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一种可怕的猜测渐渐在虞衍白心底萌芽。
他十指捏紧手中被褥，抿着唇把自己狠狠埋进褥子里，仿佛那样就能将脑中不停浮现的事情埋入深处。
“衍白。”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
那是他梦中听了无数次的声音。
“还难受吗？”
短短几个字，让虞衍白眼眶突然发酸。
第41章 天机（一更）
“不难受了。”虞衍白连忙憋回眼底的眼泪。
捏住褥子的十指微松, 他撑着上半身起来。
乌发披肩，亵｜衣微露的肌肤白如雪，红被更是衬得少年肌肤泛着粉意, 无端诱人。
亓迦合了合眸子, 再次睁开时一如既往的幽深看不出情绪，他伸出手, 握住少年露在外的一双玉足，垂下眸, 细细为他穿上袜子。
虞衍白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亓迦的动作, 等袜子已穿好, 带着薄茧的手指轻摩擦过小腿肌肤时, 他才一下反应过来，收腿的同时脸刷的就红了。
眼神闪躲不敢看亓迦，小声的道：“大、大师兄, 这种事，我自己来就好。”
少年眸子半垂着看向一边，长睫小幅度颤着, 像两把小刷子一样挠在亓迦心底, 亓迦抿了抿唇, 转开话题, “天机子正在算帝君的下落，需要你出现配合一下。”
“嗯。”虞衍白也觉得这气氛委实旖｜旎, 尤其是身下的大喜红被, 帐上的鸳鸯戏水，更是像什么样。
随便套了件外袍，他便说：“好了。”
亓迦见他乌发散开, 眸中划过无奈，走到少年身后，撩起他的满头青丝，细细为他用红绸带绑好，才道：“走吧。”
“唔。”虞衍白没抬头，低低的应，耳尖泛着粉。
他感觉自己的耳朵都烧起来了。
两人出现在一处偏僻的殿内，殿内空荡荡的。
虞衍白好奇的左右望了望，对于他在芥子空间睡了一觉的事情觉得些不可思议。
他走在亓迦的斜后方，眸光不经意的扫去，忽然看到亓迦墨发中出现几缕银灰色，看着那一闪而过的银灰发，虞衍白一步跨两步的冲了上去。
亓迦先他一步转过身来，双手钳住少年双臂，揽住少年的冲力，疑惑的问：“怎么了？”
虞衍白指指他的头发，狐狸眼中满是惊慌，“头发，大师兄你的头发。”
亓迦眸色暗了暗，松开少年，将后背的墨发撩至胸前，眸子垂下落在发间，“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了？”
看着乌黑发亮的长发，虞衍白愣了愣，又抬起手背使劲揉了揉眼睛，眼尾被揉得泛红，和红色妖痣一起，越发艳丽了。
“头发，我刚才看到大师兄头发里出现了银灰色的。”他眼中满是迷惘，他刚才……分明看到了啊。
难道是他眼花吗？
亓迦垂下的长睫掀开，眸光似水的望向少年，笑道：“衍白睡糊涂了吧。”
“是吗？”虞衍白自言自语的咕哝，脸上仍带着疑惑。
他望着亓迦转过身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梦境再次在他脑中浮现，梦中亓迦的满头银灰发和上辈子如出一辙，而且，从梦中来看，亓迦的那发色是因他而来，更是，为了救他才导致的。
虞衍白眸子渐渐浮上迷茫，亓迦高大的背影映在他清浅的狐狸眼中，染成漆黑。
他的梦境在告诉他什么？
抬脚跟上亓迦，少年垂着脑袋胡思乱想。
他的记忆……难道有残缺？
亓迦和虞衍白没有看到的后方拐角处，半截衣裙一闪而过。
出芥子空间后，虞衍白本感觉是神清气爽，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他越往前走，熟悉的眩晕感渐渐开始袭来。
甩了甩脑袋，他感觉好了些，快步跟上亓迦。
但他的脸，却越来越苍白，红润的肌肤渐渐失了血色。
亓迦率先注意到少年脸色煞白的模样，连忙停下步伐，扶住他，“衍白，是不是又难受了？”
“啊？”虞衍白迷糊中还有一丝莫名亢奋的精神，他瞪着狐狸眼，摇摇头，“还好，不是很晕。”
“不是很晕？”亓迦重复他的话，看着少年这幅样子，又是好笑又是担心。
“大师兄，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啊。”虞衍白顺着亓迦的手往他那靠了靠。
人在难受时，总想有个依靠，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胡说。”亓迦手指探到少年颈后，指尖按在他冰凉的肌肤上，“大师兄联系了药神，我们这就去。”
“会没事的。”
