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识清明……”
巴拉巴拉一通编,直把家长们说晕了,才话音一转:“虽说我卖的是火锅,却不能日日给小郎君们吃这个。除了适量的肉和菜,还得搭配不同的主食,小面鱼儿、白米饭、杂面窝窝换着来,保证一旬不重样。”
别说小孩子们,家长们听他这么一说都馋得不行,不知不觉被他说动了。只是,看到招牌上的价钱,还是有些犹豫。
司南看到他们往招牌上瞅,顺势道:“忘了说,娃娃们食量小,做这么一大锅估计吃不完,只能减一半,当然,价钱也会打个对折。”
“打了对折,就是十文?”
“对。”司南笑着执了执手,姿态放得略低,“这样一来,小郎君们能吃饱,又不至于浪费,若有食量大的,多添勺饭、多个窝窝,都是可以的……我知道诸位家里不缺这点钱,都是为了孩子好,还请勿怪。”
“小哥说的哪里话?”能省一半钱,高兴还来不及呢!
一天十文,每旬只上八天学,一个月算下来就是二百四十文,这比在家里吃多不了多少,还能省下许多麻烦。
司南也在算账。
一个孩子二百四十文,十个孩子就是两千四百文,将近两贯半钱,刚好能添补每月的调料开支。
这个主意来源于现代的“小饭桌”。
这种类似补习班的机构大多开在中小学附近,主要负责孩子们的午饭和晚饭,有的还兼辅导作业,只要诚心诚意对孩子们好,不愁没生源。
司南没想到,自己穿越一把还能扩展古代版“小饭桌”业务,也算师范大学没白上。
家长们其实已经被说动了,只是没人带头,一时下不了决心。
这时,那位微胖的郎君率先掏出两大串钱,递给司南,“刘某给犬子定一个月的,往后劳烦南哥儿了。”
司南笑笑,顺着他的称呼改了口:“世叔客气了,我先试着做一旬,若小郎君们吃得高兴,再说钱可好?”
这话一出,家长们仅剩的一丝犹豫也消失了。不说别的,单是这份大气和底气就让他们信了。
这件事就此敲定。
家长们各自要了份小火锅,乐呵呵地拎上自家娃往家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他们明明是过去找茬的,怎么竟掏了腰包?
司家大郎啊,不愧是司大官人的种!
同样有此感叹的还有那位微胖的郎君,刘衡。
刘衡和司旭年纪相仿,两个人之间的纠葛司南多少知道一些。
怎么说呢,能帮助他卖小火锅的世叔就是好世叔!
司南冲刘衡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刘衡怔了怔,有日子没见,这小子怎么像换了个人似的?
***
今日学塾的孩子们都来了,唯独少了于七宝。
其实,并非于七宝不想吃火锅,也并非于家没人过来,只是没让司南看见。
于七宝回到家就吵着要吃小火锅,胡氏再用有毒的借口骗他,他已经不信了,往地上一躺就打着滚哭闹。
胡氏没办法,只能让于三儿去买。
于三儿到了州桥,一眼就瞧见了司南的小吃车。司南忙忙碌碌地做着火锅,二郎一本正经地在旁边帮忙。
于三儿当时就酸了。
同样是儿子,自家那个怎么就跟别人家的差这么多?从前他家条件比不上司家也就算了,怎么这时候司家遭了难,两位郎君还能过得这般风生水起?
于三儿站了好一会儿都没好意思过去,最后找人帮他捎了一份,这才酸不溜丢地回了家。
晚饭照例有所区别。
于七宝一人占着一大碗小火锅,三个闺女喝稀粥。
若是从前,于七宝定然会吃得一口不剩,把汤都舔干净,哪怕撑得要吐。
今日吃到一半,冷不丁想起学塾中二郎分肉的情形,于七宝睁开那双小肉眼,看了看爹娘,又瞅了瞅三个姐姐,猛吃了几口,然后把小火锅往前一推,“我吃饱了,剩下的给你们!”
于家姐妹见鬼似的看着他。
于三儿却高兴极了,一个劲儿摸着七宝的脑袋,“宝儿大了,懂事了!”
胡氏也挺高兴,把碗推给七宝,“我们不吃,都是你的。”
好不容易得到表扬,七宝正在兴头上,大方地说:“你们吃吧,我明日还能吃到!”
胡氏一愣,“这话啥意思?”
