梦里越是放肆,清醒时就越是克制。
他整个人都像是被撕裂成了两半。
他越来越躲着朝辞,生活越发浑浑噩噩,直到今天——
今天,他遇到了南小槿。
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遇见她了……至少,不会这么早。
在他们还在大学的时候。
之前,他也找过南小槿。
南小槿的离开,让高中的他明白,无论是背景家世还是权力……终究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自己的。
赵家是权势滔天,他赵绎也是朝家的独子,但赵家容不下南小槿,他赵绎就护不了她。
那之后,一直对管理家族产业兴致缺缺的赵绎,就变了一个人。
他从前对那些不感兴趣,还不如多去看几场M国红牛坠山赛,就算是多跟朝辞去打几场篮球,也比那些事情有意思。反正他从小什么都不缺,他对什么也都没有紧迫感。赵家的这些东西,早晚是他的……或者是不是也无所谓。
但是南小槿无声无息的离开让他意识到,赵家的,不等于他的。
他的长辈,包括赵家老爷子都很高兴。他们知道赵绎的天赋好,但是这小子不愿意管家里的这些产业,他们也烦。这突然开窍了,上心了,果然和他们想的一样,做什么都出彩。
因此,一年后,赵绎手上也有了一股不小的能量。
他用手下的人脉去欧洲找南小槿,南小槿最可能在的地方,也应该是欧洲。
不仅是这样,大一的暑假,他也是去了欧洲,和朝辞一起。
他知道人海茫茫,他一个人能找到南小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还不如在国内等着派出去的那些人的消息。但是心里总有些念想,还是忍不住去了。
一个月,他和朝辞辗转了十多个国家,但始终没遇到南小槿——这其实并不令人意外。
而那些人也没有找到。毕竟欧洲那么大,想找一个隐姓埋名的人太难了,更别说南小槿不一定在欧洲。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小槿好像也渐渐从记忆中淡出去了。
其实大多数的感情都这样,并没有那么多的刻骨铭心。
年少时喜欢过的人、有的恋情,总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慢慢淡化。也未必会成为所谓的执念,只是留在记忆的一角,被时光冲刷得单薄。
更别说这段时间的赵绎,满脑子都是朝辞。
在这时候遇到南小槿,他除了本身的惊喜之外,还有另外一层、出于理智上的庆幸。
是的,刚好在这个时候,他喜欢过的人出现了。或许,也能将他带出这个光怪陆离的怪圈了。
他是在学校里遇见南小槿的,她是这一次的Q大和欧洲某大学的交换生。
…………
第166章 你错我不肯对,你懵懂我蒙昧(十九)
是南小槿主动来找他的。
那天他下完课, 教学楼门口站着一个很熟悉的女孩,好像是在等谁。赵绎一直对外界的人和事不太感兴趣,是那种走在路上很少会在意过路人的性格, 因此他虽然乍一眼看觉得这女孩眼熟,却也没多想,而是继续走着。毕竟他潜意识中认为南小槿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谁知道他还没走出门, 那个女孩远远就看见了他, 一双好看的杏眼中闪着光,步履略显急促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赵绎!”她脆生生地喊道。
若说三年后的南小槿和三年前的南小槿在外貌上变化还有些大, 那么声音便是一点也没变。熟悉得让赵绎直接定住了脚步。
他停在南小槿面前,低头看着这个久违的女孩:“南小槿?”
“是我, 你是不是一下子没认出来?”她仰脸笑着说。
是的, 她变了许多。
从前的南小槿是娇小可爱的,优渥的家境让她时时刻刻都像一位小公主, 精致又柔软。
但现在的南小槿却变了许多。她似乎高挑了不少,穿衣风格也变得更加成熟知性。她今天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 脚下踩着一双过膝长靴,头发也染成了亚麻灰的模样。
但是笑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像个小太阳花。
“你回国了?”赵绎眼中蔓上不少喜色,他显然是惊喜的。
“是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
“才回来一个星期吧。”
“在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前面的咖啡厅坐一坐吧。”赵绎说。
他说着, 单手虚护着南小槿去了咖啡厅。
在咖啡厅的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南小槿手上握着一杯热腾腾的焦糖玛奇朵, 赵绎自己则随手点了一杯手冲咖啡。
“听说你来了Q大, 你这家伙果然在哪儿都是风云人物,我随便打听就有人告诉我你今天在这里上课。”南小槿笑眯眯地说。
“你知道我在Q大?”
“是啊,今年年初特地跟人打听的。刚好我学校将今年有Q大的交换生名额, 我就来了。”南小槿说。
“那怎么不直接问我?”
南小槿走了之后,她跟从前国内一切认识的人都断了联系,连她最要好的闺蜜都再也无法联系上她。
这其实也是一种保护,毕竟当时南小槿并不安全,知道她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