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双弯弯的眼。”江小花柔声道。
“那我买了。”赵灵犀笑得有点坏。
得不到南哥儿的人,还不能得个他的小泥像吗?
江小朵指着另一个泥像,笑嘻嘻:“我倒觉得俏俏姐姐应该买这尊。”
赵灵犀瞧了一眼,人高马大的,不是她的菜,“为何要买这个,我怎么没瞧出哪里好?”
江小朵跟江小花对视一眼,姐妹两个齐声说:“因为呀,像那位姓狄的小将军!”
赵灵犀腾的红了脸,“看我不打你们!”
姐妹两个娇笑着跑开。
赵灵犀往摊上丢了几枚铜钱,红着脸揣上那个“不是她的菜”,藏到小挎包里去追两姐妹了。
三个俊俏的小娘子,在街上追追打打,引得众人会心一笑。
赵灵犀腰侧的小挎包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有相识的小娘子过来问,赵灵犀骄傲地说:“我哥给我缝的,买不着!”
小娘子还是不死心,“我能瞅瞅不?”
赵灵犀非常大方地摘下来,“借你背背。”
小娘子惊喜异常,根本舍不得背到肩上,而是小心地翻看着。
这个小挎包是赵灵犀强迫司南做的。
司南原本是想给小崽做个双肩包,汴京城来信,说是小崽在旬考中得了优等,司南想奖励小家伙一个新书包。
赵灵犀瞧见了,也想要。
司南只得做了斜挎包送给她。
是他仿着现代款的小包做的,有可以转动的铁扣,翻盖上用的是江小花绣的“喜鹊登梅”图,边沿处绷着细碎的皮草,做出毛绒绒的效果,精致又新潮。
成品放到赵灵犀面前的时候,赵灵犀差点激动地抱着司南亲一口。
幸亏唐玄出手快,把司南拎走了。
从此之后,禁止司南给赵灵犀做包。
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赵灵犀此生唯一一只“南哥儿牌”小包包。
小娘子们正聚在一起欢欢喜喜地瞧着,旁边突然冲出一队官兵,看到俊俏的小娘子二话不说就拽到马背上。
赵灵犀第一反应不是逃走,而是护住包。包里的泥像却没护住,掉在马蹄下,断成了两半,还被马踢了一脚。
赵灵犀气疯了,一口咬在贼人手上,扯着嗓子大喊:“南哥儿救我!”
其余被掳的小娘子也跟着哭喊起来。
百姓们吓傻了,似乎想不通为什么官兵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掳人。
更奇怪的是,他们抓了人并不急着跑,而是在人群中左突右冲,肆意笑闹,就像故意让更多人看到似的。
司南和钟疆飞快地从面馆里冲出来,小郭和赖大紧随其后。
钟疆一眼就看出,这些“官兵”不对劲,“甲衣是三年前的制式,从嘉祥元年起河间军已经不穿这种了,禁军腰带也不是这样系。”
“是辽人。”司南扬声道,“城防兵,拦住他们,这些是辽人!”
巡逻的兵士反应很快,立马甩开绊马索,朝着辽人而去。
百姓们也迅速行动起来,老弱幼童避到角落,健壮的汉子和妇人冲到前面,用货架、摊位、推车把路堵死。
这时候,就看出“全民皆兵”的优势了。
河间府自开国起便是军事重镇,当地百姓往上数三代不是土匪就是军户,战事紧时,老幼妇孺皆可执兵披甲。如今日子虽安逸了,骨子里的血性却没退。
有了之前的铺垫,他们宁死不做辽人俘虏。于是,拼出性命,拦住做乱的辽人。
司南和钟疆也在拼命,他们第一要做的是救下被掳的小娘子,其中还有赵灵犀!
然而这很难,辽人有战马,有长枪,还有小娘子们作人质,司南和钟疆只能挽着弓箭,远程射击。
小郭跑出来,又跑了回去。
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把特殊的弓。
“东家,震天箭,郡王落下的!”
司南心头一喜,“钟疆,你来!”
钟疆心头苦涩,“我不行,我手伤了,拉不开……”
“你行!你手早好了,赶紧着!”司南拿话激他。
钟疆还是犹豫。
小郭也道:“是啊,钟大人,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赖大也跟着劝。
就这么一小会儿工夫,又有一个巡防兵受伤了。小娘子们也在惊恐地哭泣。
钟疆一咬牙,接过弓箭,受过伤的右手握着弓,左手拉起弦,额头青筋爆起——
终于,嗡的一声,震天箭射了出去。
噼——啪!
在空中炸响。
辽人慌了神,百姓们怔住了。
老人们记得,这是唐家军的震天箭!
