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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孤生 字数:5023 更新:2021-12-24 05:04:50

浴的角落寻了寻,找到最后一条干净的巾子走回来。果不其然大猫四只爪爪都正闲闲地晾着,就像是刚才都一一踩进水里清洗过般。

  虞玓看着那有些灰的水盆,挑眉思考着大山公子究竟是如何无声无息洗肉垫这般无聊的事情,一边蹲下.身来轻柔地捉住他的左前肉垫,用干净的巾子一点点吸走那堆毛绒绒里散发的湿意。

  不多时,门外渐有脚步声响起,听来还有些急躁,比之往日白霜走路的速度还要快些,却也重了些。彼时屋内虞玓刚站起身来,拎着条半湿透的巾子望着恰是经过半开房门的白霜一行人,叫住了他们。

  白霜依言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正闲闲趴在软毯上的肥坨坨。

  那灰黑色的软毯子想必是郎君塞过去的。

  “大山公子?”站在白霜后头的扶柳叫出了声,她万万没想到在距离长安这么远的距离,居然还能再看到那只硕大的猫!

  说来也是奇怪,如果是在郎君的身旁,对这种神异古怪的大猫她反而没有那么深重的诡异感,只觉得是只普通柔软的大猫,可要是在其他地方看到了大山公子,扶柳向来是有多远避多远,万万不敢靠近的。

  白霜冷静地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这一路上大山公子都是跟着一同来的。”扶柳眼里浮现了茫然,她这么久都从未看到过大山公子出现,原来这段时间他都是跟在车队的后头吗?

  难道这只大猫看起来如此凶猛……就是因为它会自己捕猎,说来也是平常也不怎么看郎君去喂过那只猫,可他偏偏却一直活着……自然是有自己狩猎的本事。

  虞玓颇为无奈地看着白霜睁眼就胡说八道,却没有去打断她的话,任由着她说完后,这才问道:“发生何事了?”

  扶柳的脸色一僵,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白霜,而白霜仍旧是原来的模样,只是带着笑意淡淡地说道:“郎君,只是些许摩擦,并非大事。”

  虞玓慢慢地说道:“以白霜姐姐的涵养,如果只是小事,自不会让你动怒。”

  白霜沉默了片刻,那模样不知是欲讲还是不讲,只她的视线从虞玓的身上扫过,却是看到了他仍旧湿润的头发,“……郎君,你记着要给大山公子擦拭爪子,怎不给自己也擦擦头发?”她有些着恼地看了眼虞玓,转身下了楼,那模样像是要问那掌柜小二要些干净的巾子来。

  虞玓的视线平淡地落在第三人,也就是他们中一直不说话的徐庆身上,“徐庆,你来说。”

  徐庆面露苦色,却听到郎君不紧不慢地说道:“白霜姐姐既然离开了,那自然是知道我会问的。再拖下去,该生气的就是我了。”他冷冽的嗓音说话总是如同清澈的泉水,自高山流淌而过,带着透骨的凉意。

  扶柳嘀咕了一声,“那郎君怎不问我?”她以为自己的声音足够轻微,甚至只是轻轻动了动嘴唇,却被郎君如同察觉到般头都不抬地说道,“你会有所隐瞒。”

  “那徐庆呢?”扶柳有些不服气。

  虞玓淡淡地说道:“他不敢。”

  徐庆这下的苦笑就融入点苦涩来了,却不得不承认虞玓说得并没有错。郎君向来对娘子们总是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温柔,在有徐庆做选择的前提下,他自是不会去逼问白霜扶柳。

  确实,打从一开始郎君问话,徐庆就知道这话到底会是他来说。毕竟……这种事不管是白霜还是扶柳都不大好开口。

  扶柳看了看虞玓的脸色,寻了个借口退下了。虞玓的视线有些冰凉,在看着扶柳消失后,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徐庆,让他不由得背后打了个寒颤,“何事。”

