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梁博崇从没有明确表示过他属意瞿思丞,纪峦,你要把这种暗流的情绪给到位。”
纪峦一边露出深思的表情,一边对着宓筠君点头。
宓筠君转头对准岑越,他道:“岑越你呢,你不是单纯的接纪峦的戏,也要表现出瞿思丞的慌乱。他为什么早不接受同校女同学的示好,非要等梁博崇突然越界的时候,才答应了女同学的邀请?因为你心里很清楚梁博崇的意思,但是你不敢接受,所以你需要转移注意力,你心里对梁博崇很有好感,同时也对自己的性向充满了困惑和羞耻。这种困惑和羞耻,使你下意识地选择了逃避。”
岑越点头,认真地把宓筠君的话记到心里,宓筠君接着道:“但是这种逃避没有让你觉得好受,你一整天都在想梁博崇,和女同学玩的时候也不走心,别人说的一句话,或者看见的风景,都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梁博崇的点点滴滴……”
“我后悔了。”岑越接话道,“所以在回去的时候,再和梁博崇相处的时候,察觉到了梁博崇的疏远,更加觉得难过。”
宓筠君听得连连点头,笑着道:“对,就是这种感觉,你崇拜、又向往梁博崇这样优秀的成年男子,但是感情上的羞怯和对性向的认知都让你不敢靠近,敏感、犹豫、徘徊,这就是目前瞿思丞的状态。”
他们说戏的时候,时鄞一言不发的在一边安静的听。宓筠君在结束的时候,才想到时鄞这个大活人还杵在屋里,顿时道:“我说怎么少了点什么呢,你不说两句,大影帝?”
面对宓筠君的调侃,时鄞笑笑,他看向岑越,不妨岑越早在关注他,清澈的眼睛期待地望着他。
岑越这个模样看起来跟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没什么两样,化妆师给他打了很薄的粉底,眼线和眉毛都是浅浅描摹一遍。
不像纪峦,为了切合梁博崇的人物形象,瘦身了一个月,才清减出了一个薄一点背,眉毛也被重新修饰了一遍,把有凌厉的部分全部磨平了。
时鄞朝岑越笑了笑,才对宓导说:“埋汰我了吧,到时候现场拍的时候,再看吧,我又不是神仙,还能空口就指点起来?”
宓筠君听到话里的玄机,道:“你待会儿不走了?”
怎么大家都记着他昨天离场的事,时鄞无奈道:“不走了,我今天啊,就驻扎在片场了,老宓你不会想要藏私吧?”
宓筠君一乐,拍着他的肩膀,拉着他一起离开岑越的化妆间。
快要出门的时候,时鄞回头去看岑越,岑越坐在椅子上,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铺在眼睑下,嘴角翘起,看出来心情很好。
时鄞笑着转回头,心想,这破小孩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到了拍摄现场,有副导演负责统筹现场,宓筠君在看摄影师的取景框画面,时鄞闲下来,他拿出手机给岑越发消息。
当时在化妆间,他就有些话想和岑越说,但是化妆间人多,又找不到时机,最后还被宓筠君勾着肩膀拉了出来。
他在手机上打字道:“‘我后悔了。’这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扮演瞿思丞,但不是瞿思丞本人,你和我说一下,你平时演戏的时候,都是走体验派的路子?”
表演三大派别,“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很难说哪一派别孰优孰劣,但是体验派是大多数新手容易入门的一种表演方式。
所谓体验派,解释起来也很简单,就是在镜头前,把自己变成自己所演的角色。
体验派的优点是,一旦入戏,演员的表演非常生动,细节真实动人,但是拍戏是一个短暂的过程,戏总有拍完的时候,戏拍完了,角色的生命也就到此为止,演员们需要很快地把自己从这一角色剥离出去。
平时常说的难出戏,是很多演员拍完戏之后,要给自己休长假的原因之一。
岑越那边收到时鄞的消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时鄞如此敏锐,他只是答了宓导的一句话,时鄞就察觉到他现在的状态。
他有些犹豫,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平时一般都是方法派,不过,这次,我感觉……瞿思丞好像就是我。”
时鄞看到岑越发来的消息,心里一跳。
岑越那边还在输入,时鄞深深蹙起眉心,忍耐着没打电话过去。
过了一会儿,岑越的另一段文字才发过来:
“那种喜欢的心情,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的矛盾心理,还有他对梁博崇的崇拜与迷恋,但是羞怯与自卑又让他坦率不起来,我都能体会到。”
屁的都能体会到,时鄞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岑越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不是说你以前没有喜欢过人吗?”时鄞快速地打字。
岑越:对啊
时鄞:?
