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了咽口水。
“拿来!”大的那个冲过来,一把抢走他手里的饼。
他踉跄着没站稳,跌进路边的水坑里,一身白衣溅满泥点。
他懵懂地站起来,看见那个大男孩将饼塞到女娃娃手里:“妹妹快吃。”
他有些委屈,又有些羡慕,回到原地,等着黑衣小男孩回来。
“脏死了。”
“洗干净。”
“哥哥好凶。”
“谁是你哥哥?”
“不可以吗?我也想有个哥哥……”
小程接雨回过神,眼神亮亮地看着面前的黑衣小男孩,原来这个幻境与上次的梦境确实是连续的。
“道歉。”黑衣小男孩拧着那个大孩子的胳膊不放。
对方发现自己怎么也挣脱不开,不得已,咬着牙对小程接雨道了歉,这才被放开。
小程接雨有些怕他,怯怯地躲到黑衣小男孩身后,抓住他的衣袖,小声又欢喜地喊:“哥哥。”
他不羡慕别人有哥哥了,因为他哥哥比别人哥哥厉害。
……
“哥哥,这位伯伯说可以带我们去他家,还可以给我取名字。”
“……你去,我自己有家。”
“那我也不去,我要去哥哥家。”
“……”
“伯伯伯伯!哥哥走了,他不要我了呜呜……”
“哥哥,我有名字了,叫方掬水。方——掬——水,你要记得呀。”
“师父!哥哥今天给我写信了吗?”
“师父师父!哥哥今天给我写信了吗?”
“哥哥亲启:今日师父教我习字,等我学会,就不用劳烦师父代笔啦……”
“哥哥亲启:哥哥我好想你,可师父不许我去找你……”
“云霄哥哥亲启:今日三师叔为我铸剑,你说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师父,盛云霄半月不曾来信,我能下山去找他吗?”
“盛云霄!你不要命了?!”
“盛云霄,你现在是我师弟哦!”
“盛云霄,红烧肉给我一块。”
“盛云霄,你不许让我!我输得起!”
“盛云霄,你的剑穗呢?我才送你多久你就弄丢啦?”
无数凌乱的片段如走马灯一般闪过程接雨的脑海,快到根本来不及分辨分当时的情境。
但程接雨确定,有些画面与他之前做过的梦是相通的。
“盛云霄,她喜欢你。”
“你才发现?”
“你很得意?”
“冤枉,我已有心仪之人。”
“谁?!”
就在程接雨要听到那个回答的时候,额头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幻境刹那间化为泡影。
“今日到此为止。”蓝如真收回手道。
程接雨:“……”
他怀疑前辈故意挑这个时间打断他,但他没有证据。
就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听到那个答案了!
他坐着理了理思绪,察觉灵台内灵气聚了又散,竟是那一花一叶又长大了一些,白莲花苞绽开了口,一副将开未开的模样。
“不走?”蓝如真见他呆坐着,好心提醒,“外头可有人在等你。”
程接雨腾一下站起身看向窗外——
眼睛蒙着白绸的男子站在课室外,侧脸朝他“看”过来,白绸随他的长发在晚风中轻荡,一只神态灵动的小粉猪卧在他怀中。
程接雨眼眸骤然亮起,连忙转身对蓝如真拱手行礼,“今日多谢前辈,恳请前辈……替弟子保密。”
蓝如真秀眉微微一挑,应道:“可。”
“那,弟子前行告退。”
蓝如真淡然颔首,待程接雨转身跑出去,唇角才露出浅浅的笑意。
今日没哭鼻子,想必在幻境中看到的回忆,都是美好的吧。
对了,不知道那孩子夜里爱不爱做梦?若是爱做梦,今日通过幻境刺激了记忆,夜里恐怕还会梦到过去。
“师叔!”程接雨跑向盛云霄,眼里闪着灼灼的光,“你怎么来了?”
雪茶一见程接雨,立刻哼嗷哼嗷往他怀里扑。程接雨连忙将它接过来。
盛云霄没提蓝如真前辈给他传信一事,只问:“散学了为何不归?”
程接雨见四下无人,蓝如真前辈又还在课室内,便大胆上前离盛云霄更近一步,声音软了三分,“您来接我呀?”
盛云霄唇边藏有笑意,“来不得?”