他说着，带少年就转了个方向，往宫外去。
可随着越走越远，他们非但没有走出帝宫，反倒是走到了帝君失踪的宫殿前，殿外人山人海，见他们来，所有人都一致的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去。
虞衍白不知道亓迦与他刚才是在往出宫路上走，见众人让开，也就抬脚迈了进去。
他大脑虽然昏沉，但没有初来帝宫那般连意识都不清了的睁不开眼，此刻虽然晕，但也目能视物，耳能闻。
亓迦几步跟上少年，宽袖下手掌紧紧钳住少年手腕。
察觉到少年递过来的视线，他目视前方的道：“走吧。”
由于袖袍宽大，行走间并不能看出他们袖下紧握的手，考虑到自己身体不适，随时可能昏倒，虞衍白也就放任亓迦拉着他了。
道路两侧的修士们对他们齐刷刷的行注目礼，尤其是看到两人靠得及近的暧昧姿势时，眼中都带上了果然如此的光，也有人眼底略有不甘，不相信两人是亲密关系。
对于众人的脑补，虞衍白一概不知，因为他的脑袋越来越沉了，虽眼睛仍能视物，但眸光扫过一片，却一点儿也进不了大脑，更无法思考。
一口古朴的巨钟立在大殿正中，而巨钟旁，是漆黑不见底的黑洞，这一切都和拜师大典上一模一样。
看着那漆黑不见底的可怕巨洞，虽然谁都没有说，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认了帝君可能就在这个洞的洞底。
少帝荒戢站在巨钟旁，他身边站着一老者，老者杵着银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珠在虞衍白进来时动了动。
人已到跟前，亓迦只得带着少年行礼，“拜见少帝。”
荒戢抬抬手，“不必多礼。”
他漆黑的眸子望向少年，眸中印着少年苍白的脸，“天机子前辈已算出父皇所在，请虞公子来，是因为剑锋拜师典礼上的事，这或许能让天机子前辈更好的确认父皇位置。”
虞衍白虽然此刻大脑一团糊，什么也没听进去，但他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
他认得少帝旁侧的老人，那是帝宫左膀右臂的天机阁主人天机子，沾天运而算天机，窥得天命同时，却也只有百年的□□凡胎，但虽□□凡胎，却也无人敢以修者身份冒犯历任天机子，凡人非凡命，冒犯了天机子，就等于冒犯了天机。
而天机，不可泄漏也。
天机子蹒跚至虞衍白面前，他伸出满是褶皱的手，手掌银杖轻点少年眉心，一点银光从杖尖没入，片刻即逝。
亓迦握着少年的手紧了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天机子的动作，身体紧绷，眸中更满是警惕之色。
虞衍白迷迷糊糊的感觉有清凉之意从眉心涌入身体，随后大脑渐渐清明起来，脸色虽仍苍白，但精神却好上了许多。
“多谢天机前辈。”感觉这银光对他有利，他躬身向老者道谢。
老人面无表情的转身，最终停在黑色巨洞上，他浑浊的眼珠望着巨洞，好似有黑光在眼眶中流动。
荒戢走到天机子身边，目光落在精神好了许多的少年身上，又移向巨洞，淡淡开口：“天机前辈，可以开始了。”
老人握了握手中银杖，眸光微闪。
银杖落在漆黑洞口，又缓缓拉起，一股黑光跟随印杖而起，像黑丝带一样飘在空中。
虞衍白看着那飘出的黑光，感觉腰部忽地一热。
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摸，手掌覆上灼热腰间时，一股热气顺着手掌涌入身体。
同时，大脑突然响起荒帝的厉声：“走！”
作者有话要说： 手速太慢，凌晨更是困得要睁不开眼睛了，二更留在下午吼！
第42章 界中界（二更）
走？
去哪？
虞衍白袖下手指一下握紧亓迦, 他眸中带着慌乱的对上亓迦眼，脸越发苍白了。
他几次张嘴，想要告诉亓迦, 可一想到他金丹的修为在这大殿内传音, 根本挡不住满殿修士的探听，声音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亓迦见少年突变的脸色, 上半身弯了弯，将耳朵覆在他面前。
虞衍白袖下手指捏了捏亓迦的手掌, 随后被亓迦反手握住。
他望着亓迦冷峻的侧脸, 在他耳边轻声道：“大师兄, 我想出去透透气。”
亓迦耳尖微动, 点了点头。
他看了眼站在黑洞边闭着眼睛计算的老者, 又看向一旁负手而立的少帝，开口：“衍白有些不舒服，我带他出去休息一下。”
荒戢黑眸望来, 落在脸色苍白，眸中惊慌的少年身上，“不舒服吗？”
“天机前辈马上就好了, 虞公子再撑一会儿。”荒戢嘴角扬起浅浅的笑了一下。
