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识趣,仍然拦着时鄞:“时鄞老师,您是自己过来的吗?”
看起来竟要问到底的架势。
时鄞看了她一眼,谭蓁硬着头皮笑着看着他。
“你想拦我?”
谭蓁哪敢啊,但是这时候不敢也要敢了。
“没有没有,时鄞老师您别误会,我这不是要拦您,是医生吩咐——”
时鄞不给面子道:“我不打扰他,我就看他一眼,看完就出来。”
谭蓁真心想跪了,时鄞不是和岑越闹掰了,这又是强硬什么啊。
“不是,时鄞老师……”
时鄞耐心告罄,他看着谭蓁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看在你是岑越的经纪人,又真心为他着想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但是谭蓁,我认识猜岑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现在,让开。”
谭蓁跟他对视了两秒钟,最后僵笑着让开。
“是,时鄞老师,您说的对。”
时鄞转头大步走进去,岑越住的是单人病房,他是剧组重点看护对象,托人送过来的花篮已经从病房里摆到了病房外的走道上。
病房的大门没有完全合上,花篮正好将大门隔开一道缝隙。
时鄞还没走近,就能看到房间内的情形。
看清病房内的情形,他准备推开大门的手一顿,然后停在了门外。
接着,谭蓁走到他的身边,她小声解释道:“时鄞老师,您看到了,岑越现在不缺爱他的人,您既然不喜欢他,也不要他,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扰乱他的心呢?”
时鄞猛地扭过头看向谭蓁,谭蓁没看他,继续看向病房里气氛亲昵的两人,她说:“岑越好不容易肯放开自己的心一次,您要是进去了,他可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时鄞冷静道:“你在威胁我?”
谭蓁闻言赶忙看他一眼,“怎么会?我只是希望你能迟一点再进去,给小越一点时间,去发现其实生活里,并不是只有一个能爱的人。”
时鄞没有说话。
“时鄞老师,就当我求您吧,如果您说,您能回应小越的感情,那我马上收回前面说的所有的话,跟你道歉,但是您既然回应不了,为什么不让岑越走出去呢?”
时鄞抿着嘴唇,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形,在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林老师俯下身,亲吻岑越手心的时候,闭上眼睛,转身就走。
第96章 我亲自去看他。
岑越半躺在病床上,正在翻看着手机,太多消息涌来,岑越一条一条回复都需要好长时间。
不过,谭蓁刚刚用官方账号,发布了自己无碍的辟谣通稿,所以一些问他安慰的消息,他只用回复一些关系亲近的就行了。
说来,这次事故,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却在意料之中。剧组为了赶进度,演员和工作人员都在超负荷工作,人疲惫,器械、还有服装的损耗都在加剧,哪怕是按时维护,但仍然有不足的时候。
岑越这次很幸运,他掉下来的时候,位置不算太偏,正好摔在安全垫上,然后才滚到地上,造就了骨折。
至于身上的血,是戏服里的金属支架和威压挤压碰撞,脱落的时候正好被压得变形,他掉在地上,因为重力在腰背上划出了一道伤口。
戏服难脱,服装组那边吓坏了,看到他半身的血,给他脱戏服的时候,再也不怕弄坏戏服,等拿掉他身上的固定支架,服装组不敢托大,让人把他抬上担架。
之后就是去医院就医,洗刷伤口,腰背的伤口缝合了十几针,医生让他暂时不要再移动了。接着才是治疗脚伤。
忙了大半夜,人才被几个人抬到病房里,徐颖愧疚得要死,岑越看她吓坏了,就让谭蓁给她放了假,回家休息几天再来。
他在医院有医生和护士照顾,也没必要让徐颖一边看着他哭一边亲力亲为,那样的情形,岑越想想就头皮发麻。
谭蓁一直强打精神为他操劳,岑越也让她回去休息,谭蓁一直摇头,说他没什么亲人在身边,自己还不在身边,是不是要内疚死她,岑越这才作罢。
他的情况不明,谭蓁一直没放出消息,但是没想到,第一个来看他会是林钧。
也许是林钧的诚意打动了谭蓁,谭蓁瞒着任何人,却没有瞒着林钧,他是第一个来看望岑越的外人。
说不敢动是假的,人受伤的时候,是脆弱的时候。
从高空坠落,身上被划了一道那么长的口子,骨头还被跌出骨裂,哪里会不疼?