当年唐将军带兵来到河北路,就是像今天一样,于危难之中救了全城百姓!
震天箭一响,唐家军集结。
最先冲过来的是一支年轻的队伍,带兵的是一个熟悉的小将。
短短半月,槐树已经从一名小小的列兵升为了将虞侯,气质沉稳,虎虎生威。
“河间军,唐氏旧部,闻箭而来!”
那些年长些的,经历过旧时之战的百姓们,不约而同热泪盈眶。
司南没控制住,红了眼圈。
这是他家崽!
他家的!
作为持弓人,钟疆沉声发令:“拦住辽贼,救下小娘子,务必护住河间百姓!”
“得令!”槐树一手执缰,一手挥枪,扬声大喊,“儿郎们,杀!”
“杀!”年经的儿郎们骑着马,勇敢迎敌。
辽贼眼看不敌,跨过障碍,从另一侧逃蹿。
稳健的马蹄声滚滚而来。
有人穿着盔甲,手持缨枪,拐过街角,突然降临,以一人之力拦住数名辽贼。
司南没出息地抽了抽鼻子。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他最危急的时刻,这个人如守护神般降临在他面前。
第110章 各得其所 【二更】
唐玄用一把红缨枪, 告诉了满城百姓,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十余名辽贼慌不择路, 只能死战。
唐玄没有要他们的性命, “把人放下, 留你们一条生路。”
辽贼操着比司南还要流利的河间话,粗声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唐玄冷笑一声,把红缨枪扔到一丈开外,背上的弓箭也解了下来,此时的他手无寸铁。
辽贼面面相觑, 犹豫不决。
司南故意激道:“我劝你们早做决定, 别等着郡王耐心告罄,想走却走不成了!”
辽贼别无选择, 只得丢下劫持的小娘子。
她们的家人不顾铁蹄凌乱, 哭着跑了过去, 扶起自家女儿。小娘子们靠在父母怀里, 娇娇哭泣。
司南去迎赵灵犀, 谁知, 赵灵犀却猛地抓起唐玄的缨枪, 朝着辽人追去。
“球球哥放你们走, 我不放!”
“我来助你!”狄咏带着人马, 恰好赶来。
小夫妻两个带着数名兵士,将辽贼团团围住, 个个活捉。
方才那辽贼是怎么抓她的, 她就怎么抓回去,是如何拽她、掐她的,她也拽回去、掐回去。
小娘子们被她的彪悍震惊到, 不哭了。
不知谁带头高喊一声:“姐妹们,上去报仇!”
只听阵阵娇喝,不单单是方才被抓的女孩,在场的娘子皆一拥而上,对着贼人拳打脚踢。
司南脚步顿住,哭笑不得。
钟疆退出来,停下了挥枪的手。
手臂禁不住发颤。
方才,他是用左手拿枪的。
自从手筋被砍断,拉不开重弓之后,他一直在偷偷用左手练枪,然而,因为心中始终有障碍,一直练不好。
方才,生死之际,已经顾不上好不好,只凭着一腔热血在挥舞长枪,在拦截辽贼。
被他刺下马的辽人总共五个,救下了三位小娘子。
事实证明,他是可以用左手挥枪的,且挥得很好。
在皇城司,没人知道,在学骑射之前,他先学的弓弩。
幼时家贫,买不起弓,只拿着一杆枣木棍舞来舞去。他爹磨尖了石头安在长棍前端,他娘扯了红布条系在棍头。
如果不是遇到了唐玄,他或许会像钱朗一般,入厢军,守边疆。
这也是他少年时的志向。
手臂还在抖,不是害怕,而是激动。
赖大握拳,砸了砸他的肩。
方才,他就跟在钟疆身边,跟着他一起打辽贼。
小郭背着玄铁弓,崇拜地看着他们。
钟疆抹了把额头的湿汗,洒脱一笑,“走,去向狄将军讨酒喝。”
狄咏正抱着他的小县主,顺毛哄。
若再不哄,赵灵犀就把那几个辽人打死了。
还得拿他们跟辽国谈判呢!
槐树负责把人押走。
虽然很想留下来吃一碗司南做的面,却不能了,连下马给司南磕个头的机会都没有。
少年愧疚难言,“师父,我……”
司南笑,“叫哥。”
槐树怔了一瞬,改口:“哥!”
司南笑着拍拍马脖子,“快去吧,小英雄。”
槐树眼中迸出极大的成就感,重重点头,带着绑成串的辽人,拉着缴获的战马意气风发地回军营了。
唐玄没走,幽怨地看着司南。
司南非常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偏不说。
“吃面吗?”
唐玄不吭声。
“炒的还是煮的?”
还是不吭声。
“煮一碗炒一碗可好?”