  这是他重复的第三遍。

  徐庆缩了缩脖子,轻声说道:“我们一道出门去,在那胭脂铺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几个口花花的混子。对白霜……不过都被我赶走了,只是那胭脂铺的老板却同我们说,让我带着两位娘子赶紧离开。说是这些混子都与镇子内一个张姓大户有关,若是被混子们看中的姑娘,不多日或是被王家强掳,或是强纳做妾,尤其是这外地的姑娘家更有可能……”

  他巴巴地说完这些话,天色已经暗淡下来,这屋内因着他们在说话,也没人敢进来点灯,故而徐庆压根看不清楚虞玓究竟是何表情,只听到他冷淡地开口,“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再有声讯。

  他悄然退了出去,而白霜进来点了灯,再站在虞玓的身后给他擦拭着头发,动作轻柔地把那湿哒哒的头发擦了个半干,才轻声说道:“郎君怎么还在生气呀?”

  “白霜姐姐觉得我不当生气?”

  徐庆所讲的事情其实是个极其俗套,非常寻常的事情。似乎在那些话本杂书里头,总爱有那么几个猴急乱来的子弟,别的不爱就爱那强抢的举动。简直让读书的人以为玷污了自己的双眼,深以为写书的人不通人情,哪有这般鲁莽冲动的事?

  却未想到许多话本里的故事,原是来自于世间,需知道还有更多会让人深感荒谬之事。

  白霜淡淡地说道:“明日我们就要离开,您又是个护短的脾性。若是因此起了冲突那该如何……我只希望郎君这趟行程平平安安,不出任何的岔子。”

  虞玓低低笑起来,“不过是一夜的时间,白霜姐姐未免高看了我。”

  白霜抬头,道:“算是我多虑了,只不过今夜还是让徐庆守夜吧。”她温柔地说着。

  若是虞玓真命徐庆离开,徐庆也什么都做不了,白霜这话不过是含着一层潜在的意思,希望虞玓当真是不打算做些事才好。

  虞玓挑眉,接过白霜手中的帕子,下意识扫了眼软垫子的方向,却发现本该躺在那里的肥坨坨消失了。因着虞玓和白霜是背对着他的,故而他也分不清楚究竟是时间到了,还是猫出去闲逛了。这样的想法只在心中一闪而过,虞玓便低了头擦干发尾,自取了那一路读来温习的书籍来读,那烛光剪影的模样,还真是有种儒雅君子的模样。

  夜间徐庆就麻溜地卷了铺盖过来了,往日虞玓自是不会让人打着地铺而他自己睡着床榻,今日因着白霜的话,故而不得不特例如此。

  徐庆讪笑,顶着郎君幽幽的视线却不敢避开出去。

  白霜虽然看着只是个奴婢般的身份,可虞玓院里的人都知道她本是自由身,而郎君更是把白霜当做亲姐姐来看待,故而这有些时候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做事。

  熄了灯后,躺在门口的徐庆哀哀叹气,也庆幸这铺盖卷的地方正是在门口,距离床榻的位置可说是最远的了。至于为何那么大的空地偏生要睡这里……这不是徐庆觉轻,一旦虞玓打算从门出去,立刻就能把徐庆惊醒嘛……

  深夜。

  三更。

  更夫走在街上,一边走一边敲着刺耳的锣。

  虞玓睁眸,就像是完全没睡着般,他毫无声息地坐起身来,定定地望着门口躺着正在打鼾的徐庆……不得不说,他这般觉轻的人,没有被自己的鼾声吵醒当真是奇迹。

  虞玓下了床,赤.裸着脚安静走到窗台,看着那半开的窗户外两层楼高的距离,面无表情地思索了片刻后,信手抽出了什么东西,再彻底往外推开了窗……洒进屋内的清辉一瞬间让屋舍都亮堂了一点点,就连身后徐庆的鼾声都轻了些。

  虞玓蹙眉,望着那空无一物的窗台,突地信手往外抓了抓。

  再抓了抓。

  就好似是凭空出现般,在窗台的位置擦出了一只本不该存在的庞大阴影……而他一经出现,就彻底挡住了窗外原有的光亮,似乎那清冷的光彩都被那坨黑色给完全吸收了。

  虞玓猛地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血滩里打滚过一般,呼之欲出的浓郁血腥味与眼前庞大的黑坨坨结合在一处,有沉寂在过往中的记忆猛地被拽了出来……如同当初在乱葬岗的初见。