只是怕谭蓁、徐颖担心,岑越才没表现出来。
昨晚,谭蓁一直陪在他身边,像照顾谭惟一样,那样照顾岑越。
谭蓁给他端茶倒水,亲自侍候他,岑越觉得很温暖。
谭蓁说:“这次受伤,有没有害怕?”
岑越点头。
“生命只有一次,很珍贵是不是?”
岑越笑了笑,把头靠在谭蓁的肩膀上。
谭蓁怕他扯到伤口,赶忙凑过来,让他靠着自己肩膀。
“你呀,什么话也不跟我说,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想关心你,都找不到地方。”
岑越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液体滴下来。
“我不是在说你不好,我是在骂我自己,你高兴的时候,我不知道,你不开心的时候,我还是不知道。”
岑越摇摇头,想看她。
谭蓁按着他的脸,不许他看。
“但是,这次之后,我很后悔,你看你自己选择的路,那么急,那么危险,那么不管不顾,你比小惟还执着,还偏激,我不应该让你自己选的。”
岑越惊讶,谭蓁已经不哭了,她擦掉眼睛上的眼泪,红着眼眶看他:
“你这次真的选错了,知道吗?”
岑越对着这样一双关心他的眼睛,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道:“我会好好想想的,蓁姐。”
早上医院刚允许探视,林钧就赶了过来。其实在门推开的时候,林钧被拉长的影子印在病房的床单上,岑越有一瞬间以为那是时鄞赶了过来。
他下意识期盼地抬起眼睛,结果看到了林钧。
林钧没打领带,只穿着便服,看出来是急匆匆赶过来,顾不上打扮。
“林老师。”岑越看他怔怔地站在门口,没进来,便出声招呼他。
林钧这才清醒过来,他大步走过来,坐在他的旁边,上下打量他的身体,似乎想看看伤在哪儿了,或者,看看岑越是否完好。
“推送的新闻里说得你好像已经——,我真怕,小越,我真的——”林钧的声音有些哽咽。
岑越想说他没事,结果林钧伸手抓住他放在床边的手。
岑越下意识想挣脱,林钧弓起背,把他的脸放在他的手心上。
“就一次,行吗?让我握着你。”
岑越感觉到他的全身颤抖,那一瞬间,岑越心软了。
不过,岑越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不想欺骗林钧,他道:“对不起,林老师,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我没有觉得浪费,这样也不行吗?”林钧看着他道。
岑越没说话。
林钧抬起头,过了一会儿道:“我不介意你心里有人,对方也不打算回应,选择一个爱你的人,难道不好吗?”
如果岑越这一次没有经历生死,他或许会被林钧打动也说不定。
这样的话,任谁听了都会感动吧。
岑越摇摇头:“不是他的话,我也不会喜欢其他的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表达,在喜欢上这个‘世界’之前,我是先喜欢上他的。”
有了时鄞,岑越才慢慢落到地面上。
林钧听了他的话,不禁睁大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知道岑越也有说情话的一面,还说得让他都觉得浪漫的无可救药的程度。
“好吧。”林钧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他对岑越道:“我做不到祝福对方,但是我愿意祝福你,早日康复。还有,心想事成。”
林钧带着遗憾和释怀离开,岑越目送他离开,也祝愿他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重新回到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岑越翻开手机,手指点到微信,忍不住划到时鄞的头像。
-
回去的路上比过来的时候,拥挤许多,狭窄的走廊好像一下子涌入了许多人,一张张模糊的面孔挤在走道两边。
时鄞看不清他们的面孔,能感觉到一些人的目光放在他的脸上,那目光有打量、有吃惊、有探寻,随着这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窃窃私语随之而来。
无外乎问他是不是时鄞,他怎么来医院啊这些老调常谈的问题。
为什么会来?
时鄞都觉得自己可笑起来,他一片好意,昨晚喝完酒,听到消息之后,一夜没睡赶过来。过来的路上,他担心岑越有没有事,打了无数通电话,就是他自己出事了,都没这么担心受怕过,生怕自己迟了一步,让岑越出了意外。
然而,岑越呢?出事了之后,没有给他任何消息。
好,他不怪他,他是病人。
但是既然有时间知会那个男老师,怎么就没时间通知他?
他难道以为自己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连他的人身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又或者,恶人时鄞,会对他受伤的事无动于衷到不闻不问的地步?