于七宝吸了吸鼻子,磕磕绊绊地把二郎分肉的事说了,重重描述了一下那肉多好吃,所有人都说要去他家摊上买。
胡氏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于七宝却看不懂,滔滔不绝地夸二郎。
三个闺女也没注意胡氏的情绪变化,眼神全被那碗小火锅吸引了。
二娘咽了咽口水,怯生生地说:“菜不多了,不如我去下些面片,泡着汤吃,我闻着这汤香得紧。”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以为你是宫里的官家娘娘吗,哪里有那么多面让你糟蹋!”胡氏把气撒到她身上。
原本正高兴,冷不丁遭了一通骂,二娘眼里一下子噙上泪花。
“发的哪门子邪火?”于三儿瞪了胡氏一眼,对二娘道,“去吧,多做些。”
“做了我也不吃!”胡氏硬梆梆道。
“她不吃咱们吃,二丫,去做。”于三儿难得硬气一回。
二娘却不敢动。
最后,还是三娘连拖带拽地把她拉去了厨房。大娘不敢独自在胡氏跟前待着,也跟了过去。
其实,于家这三个闺女个个都是好的。
大娘心细,最擅针线,做出来的绣品连那些有头有脸的绣娘都夸。
二娘性子怯懦,却颇有些做饭的天赋,当年司南的娘亲月玲珑带着姐仨去酒楼吃了顿银鱼面,到了家二娘就做了出来。
三娘最聪明,从小就能说会道,后来认了月玲珑做干娘,跟着她读书识字,又学会了算账,和同龄的郎君们比丝毫不差。
然而,胡氏夫妻不惜福,看不到闺女身上的优点,更不会悉心培养,总觉得她们是赔钱货,一颗心全偏到于七宝身上。
二娘抻的面片筋道匀称,配着香浓的火锅汤,父女几个吃得险些吞掉舌头。
三位娘子边吃边夸,直说司南的手艺好,将来定然能像司旭一样开个大酒楼。
这话切切实实戳中了于三儿的小心眼,顿时觉得碗里的面不香了。
等孩子们睡着了,胡氏终于憋不住,拉着于三儿质问:“你今日可瞧见了,那小子的吃食摊咋样?可有人买?”
“唉,多的是人。单是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见他卖出去十多份,一份就是二十文啊!”
“啥?”胡氏拔高声音,“就那小子?怎么可能!别胡说八道。”
“我犯得上胡说么?”于三儿皱着眉头,把看到的情形细细说了。
胡氏嫉妒得眼都红了。
多了不说,哪怕一天只卖出五十份,就是一千文,照这个势头下去,司家早晚得翻身。
“不行,得想个法子,给他搅黄了。”
于三儿一怔,“你胡说什么,如今司家都败了,那俩孩子也不容易,就算赚了些辛苦钱,就、就赚呗。”
胡氏冷哼:“姓于的,你可别忘了,司家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若让他们翻了身,查出从前的事,我看你还能不能有命充好人!”
第9章 郡王
给学童们送的午饭虽说每份只收十文钱,司南却丝毫没有懈怠。
嘴上说菜量减半,其实只是把肥肉和调味料的量减了,鸡胸肉、小菠菜这些对孩子身体好的一样不缺。
第一天准备的羊肉锅和蝴蝶面。
杂粮面加鸡蛋、白糖、少量牛乳,耐心地和上几回,直到面团表面光滑筋道,用手指戳出一个浅坑,能缓缓弹回来。
然后擀条、切片、拧成一个个小蝴蝶,用香浓的羊肉锅煮了,小郎君们吃得眼睛都眯起来。
第二天做的是鱼肉锅加鲜肉馄饨。
馄饨皮用温水和面,面皮又白又软,馅是用新鲜五花肉和蕨菜丁拌的,照例少加调料,只保留食材本身的味道。
一颗颗小馄饨丢进奶白色的鱼锅,肉馅的油汁渗到皮里,水晶似的肥嘟嘟一只,比鱼肉还鲜。
第三天是红枣银耳锅和粟米面蒸的咸味发糕。
第四天是加了足量鱼片的酸汤锅和用猪油烙的韭菜盒子。
第五天下了雨,天气又凉又湿。
司南用清汤煮了姜片,少少地加了一些麻辣汁,涮了足量的肉和菜,小郎君们就着白米饭,一个个吃得肚子鼓起来。
这些天,小郎君们在学塾里最、最、最盼望的就是中午那顿饭,回到家还要叽叽喳喳地向家里人炫耀。
家长们彻底放下心,没等一旬结束就把钱交上了。司南的小金库又多了一笔小钱钱。
学塾这边如火如荼,州桥上的生意却冷清了许多。过了最初的新鲜劲,买火锅的人明显少了。
司南闲着没事还是会敲敲小鼓,能引来客人更好,没人来自己就图个乐呵。
槐树比他还急,“南哥,想想法子吧,一中午就卖出去十份,这样下去……”
司南拿鼓槌敲了他一下,“臭小子,别咒你哥。不是还给学塾送了十份么,少不了你的包子。”
槐树嘟囔:“我是在说我自己么?”