岑越:可是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呀。
现在有了。
他妈的。
时鄞死死盯着岑越发来的文字,岑越那边无知无觉,还发了脸红的笑脸过来,说:
“时鄞哥,放心啦,我喜欢的人不是纪老师,您别误会!”
我他妈的怎么会误会到纪峦那个一身懒病的货身上去。
等等?
时鄞问:“男的?”
岑越一时犹豫,时鄞第二条消息却紧逼而来。
“谁?”
有一瞬间,岑越头脑发热想就回“是你啊”这句话过去,但是到底理智还在线,他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绕了一圈。
最后道:“对不起,时鄞哥,我不能说。”
时鄞再没消息过来。
第63章 入戏
瞿思丞的家在一条老旧的小区里,红砖砌成的老房子,蓝色的防盗门,在窗口摆上红蓝色的花盆,偶尔一只黄色的猫咪躺在盆栽间隙懒洋洋地晒太阳。
街道是黑色的柏油马路,抬起头能看到空中横穿着蜘蛛网一般的电线,夕阳落下的时候,从这些电线的缝隙中,能觑见一抹渐变色的橙红霞,倒也是不错的风景。
这天,是瞿思丞无数个踩着一地的落日余晖的普通一天,不过,街道很长,等他走到家附近,天已经很近,路灯已经缓缓亮起,在地上形成一道圆锥形的光圈。
在昏黄色的光圈里,瞿思丞看到了双手插着口袋,戴着灰色大围巾,一副在等人的梁博崇。
瞿思丞的步伐踌躇下来,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心里想着要不要换条道,他不想碰见梁博崇。
但是梁博崇却像察觉到一样,抬头看到了他。
瞿思丞暗骂自己的犹豫,这下尴尬了吧,双脚像长了钉子,钉在地上不敢挪动。
隔了一段距离,他看不到梁博崇脸上的具体表情,只觉得梁博崇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他看得时间有些长。
就在瞿思丞顶不住尴尬的沉默,准备尬笑打招呼的时候。
梁博崇突然伸手扔了一串东西过来,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梁博崇道:“你妈今晚值班,让我把钥匙给你,你早上忘了拿了。”
原来是钥匙,瞿思丞才察觉到手心里坚硬的金属物件,他抬起头,想说谢谢梁哥。
但是话还没脱口,梁博崇已经转身走了,他只看到梁博崇的背影。
等瞿思丞意识梁博崇离开的时候,光圈里,已经没有了梁博崇的身影。
手心里的钥匙,还留着梁博崇口袋里温度,很暖,是梁博崇一直以来给他的感受。
从他那天之后,瞿思丞就感觉梁博崇对自己疏远了许多,这种疏远他说不上来,因为梁博崇并没有不跟他说话,或者故意无视他。
瞿妈妈邀请梁博崇过来吃饭,还是和以前一样,三次有一次会过来,除了瞿思丞之外,所有人都没察觉到梁博崇态度上的转变。
瞿思丞被梁博崇这样不冷不淡的态度搞得很不舒服,之前梁博崇对他近了一步,他觉得难受,但是现在梁博崇从那条线里退出去,瞿思丞并没有开心起来,反而觉得更难受了。
就好像,在梁博崇的世界里,瞿思丞已经变成一个普通的人,他不会多看一眼,但是也不会刻意的躲避。
一切的一切,都是瞿思丞曾经极度渴望地想要安全的距离。
现在梁博崇清醒过来,他把瞿思丞当成了普通朋友。
一名热情好相处的邻居的儿子。
仅此而已。
瞿思丞不再特殊。
梁博崇再也不会为了借给钥匙的借口,在北城的冬夜,心甘情愿等好几个小时。
钥匙上也不会再有梁博崇手心的温度。
瞿思丞攥紧手心的钥匙,慢慢低下头,有晶莹的水珠落到铜黄色的钥匙上。
“cut!”