“得得得!”程接雨狂点头,“可您先前不是不来嘛……”
盛云霄虽然每日送他上学,但午后散学并不来接他。
因为程接雨还得去五味堂用饭,去灵溪药谷干活;且散学时人多眼杂,盛云霄若日日来接,过于惹眼。
所以除了开学头几日,盛云霄会去灵溪药谷接他,后来都是叫他自己跑回归雪峰,当做锻体。
程接雨学会凌空飞身之术之后,盛云霄更没可能来接他了。
盛云霄:“若是你想,我每日来。”
程接雨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又故意压住,嘟囔道:“那也不用,若是每日都来就太打眼了。”
偶尔来,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呀。
他没说出口,盛云霄却从他期待的眼神中读懂了,少年嘴上说着不用,其实也高兴他来。
“嗯,得空便来。”
程接雨满意了,低头摸了摸怀里的雪茶,忽然想到方才在幻境中看到场景,便问对方,“师叔可要同我去五味堂用饭?”
“可。”
课室窗边,蓝如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想起镇魔之役那时,两人也是这般并肩走入了封魔炼狱。
哦,当时两人牵着手来着。
如今瞧着倒是克制了许多。
那孩子逃学的第二日早晨,盛云霄还特地来找她,问她那孩子昨日在课上为何会哭,生怕是她欺负了他。
方掬水那孩子长大之前,“第一美人”那头衔她已经顶了二十几年,有新人来接替有什么不好?
她万万没有那般小肚鸡肠,偏偏人人都觉得她当时嫉妒方掬水。
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
程接雨带着盛云霄和雪茶出现在五味堂,将里头的管事和用饭的弟子都吓了一跳。
偏程接雨还若无旁人地将雪茶递给盛云霄,端起托盘自顾自地点菜。
“师叔爱吃什么?”
盛云霄“看见”程接雨略过红烧肉不取,只拿了糖醋鱼和香酥鸡,疑惑道:“你不是爱吃红烧肉?”
程接雨指了指他怀里的雪茶,“养了它之后就不吃了呀,感觉好罪恶。”
说来伪善,他并非主张不沾荤腥、不杀牲畜之人,但每次看到红烧肉,就会想起雪茶。
一想到它柔软的肚皮被剖开,做成一道道红烧肉,顿时满满罪恶感,毫无食欲。
盛云霄浅浅一笑,道:“取一碟素烧藕片,一份腊味荷叶饭,两盅百合莲子汤。”
程接雨扭头瞪他,藕片,荷叶,莲子,就差吃莲花了。
他怀疑师叔不怀好意,但他没有证据。
瞪完,还是将盛云霄点的菜取来,装满了两个托盘。
程接雨转头寻到一张空桌子,却见旁边那张桌上坐着几个老熟人。
对方与他对上视线,又低下了头。
是孙宇他们。
程接雨转开视线物色其他位置,却见盛云霄抱着雪茶若无旁人地走过去,恰好坐在孙宇身旁的空桌边上。
程接雨看到到孙宇抖了一下,筷中夹的藕片都掉回了盘里。
瞧把孩子给吓的。
程接雨忍俊不禁,他怀疑师叔在帮他撑腰出气,他有证据!
其实上次武课考核之后,孙宇就没再找过他的麻烦,平日遇见他也主动避走。
程接雨希望对方是真的决定改过自新,诚心修炼,而不是将怨气积攒在心中,越陷越深。
反正对他程接雨又不痛不痒。看不透放不下,受折磨的只有孙宇他自己罢了。
此刻的孙宇,看着程接雨坐在盛云霄对面,一边吃饭,一边喂猪,心情极为复杂。
听闻程接雨如今已经突破灵台四阶,而他自己则因为先前急于求成弄巧成拙,仍然未能突破灵台三阶,无形之中,与对方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师父教导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明知输在天赋,输在机缘,输在丹药法宝,何苦自寻烦恼与对方相较?既知处处皆短,更要明白不能输了努力,输了心性,走了弯路。
孙宇知道师父说的对,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酸,凭什么他的命就那么好呢?
但他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其实不单单嫉妒程接雨,他嫉妒所有天赋异禀、生来命好的人。
先前针对程接雨,只是因为他与自己年纪最相仿,本事却不如自己,只因命好就占尽优待和偏宠,格外令人嫉妒。
他如今依旧嫉妒程接雨,但是已经不会上赶着去找不痛快了。
既知命不同,何苦硬要拿自己的破布衫比人家的金缕衣?
活出自己的活法,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勤奋修炼,他肯定也能突破灵台三阶。
程接雨若是知道孙宇心里的想法,恐怕会为他拍手鼓掌,赞一声:少年好觉悟!