时鄞甚至忍不住想,岑越原来是这样看他的?
可不可笑?
三十多年来,他毫无私心、不求回报,对一个人好,给他找人脉,为他托关系,为他的星路保驾护航,就为了能让他星途坦荡,从此扶摇。
结果呢?
迎面碰到了终于找过来的陈英,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冷酷,陈英看了他一眼,想要说的话就自动缩回喉咙里。
时鄞也不需要她说话,他现在也听不进什么。
陈英怕他路上出事,还带了两个保镖给他开路。四人沉默地走下楼梯上,作为人肉屏障的保镖最大限度给了时鄞的私人距离,不少人举起手机,对着他的脸狂拍。
陈英一看场面要闹得不可收拾,赶紧打电话。
“要不,我们换条路走吧。”陈英建议道。
时鄞无所谓地点点头,陈英看他的表情,知道他心情肯定非常糟糕。
安保人员还没到齐,陈英等人暂时停留在医院借出来的一个休息室,保镖在门外的通道两头看守着。
陈英让时鄞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儿,他一晚上没睡了,相比较其他人,陈英更关心时鄞的身体。
时鄞并不觉得疲惫,或者感觉不到疲惫,根本休息不下去。
他出声道:“剧组那边怎么说?”
陈英道:“现在发了通稿,只有一些小的事故,剧组很仁义,之前给每个人都买了意外保险,器材也都上了保险,所以损失不大。”
“医药费都先垫了?”时鄞问。
“是。”
时鄞点点头,想不出来还要问什么。
《月球》被不被媒体乱写,这还轮不到时鄞来操心。瑞星和华影都不是吃素的,这样的剧组事故,只要不死人,或者不出现重大伤亡,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这也是中国影视圈的乱象之一,像《月球》这样给每个参演的演员买一份保险,保障人身安全,事后也不会和保险公司勾结,倒打一耙就很仁义了。
对于一个武行、群演都没有正规工会的行业来说,几乎是影视公司霸权,这次也就是岑越涉入其中,媒体才愿意大篇幅报导一下。
现在确定岑越只受了小伤,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一切天下太平。
“小、小岑老师那边也来消息了……”陈英看他垂着眼睫,脸上有一种倦怠性的疲惫,但总比刚刚一见面那种摄人要好多了,便把刚刚发到手里的消息说了出来。
哪知时鄞听了她的话,忽然哼笑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陈英:“岑越给你发了消息?”
陈英简直被他看得冷汗都出来了,“是谭蓁说小岑老师听说您过来看他,所以……问我您回去了没。”
时鄞没说话。
陈英硬着头皮继续道:“您看……我要怎么回?”
时鄞又笑了一下,他低下头按了按眼睛,说,“真有意思。”
陈英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什么?”这叫她怎么回?
时鄞摇摇头,他像是忍耐着什么,大概过了两三秒,然后从位子上站起来。
“别回了,我亲自去看他。”时鄞道。
陈英看他推开大门,朝着去反方向走去,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时鄞已经走出去一大截。
陈英只得跟在小跑跟在身后,又叫上另一个慢了一步的保镖。
回去的路上,看热闹的人群被疏散开了,到了岑越那一楼层,更是医院重点把关的一层,时鄞返回去的时间比他刚刚离开的要快上一倍多。
又或者,是心理原因?
时鄞想,他想见到岑越的心情,让他觉得时间走快了。
陈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多年来揣摩上意,也让她有了一种直觉。在达到岑越的病房前,时鄞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刻,陈英立刻心领神会。她立即叫上两个保镖给时鄞殿后,又自己去找上谭蓁。
谭蓁接着电话,视线的余光瞥到时鄞去而复返的身影从身边闪过,她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要转身看清楚,谁想另一边的陈英跳出来,谭蓁被打个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时鄞走到病房门内,然后将病房大门碰地一声关上。
第97章 都给你。
关上门的声音太响了,岑越的注意力一下就从手机屏幕上转移到病房门口。时鄞站在门口看着他,目光说不好是好还是坏,沉甸甸的,带着一股喷薄欲出的戾气。
刚刚就在心里想着人,一下子站在自己面前,岑越有点不相信,他的表情很惊讶,张了张口,才怀疑地吐出:“……时鄞哥?”
时鄞没有给出回应,一直盯着他的脸看。
岑越的脸色苍白,微长的刘海垂下来,贴在额头上遮住眉毛,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