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越坚定摇头,“我心里有数。”
有数才怪,就是嫌麻烦。王晓峰心里腹诽,但是还听话收拾了个小背包就和岑越一起出门了。
出门的时候,岑越脚步顿了顿,下意识看了一眼隔壁房间紧闭的大门。
岑越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已经六点多了。从酒店到剧组,要有四十多分钟车程,看昨晚剧务发过来的时间表,进组时间就在七点半。
时鄞是……还没起来?
他们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他的两个助理进出。
察觉到岑越的迟疑,王晓峰也回头看了一眼隔壁房间,好奇道:“越哥,看什么呢?还不走?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哦,就来。”
岑越收回视线,跟上王晓峰的脚步。
到达剧组的时候,需要上妆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化妆间那边等待着。到达的艺人,需要先到剧务那边签字。
签完字再被工作人员领着去找专门负责角色的服化道那边。领衣服,换衣服,再去找化妆老师那儿做发型,戴假发片,化妆。
服化道永远是片场最先忙起来的部门,为岑越上妆的化妆师是个很年轻的小姑娘,性格很活泼,岑越一做到她的面前,她就开始找岑越聊天打发时间了。
因为人多,岑越就被分在了靠近大门的位置,大冷天的,大门开开合合,冷风呼呼地吹进来。
岑越还好,他披着羽绒外套,就脖子和脸被吹着冷。
小姑娘就惨了,因为要上妆,手指被冻得通红。
不过,能进文浩然剧组的,专业素养很高,一声没吭,脸上还带着笑,乐呵呵地和岑越聊天。
“原来岑老师也是第一次跟文导合作,我也是被师傅带进组的,压力好大。”小姑娘道,“岑老师的五官生得真好,我只要多加深你的轮廓阴影就行了。不过,今天是拍定妆照,灯光老师交代了,演员们都要化浓妆。”
“叫我岑越就行了,千万别叫我老师,听着真不对劲。”岑越道。
“可以吗?!”小姑娘很惊喜,她脸红红的说:“那我能跟着晓峰一起喊你越哥吗?我怕我没大没小,我师傅听到了,肯定要训我。”
化妆组都是讲究团队工作,也是熟人关系网,你介绍我、我介绍你,就跟武术指导一样,只信任熟人介绍的。
小姑娘以后想混化妆圈,师傅的评价堪比毕业评语。
“行啊,只要别叫我老师就行了,我哪是老师,早着呢。”岑越笑着道。
小姑娘被他笑得脸更红了,她都不敢再看岑越的眼睛,岑越却看她化妆的速度明显降下来了,在描眉的时候,手指因为不稳,停顿了许多次。
还是太冷了。
岑越保持着身体不动,伸手招了招坐在旁边的王晓峰。
“越哥,有什么事?”王晓峰一直注意他的动向。
小姑娘以为岑越有事,就停了手,去理化妆箱,准备待会儿要用的化妆品。
岑越看了一眼小姑娘,低声对王晓峰道:“去接一杯热水过来。”
“越哥,你口渴了啊。我马上去。”王晓峰麻溜的去了。
化妆间就有饮水机,王晓峰在一边等水烧开才拿自己带过来的水杯接了一杯过来。
岑越接过水杯,却没喝,而是又让王晓峰拿了两个暖宝宝贴过来。
小姑娘整理好化妆品,还没抬头,突然感觉身边有人递了东西过来。
“把暖宝宝贴贴在手臂上,手指就没那么冷了。还有热水,暖暖手吧。”岑越道。
小姑娘一愣,有点不可置信。
岑越看小姑娘犯傻,把东西放到她的手边,道:“手指冻坏了,可就不好跟你师傅交代了?”