司南笑笑,知道他有良心,是担心他的生意。
其实,这种情况他早就想到了。
州桥这片地才多大?能时不时吃上一顿火锅的才有几家?
大伙最初图个新鲜,扎堆买,尝过之后定然会有一段“冷静期”。
他这摊子不像火车站旁边的“黑店”,凭着巨大的客流量做一槌子买卖,多贵、多难吃都不愁卖。
他是要靠口碑和回头客的,不可能日日都卖几百份。只要每天净赚二三百文,一年下来就能置个铺子。
司南心态很好。
不过,看着槐树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还是想了个主意,“来,端着碗,去瓦子里溜达溜达,瞧见那些穿戴好、舍得花钱的客人,就掀开一条缝让他们闻闻味儿。”
槐树一听就懂了,“南哥,你可真聪明!”
“别拍马屁,快去罢,回来给你买大包子。”
“谢谢南哥!”
瞧着少年欢脱的背影,司南摇摇头,“老喽!还是年轻好呀!”
有闯劲。
不像他,就想努力两年,就去过晒太阳撸猫的养老生活。
要不是还有弟弟要养,他连两年都不想努力。
“老了?”一团高大的阴影罩在头顶,“你才多大?”
司南抬头,瞧见那张英俊的脸,不由笑了,“二——十六了,到了十月初十就满十六了。”
十月初十是哥的生日哦!
司南眨眨眼,疯狂明示。
唐玄微微颔首,不知道有没有领会精神。
司南往灶里添了根柴,“来一碗?羊肉锅还是麻辣锅?”
唐玄摆摆手,“不必了,公务在身。”
司南手上一顿,眉毛一挑,似笑非笑,“不爱吃就直说,不用太过委婉,我读书少,听不出真假。”
唐玄一怔,“生气了?”
“言重了。”
非亲非故,他哪里有资格生气。只是觉得自己就这么点儿手艺,真心想让他尝尝,又不收钱,唐玄若真不爱吃,他也不会上赶着。
若换成别人,司南未必这么在意,就觉得吧,唐玄好歹是他穿越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而且长得还这么合他胃口,指不定还能发展点什么(这才是重点),相处起来总是虚头巴脑的可还行?
唐玄再直男也瞧出小郎君这是闹脾气了。生平第一次哄人,业务不太熟练:“真有公务,就是顺路过来……问两句话。”
“哪两句?”
唐玄:……
正常人不是该问“什么话”吗?
这一秒钟,司南才不要做正常人,就想做小刺猬,“你说的,就两句,多了我就不答了。”
唐玄笑笑,“好。”
司南抄着手,“问吧。”
唐玄:问什么好?
不能问太显而易见的,小郎君太聪明,会生气。语气也不能太严厉,会吓到他。
唐玄几乎拿出当年考武举的劲头,努力想问题。
司南都给气笑了,“你这是要现编吗?”
“不用。”唐玄答得很认真。
司南:……
最后,还是抽屉里的调料给了唐玄灵感,“这盐是如何买的?”
司南答:“官差发的。”
“多少钱一斤?”
“三十八文。”
“口感可还行?”
“超了。”
唐玄:“嗯?”
“多于两个问题,拒绝回答。”司南得意地竖起两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
唐玄失笑,“那你忙,告辞。”
司南敲着小鼓欢送他。
唐玄刚走,卖包子的小哥就凑了过来,惊讶地问:“你怎么认识燕郡王?”
“谁?”
“燕郡王啊!就刚刚那人,虽然今日他没带弓,我却不会认错,当年他武举夺魁打马游街,我是亲眼瞧见的!”
“每年上元灯会,都是他陪着官家到御街赏灯。他眼神好,箭法准,隔着二里地就能射中贼人,官家最器重他。”
“对了,他还是官家的养子,从小在宫里长大,官家把他当成亲儿子疼,刚满十五就赐了皇城司的差事,比那些只会瞎玩瞎闹的宗亲们不知强上多少!”
“今年……得有二十了吧,年前封了郡王,官家还赏了个好大的宅子,可漂亮了!”
司南眨眨眼,这么牛逼?
包子小哥情绪激动,“方才他往这一站,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你居然还敢跟他开玩笑,真是条汉子。”
司南挑眉,我不仅敢跟他开玩笑,我还想追他呢!
好不容易瞧上个顺眼的,没想到竟然是牛逼哄哄的郡王,当今皇帝的养子,该说他眼光好呢?还是勇气可嘉?
正感叹,就见槐树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
“南哥,给!”足足两大串钱,少说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