徐颖听到宓导的声音,立刻把羽绒服带上,给坐在道具床边上的岑越披上。岑越还在低着头,宓导和副导演在讨论这条要不要重拍,时鄞从监视器里看着没有动的岑越,目光很深,他盯了一会儿,岑越还没起来。
没有人去打扰岑越,哭泣并不好拍,大家都怕影响岑越的情绪。
时鄞站起来,他拍了拍宓筠君的肩膀,宓筠君戴着一顶复古的格子贝雷帽,百忙之中抽空瞅他一眼,时鄞指了指岑越的方向,宓筠君歪头从监视器框外,看了一眼岑越,他点点头。
徐颖在岑越身边,她首先察觉到时鄞的身影,正要叫人,时鄞对她摆摆手,然后指了指她手上的保温杯。
徐颖会意地把杯子递给他,时鄞对她笑笑,徐颖只觉得这张与岑越完全不同风格的英俊面孔,真是太有杀伤力了,心脏不由自主噗通噗通跳起来。
时鄞坐到了岑越的对面椅子上,那是瞿思丞房间里书桌的椅子,椅子是美术组特意做旧的,人一坐上还会发出吱呀的响声。
“眼泪流了那么多,还不喝点水补一补?”时鄞把水杯伸到岑越的眼睛下。
岑越被突然出现的蓝色保温杯吓一跳,猛地一抬头,就看到时鄞近距离的面孔,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表情都短暂的空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时鄞,好一会儿,才转了眼珠,看到时鄞手里的杯子。
“谢谢时鄞哥。”岑越接了过来,他打开瓶盖,喝了一口,感觉全身都暖和起来。
这会儿,他的状态才从瞿思丞的世界退出来,他不是瞿思丞,他是岑越,时鄞没有不理他,更没有疏远他。
他脸上带出了笑意,看着时鄞道:“怎么是时鄞哥过来给我送水,小颖呢?”
他转头去找徐颖,徐颖其实一直在他身边照看他,但是他刚刚情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身边的情况,连时鄞什么时候走过来,又是怎么拿到水杯,坐到他的面前的都不知道。
徐颖注意到岑越的视线,正要上前解释,时鄞却突然开口道:“宓导,这条过了吗?”
他的声音很大,摄影棚里的人都听到了,宓筠君愣了一下,才回道:“过了。”
时鄞又道:“那我们休息一下吧,拍了一上午了。”
宓筠君不知道时鄞什么意思,但是他不是那种独断的导演,闻言,和副导演对视了一眼,同意道:“行,上午都辛苦了,收工!”
导演喊停,剧组这才喧哗起来,灯光老师辛苦了,摄影老师辛苦了,总之好一阵寒暄才安静下来。
时鄞一直没动,岑越握着水杯有些无措,他觉得时鄞让剧组休息是因为他,等身边没人,他才小心翼翼地低声问:“时鄞哥,您觉得我刚刚演得不好吗?”
时鄞抬眼看他一眼,没吱声,只是对他抬抬下巴,然后站起身道:“走了,中午和我一起出去吃。”
“哦。”岑越顺从地跟在他身后。
徐颖没和时鄞相处过,此时被时鄞身上的气势震慑得不敢大喘气,她偷偷凑到岑越身边,声音低低地问:“时鄞老师这是……?”
岑越哪里知道,他对徐颖摇摇头,心里则也是在揣测时鄞的想法。
他一会儿想,时鄞该不会待会儿要单独逼问他先前微信里的事吧?一会儿内心忐忑,怕时鄞训斥他表演的事。
他也觉得自己挺糟糕的,一不注意就把瞿思丞代入进自己,有时候情绪很难走出来,虽然宓导说他演得很不错,纪峦也觉得和他对戏很舒服,总是很顺。
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的状态进入的有点深了。
距离剧组近的餐厅环境都很一般,没有条件特别好的,不过,时鄞因为应酬,算是把大半个北城都吃过一遍了。
他把岑越带到了一家做本地菜的馆子,要了两个包间,一间给他和岑越一起吃饭,一间给了他们的助理还有保镖。
进了包间,等菜上齐,包间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岑越才敢拿眼偷瞄时鄞的表情。
下午还要继续拍戏,没叫酒,岑越需要保持现在瘦削的身形,时鄞给他倒了白开水。
“谢谢时鄞哥。”岑越乖巧道谢。
时鄞听得不明意味地哼了一声,岑越听得寒毛一凛,心想来了。果然,只听见时鄞开口道:“早上最后一场戏,想什么呢?”
岑越一听他聊戏,心里松了一下,只要不问他喜欢谁就行了。
他道:“我就在想,梁博崇为什么能把喜欢和不喜欢的界限分得那么清楚,前一秒还对我深情款款的,后一秒就能什么都没发生,一副不会再喜欢我——”
“岑越!”时鄞突然厉声打断他。
岑越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时鄞拧着眉毛,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严厉,他缓了缓神色,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不是瞿思丞,你喜欢的人,也会这么让你难过吗?”
“什么?”
时鄞盯着他的脸道:“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岑越看着他的眼睛,心说时鄞在不高兴什么,真的那么关心他吗?连宓导都觉得他的状态挺好的……
他点点头,“有。”
时鄞道:“瞿思丞的故事,是瞿思丞的,你喜欢的人也不是梁博崇,不是吗?”
“是。”
“下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