小姑娘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岑越观察到了自己的手指被冻到的细节,还有听进去了师傅带她过来,是有心要练练她的意思。
就因为如此,她才热心地和人攀谈,想和每个人都打好关系。
“谢谢,谢谢,越哥……”小姑娘低下头,眼眶有些热。
岑越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正要说点什么化解尴尬,突然原本还有些喧闹的化妆间齐齐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岑越都算有些迟钝的,一抬头就看到大门已经被人用手撑开。
混合着户外的凛冽空气,两个人影一起走进来。
先说话的是副导演曾文兴,只见曾文兴面带和煦的笑容,说:“……待会儿拍完照,文导还有王制片想开个会,李大编剧也来了,一直跟我们说,说想见见你。”
“没问题,说起来,李编忙得过来吗?别又给我介绍他那些女弟子,我真是怕了他,他是想开个编剧班组个女子足球队吧?”这话说自带着一点嘲讽意味的人,非时鄞莫属。
李编剧是圈内有名的金牌编剧,很多人请都请不到,不过,他这个爱好收徒的癖好,倒也是一桩有名的笑谈。
虽然说时鄞说的都是大实话,但是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就欠欠的。
时鄞穿着一身修身的黑色风衣,衬托着人肩宽腿长,他今天没戴墨镜,整张俊脸大喇喇露出来,岑越就看到身边不少人看得目不转睛,一脸痴迷。时鄞的声音不高,也就迎面路过的时候听到一两句,岑越有过昨晚被无视的惨痛经历,倒是心态坦然,坐在位子上,只看过一眼就重新低下头。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圈子,时鄞今天入组时间比他们迟了一个多钟头,化妆间也不用提,特地留了一间独立化妆间,导演没时间,副导演亲自过来领路。
他不知道,时鄞大步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视线的余光瞥到他的方向,脚步立刻就停下来。
可以说,整个化妆间里的艺人、化妆师、助理们都在关注着时鄞的一举一动,时鄞的停步不止让同行的曾文兴脚步一顿,其他人跟着睁大眼睛。
时鄞却不觉得自己的举止有什么不对,他冲曾文兴摆摆手,返身走回去几步,在岑越面前停了下来。
岑越正低头把手机拿出来,翻开消息。
突然面前的光线暗了下来,一双擦得纤尘不染的黑色皮鞋走到他的脚边,岑越一怔,立刻抬起头。
时鄞微笑着微微弯腰看着他。
时鄞早晨过来,没化妆,大概晚上睡得很好,他眼神清明,笑容亲和,看不出一点架子。
岑越:“……”不愧是年纪轻轻能拿到三金的影帝,这毫无痕迹的表演,简直了。
时鄞可想不到岑越心里,不旦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他,他一无所觉的笑着道:“兆鸾?”
岑越想点头,但是时鄞实在是个行走的发光体,岑越注意到身边所有人投放在时鄞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叫岑越不能潦草应付。
他赶紧放下手机,从座位上站起来,作出后辈遇到前辈的紧张羞涩模样,道:“是,时老师,我就是《争锋》里兆鸾的扮演者。”
不就是演戏,岑越想,他也不差。
时鄞挑起一条眉毛,有些意外,难道这个叫岑越的小子忘了他?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他时鄞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让人忘记了?
时鄞是一点没考虑到昨晚自己对人视若无睹,把人冷得不敢靠近。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岑越,岑越的神情更为紧张,甚至目光都求助到在一旁观察两人关系的曾文兴身上。
曾文兴是亲自面试岑越的,对岑越印象深刻。
收到岑越的求救目光,赶紧笑着来救场。
“对对对,时鄞,他叫岑越,文导亲自选的兆鸾扮演者,你还不认识吧?”曾文兴一副为两人介绍的热络模样,道:“岑越,时老师你认识吧,不用我多介绍了吧?”
岑越赶紧脸上堆笑,对时鄞鞠躬道:“当然,能和时老师一起同台,是我的荣幸。”
时鄞看着他沉吟不语,把一边的曾文兴看得十分郁闷。
搞什么?人是时鄞自己跑来见的,见到了又玩沉默。
早知道时鄞的脾气阴晴不定,曾文兴这才领教到。
那么多人看着呢?时鄞也不给年轻演员一点面子,看把人紧张的,脸都红了。
时鄞直看到岑越发红的耳尖,好像才注意到自己的态度问题,笑着道:“哦,文导跟我说过,岑越——”
他拖长了声音,岑越两个字在他的嘴里就有了特别的意味。
“待会儿化完妆,到我的化妆间来吧,文导说,让我和你多对对戏。”
他说到这儿,突然倾身靠近了一点,看着岑越瞪大的眼睛,低着声音道:
“你不会真忘了我吧?我可还记得你,小朋友。”
第11章 你难道还不认识我吗?
谁是小朋友?
晕了。
时鄞今年才不过刚过而立,三十岁的生日还没过呢,就叫别人小朋友了?
岑越心里暗骂时鄞这人阴险,占人嘴上便宜,但是却没办法反驳什么。
他现在满打满算还不到二十岁,被一个三十岁的业内前辈叫小朋友,能说什么?