打定主意不吭声。
司南叹气:“看样子,大英雄不想吃面啊!不然,吃火锅可好?”
唐玄终于露出一个笑模样,“再说一遍。”
司南不仅说了,还明目张胆勾住他的手,“唐家子玄,司南的大英雄。”
唐玄勾住他的肩,“面要吃,火锅也要吃。”
“好嘞!那咱们就吃一道本地特色——驴肉锅,再抻上半斤捞面,保管你吃饱又吃好!”
少年眉眼含笑,温暖了这个慌乱的冬日。
这天,整条街的百姓一起吃的驴肉火锅。
前门驴肉火烧店里新宰的,司南买来许多肉,前一晚用酱油和糖卤好了,带着微微的甜味,原本想烘成肉干拿给唐玄吃,今日用在这里了。
用煮面的大锅熬好底料,把肉切成核桃大的小块,加驴皮、驴蹄、驴耳朵,加腐竹、豆皮、萝卜干、干豆角、酸白菜,还有一样冬日必备——冻豆腐。
前两天下了一场大雪,积雪一直没化,天寒地冻,把豆腐放在屋顶上,一宿就冻成了硬干干。
冻豆腐的口感和麻辣烫里的面筋差不多,又比面筋多了股酸酸的风味,在火锅中吸饱了汤汁,一口咬下去……
“再来一锅,多盛冻豆腐!”一个大兵头笑呵呵地把碗递给小郭。
非是他自己不愿动,而是动不了,从俊俊面馆到南街口,整条街都蹲满了人,个个抱着大碗呼噜噜地吃着,说话的工夫都没有。
“我也来一碗!干豆角、冻豆腐都要!”
“我来碗辣的,多掏姜片和酸白菜。”
“是是是,这天气还是吃辣的过瘾!”
司南事先把姜切成片,用蒜头和茱萸,做成锅底后带着股独特的辣味,暖胃又发汗,吃一碗,身子暖和大半天。
几只碗被一双双手传递过去,小郭放下碗筷,笑呵呵地跑到灶台前捞菜。
他记性特别好,明明是差不多的碗,愣是能一眼认出哪只是谁的,哪个人又要的什么,从不会出错。
吃完菜,又就着锅底扯了上百根宽面片——司南原本还说只煮半斤,这下十斤都不够!
大伙吃得挺开心,一串串的钱往桌上扔。
司南没收,“今日这顿是燕郡王请大家的,一来,感谢大伙今日仗义出手,护得几位小娘子安然无恙;二来,也想借这个机澄清一件事——”
他朝唐玄眨了眨眼,“我要自由发挥了。”
唐玄勾着唇,纵容地点点头。
司南跳上高台,朗声道:“今日的情形大伙也看到了,辽人伪装成河间军不是一次两次了。千万别觉得他们只是想抢些米面钱粮、调戏调戏小娘子——不!他们分明是想挑拨我大宋军民之间的情分,其心可诛!”
“其心可诛!”小郭几人跟着喊,业务十分熟练。
在场的百姓顿时炸开了锅,长久以来被欺压、被迫害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一时间群情激愤。
司南耍了个心眼,把听见过、调查到的那些河间军欺压百姓的事一一安到辽人头上,桩桩件件说得有鼻子有眼。
直到百姓们气得破口大骂,他才话音一转,扬声道:“不用担心,官家派燕郡王过来,就是为了肃清军纪,护佑百姓,使得河间上下军民一心,同舟共济!”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军民一心,同舟共济……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们说这样的话。
不知谁第一个喊了出来,紧接着,所有人的百姓、在场的官兵全都跟着喊了起来。
声音顿挫有力,直冲云霄。
司南并没有就此罢手。
他组织了一场“陈情运动”,只要曾经受过官兵或者疑似官兵的人欺压的,都可到官衙陈情,府吏会一一记下来,由唐玄核实,惩处。
司南又找来一批画师,把这些事件画成册子,在百姓与官兵之间分发。
唐玄没有辜负他的好意,更没有白搭这个虚名,他实实在在地把河间军从上到下都捋了一遍。
吃空饷的,才不配位的,欺男霸女的,该免职免职,该军法处置军法处置。
至此,河间百姓真正相信了,“军民一心,同舟共济”并非一句虚话。
百姓受到鼓舞,陡然硬气起来。
北境之地,辽人占了一片山林,砍伐木头,种草放牧。
从前,当地百姓只能忍气吞声,现在却硬气起来,烧了他们的木头,赶走他们的羊群。
若再耍横,便直接抓羊宰牛,刚好过年吃肉。
因为他们有了靠山,有了后盾,有了底气扞卫自己的林地。
河间军没让他们失望。
当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