他目光移向漆黑巨洞, 以及洞外漫出来的无数黑光, 漆黑眸子被这黑光映得越发黑了, 黑不见底，仿佛能将人吸进去一样, “快了。”
有好奇的修士往前走了走, 看着天机子杖下这神奇的一幕。
黑光渐渐浸染至整座宫殿，虞衍白紧紧握住亓迦的手，往他怀里靠了些, 在这黑暗中，他感觉到无数不怀好意的视线聚在他身上，视线仿佛形成实质，让他浑身毛毛都炸了。
亓迦顺着少年将他往怀里揽了些，另一只垂下的手握着一把漆黑巨剑，剑尖立在黑暗中，和黑暗融为一体。
“怎么回事？殿下。”有人在黑暗中开口，人群渐渐闹起来。
黑暗的恐惧让众人开始移动，大家都拿上了手中的武器，“少帝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天机子前辈，殿内怎么突然黑了。”
“啊——”一声惊呼从黑暗中心传来，打断众人的交谈，也给黑暗增添了恐惧。
虞衍白整个人都趴在亓迦怀里了，黑暗中目不能视，他唯有紧紧抱住亓迦的腰，方能感受到他不是一个人。
“大师兄，发生什么了？”鲛灵握在手上，黑暗中四处传来的呼吸声让他心提得高高的。
亓迦将少年搂紧了一点，浑身紧绷的注意身边动向，却仍安慰少年，“没事。”
黑暗中没有少帝荒戢的声音，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他们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
突然，腰间一热，与此同时，一只冰凉的手突然覆在虞衍白的手背，抓住了他。
虞衍白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他往后缩了缩手，颤着声音开口：“大、大师兄，是你吗？”
可黑暗中没有人回复他。
那只手渐渐握紧，是男人的手，手上的皮肤带着丝丝褶皱，并不光滑，这不是……亓迦的手。
虞衍白把自己的手往后抽，却发现那手紧紧撺着他，反而将他往前一拉。
亓迦的怀抱仿佛不存在似的，被这么一拉，虞衍白便脱离男人怀抱，撞入漆黑不见底的黑暗中。
他站在黑暗中，身边再没了亓迦的温度，整个人孤立无援的同时，握着他的手冰冷无比，他浑身的毛毛都炸开了。
“你，你是谁？”虞衍白颤着声开口。
他感觉到这只手的主人没有恶意。
但是一个人在黑暗中的感觉，却逐渐扩大他心底的恐惧。
“跟我来。”沙哑的男声在虞衍白耳边响起。
虞衍白立马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是，“帝君。”
是失踪的帝君。
“咳咳咳”的咳嗽声在黑暗中响起，那牵着他的手将他往前拉了点。
“跟我来。”荒帝话音落下。
虞衍白便感觉拉着他的手用力将他往前拽。
趔趄一步，虞衍白回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他想要喊大师兄，却感觉身边的空气一震，与此同时，手上的拉力变大，也变得急促起来。
“吱呀”的门声响起。
有手掌按上他的背，将他重重往前一推，荒帝沧桑的声音响起，“虞氏后人，永远不要踏进帝宫。”
虞衍白被他这么一推，整个人往前倾去，黑光变淡，殿外红墙琉璃瓦在眼前渐渐拨开黑雾。
就在他快要突破这层黑雾时，一只手突然钳住了他的肩膀，拉力从后方传来，前倾的身体后撤，黑雾再次笼罩视线，红墙琉璃瓦消失，视线重回黑暗。
才刚站稳，虞衍白还没来得及知道拉住自己的人是谁，就听身后响起清冷的笑声，“父皇，儿臣终于找到你了。”
是少帝荒戢。
身旁的黑暗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突然一沉，虞衍白只听到黑暗中传来“铮”的一声兵器碰撞声，随后肩上的手掌松开，雪味扑鼻不过一秒，他的手腕再次被人钳住。
一股吸力从脚底传来，与世隔绝的黑暗再次重回视线。
嘈杂的尖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啊——”
“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啊—— ”
脚掌脱离地面，失重感笼罩全身，整个人猛地往下坠。
失去意识前，他只听到了亓迦的呼声：“衍白——”
仿佛在耳边又在天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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