时鄞说完,不给岑越反驳的机会,转头就直起身体和曾文兴说:“曾导,岑越什么时候拍照啊?我看就安排他和我一个时间吧,文导可再三叮嘱我,不许偷懒……”
曾文兴作为副导演,也兼职片场的现场调度,对今天的定妆照流程也是铭记于心,时鄞的提议,他想也没想,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走吧,快去化妆,人小越都快化好了,你也别太浪费人家时间。”
说着就要劝时鄞离开。
曾文兴压力也大啊,文浩然把烫手山芋扔给他,说,只要时鄞配合工作,不过分的要求,全都答应。
曾文兴本来还觉得文浩然是言过其实,但是现在时鄞突然人还没走到化妆间呢,就突然兴致来了,为难一个小新人,还在化妆间里久久不肯离去,招蜂引蝶的,看得曾文兴直呼头痛。
其实曾文兴是真误会时鄞了,他今天没有招蜂引蝶的意思,他就正常的和人交谈呢,怎么就是招蜂引蝶呢。
时鄞觉得自己很冤。
也许,长得太帅也是一种过错吧,他这么想着。
时鄞一走,化妆间顿时议论开了。无数道视线若有若无的投向了岑越这边。就连化妆的小姑娘都禁不住用好奇的视线,一遍又一遍的打量着岑越,好像才发现岑越长得特别好看一样。
“越哥……你和时鄞……”最后给时鄞上口红的时候,小姑娘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打住打住。”岑越举起手,作投降状,他说:“我和时鄞真的不认识,你别乱想。”
小姑娘将信将疑的点点头,她说:“那时鄞刚才……”
岑越也想知道呢,他摇摇头,道:“我饰演的角色和时鄞的角色在剧里是师兄弟,对手戏多一点。时鄞那么忙,估计就想节约时间吧。”
“哦。”小姑娘顺着岑越的思路一想,合情合理,她笑着道:“那也很不错啊,和影帝对戏,一定能学到很多吧!而且时鄞看起来一点架子都没有,人又和气。我师傅跟过时鄞的剧组,她说,时鄞经常会请剧组喝奶茶,要是因为个人原因拖累进度,还会请全组的人吃饭,给大家赔罪,让人挑错都找不到地方。”
人和气?岑越真想让小姑娘看看时鄞私下里的样子,果然,娱乐圈人设才是王道。
因为时鄞打招呼,岑越化完妆到他的化妆间报道,小姑娘的手速果然就快了许多。
一化完妆,不等岑越开口,小姑娘就催他快进去,生怕因为她的速度拖累了岑越。
岑越心里好笑,还是谢了她,又加了微信好友,才把剧本拿在手上,带着王晓峰一起敲了时鄞化妆间的门。
“谁啊?”一个女声在门内问。
声音刚刚落下,门就打开了一条缝,问话的女生走了出来。
一看到门外站着的岑越,女生立刻露出笑容,侧开身体让他进去,道:“请进,时鄞刚才还在问呢。”
岑越边进门,边露出疑惑的神色,女生为他解惑,说:“时鄞拍完照,中午有个饭局,下午就要去片场走一遍戏,晚上还有个饭局,所以能对戏的时间就不多。不过,下午去片场走戏,希望岑越你也能一起去,好让执行导演那边能快速做好分镜头,省得真拍得时候,还要找灯光,找走位。”
岑越今天所有的任务就是拍定妆照,拍剧照,能有别的任务,就不用一天漫无目的等待了。
他点头,回道:“我都行,一点都不麻烦,请时老师放心。”
其实,时鄞的话在剧组里跟圣旨差不多,他不辞辛苦,想加快拍摄进度,文浩然自然更是全力配合。
能事先问问岑越的意见,已经算是有心了。
“放心?放什么心?”时鄞听到一个话尾巴,就开始搭话了。
光化妆很无聊,给他化妆的女师傅是个比较沉默寡言的,更让时鄞比较无聊。
一听到门口的动静,时鄞的视线就瞥向镜子。
独立化妆间条件优越,暖气开得特别足,一进来就觉得温暖如春。
岑越在外面还要穿着羽绒服,进来之后,就觉得热,他拖了外套交给王晓峰,这才走进来。
作为后辈,又被时鄞召唤而来,自然要乖乖地向前辈打招呼。
“是岑越答应了下午和您一起去片场走一遍戏,这样就不用我上去和您对戏了,我可不想再挨您的白眼了。”女助理笑着道。
时鄞听着女助理的话,视线却停在镜子里,看着穿着戏服的岑越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兆鸾的定妆服装选择的是比较清浅的月白色,银线滚边,专门定制的真丝质地杭绸,颜色稳重,行走间,隐隐能看见衣服上手工绣成的青竹,看起来极为清雅。
岑越身姿挺拔,望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明亮,像一弯秋日的湖水一般宁静柔和,看得人心里不由就跟着一起澄净起来。
直到岑越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时鄞才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