……
程接雨晚上果然又做了梦。
梦中他被人抱着,上下颠簸,视线有些失焦,好半天才看清楚,眼前是刚熟悉不久的床帐。
帐内光线昏暗,空气潮热,程接雨舔了舔唇,终于看清抱着他的人——
果然是师叔。
但是这姿势——太要命了吧?!
……
过了许久才停下,程接雨发现自己嗓子都干了。
要命!太要命了!
与往常的梦境一样,他的灵魂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梦,一部分则感受着梦中的情境,五感和情绪。
他看见“自己”靠在盛云霄怀里,同时清晰地感知到彼此身上的湿热潮汗,听见彼此鼓动不止的心跳、起伏不止的喘息。
接着他还看见“自己”抱上盛云霄的脖子,哑着嗓子说:“再来一次。”
“……”靠!别说了!快住口!
梦中的盛云霄轻轻笑了一声,抬手轻抚“他”散乱潮湿的鬓发,“明日要考核。”
梦里的“他”扭头咬住盛云霄的手指,磨着牙说:“那你还弄我?”
抱怨完,“他”又抱着盛云霄的脖子靠上去,在他耳边吐息,“明日又不考武课,再来一次。”
盛云霄低低地笑,将“他”抱起来慢慢放下,舌尖路过莲花尖尖,嗓音低沉而沙哑:“小师哥可真贪吃。”
“……”
轰——的一声,程接雨炸了!
猛然惊醒,他躺在盛云霄怀里,浑身臊得滚烫,锁骨下方的莲花胎记更是烫得发痒。
他捂嘴抑制住喘气声,一点一点蹭着床榻挪出来,趁对方未醒,赶紧溜了下床。
第44章 禁止回忆
盛云霄许久不曾睡过好觉了。
漫长的闭关岁月都在修炼疗伤,不分昼夜。
自从程接雨住进他的屋子,他才随对方一道恢复了夜寐晨醒的作息。
只是他浅眠,怀中人呼吸一变他就发现了异样。
睁眼却见对方并没有醒,而是像在做梦。
起初以为是噩梦,后来却发觉对方脸上泛起潮红,唇瓣微微张着,发出引人遐想的嘤咛。
一瞬间,盛云霄有一丝愕然。
继而想起白日蓝如真前辈传信说,少年请她布幻术刺激了记忆,所以他会不会是……梦见了过去?
盛云霄忍不住弯起唇角,静静“看”着少年在那令人脸红的梦中挣扎,直至少年呼吸一滞,猛地睁开眼睛——
盛云霄立刻闭上眼,装作熟睡的模样,神识却仍在观察少年。
果然,少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接着转为羞臊,还捂住了唇,低头看了看腿间,然后红着脸一点点挪出他的怀抱,溜下床跑出了卧房。
盛云霄忍不住发笑,怎么偏偏梦见了那些……
……
程接雨羞炸了,根本没脸见人。
胡乱将裤子放水里搓洗干净,又不敢拿出去晾,费力用法术烘到半干,随手搭在净室里的衣架上。
从今日起,这条裤子打入冷宫!
趁盛云霄还未起,他赶紧“逃”下了山。
眼下的情境似曾相识,七夕第二日醒来的时候,他也是这般落荒而逃。
那天他从梦中知道自己不仅是师叔的颜狗,还对师叔有非分之想。
如今他又从梦中知道,自己不但对师叔有非分之想,还那么猛浪!
他赶去灵溪药谷,企图用劳动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然而脑子里还是会不断浮现昨夜的梦境,臊得他脸色爆红。
他拍拍脸,俯身在灵溪边掬了一捧水洗脸降温。
水珠顺着眉骨滑到眼睫,视线模糊的瞬间,程接雨动作一顿,看向自己双手掬起的水。
水中,他的倒影变成了那个四五岁的小娃娃。
小娃娃手心掬着一捧水,以及一条手指粗的小鱼,嫩声嫩气地感叹:“哇,是活的!”
“娃娃。”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声,小娃娃回过头,只见一位一袭白衣的中年男子站在身后,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浅笑。
中年男子在他面前蹲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那是什么?”
“名字就是能让人记住你的一种称呼。跟伯伯回家好不好?伯伯给你取名字。”
“回、家?是那边那种泥房子吗?”
中年男子笑道:“不,伯伯的家很大,有亭台楼阁,有锦衣美食,还有很多哥哥姐姐,可以陪你一起玩。”
“我自己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