  虞玓沉默片刻。

  继而伸手抱起了肥坨坨,虞玓仿佛看不到他怀抱着的是一只浑身湿哒哒,不知是什么湿痕的大山公子,走到了房间内搁的大木桶旁。

  这客栈的每一间屋舍都备了这样的木桶,以防住住店的半夜有甚要用水的,他把猫塞进有半桶水的大木桶里,又取了帕子一点点给大山公子搓洗起来,那些沾湿的毛发在夏夜的清凉中很快结成硬块,非得是虞玓用力搓开,再撩起水花打湿那块,才能勉强弄开一点点硬块。

  “郎君……”

  身后是徐庆朦胧迟疑的开口,想必这水声已经吵醒了他,还有那浓郁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且去自己的房间歇息,今夜我不会出去。”

  虞玓清冷地说道。

  徐庆的眼睛只能借着一点点月光看到那板正的模样,迟疑不过片刻,他就立刻站起身来,安静抱着自己的铺盖卷离开了。

  郎君轻易不会许诺,但是他所说的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在那门打开又关上的动静中,虞玓的手指搓到那些已然打结,却丝毫没办法纾解开的毛结,有些忧愁地说道:“这些无法洗干净,看来只能剪掉了。”

  说是忧愁,那冰冷冷的语气,不知为何让他手底下那团黑坨坨僵了僵。

  白霜傍晚刚补了两针虞玓那常带的荷包,那些针线家伙都还落在了虞玓的房间里。他站起身来踱步去亮了灯,再重新取了小剪刀回来,在那木桶中浑然是一只沐浴血色的凶残恶猫,哪怕被清水打湿了所有的毛发,没有从前虎虎生威的油滑毛皮,可那幽绿的猫瞳却渗人得狠,在昏暗的烛光中透着冰凉的冷意。

  那堪堪包住了大猫,只余下些边边舀水的大木桶正是方才虞玓刷洗下来的血水,整一个屋舍内若说有怪味,那自当是从那桶水,以及那坨漆黑散发出来的浓郁血腥。

  仿佛这只凶兽刚刚才大快朵颐,享受了一血色的餐点,方才归来。

  虞玓慢慢走了回去,把已然变红的帕子丢在桶沿,左手取来的烛台正放在身旁,盯着那坨漆黑团子打结的毛发开始梳理,从颈子到胸腹处是最多的,相反那双肉垫却是最容易清理的,只需沿着圆圆的肉垫边边剪过去便是。

  落下的毛发全都浮在水面,待虞玓忙活完后,这一.夜也过去了大半。

  他松开剪子,看着被他修剪得极为凌乱的大猫,那原本光亮油滑的漆黑皮毛简直是东一口西一口,犹如是被狗啃了般没个正行,完全看不出原本威风凌凌的样子。

  虞玓轻哼了声,去取了件自己的衣裳把这坨沾水更重的肥坨坨搬出来,慢慢地擦干净了滴水的皮毛,重露出半干的凌乱的大猫来。

  从大猫瘦下来没一圈的模样,足以看得出来这当真是一只实心猫。

  虞玓松开手,这一通忙乱结束后,仿佛刚才他能感觉到大猫将要出现的错觉都不再是重要的事情,他看着正懒散趴在膝盖上舔肉垫的漆黑大肥坨,“……你去杀人了?”

  猫自然是不会说话。

  可虞玓知道他能听得懂他的话。

  他捏着那扑簌侧听的猫耳朵,幽幽地说道:“下午的话你听到了?身为猫的你确实会比人更清楚沾染的味道,可你也不是狗,怎么能顺理成章找得到张家的位置?”

  猫拍了拍猫尾巴。

  虞玓顺着他有点烦躁的动作看了看,再望着他现在眼神看着的方向……那正是刚才在窗台抓到大猫的地方……或许也可以说是刚才大猫抓住虞玓的地方。

  “……我不是打算去杀人。”虞玓无奈说道,“或许我要做的事情与你有些相似,但是我不会杀他……这不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需要等待律法来判断。”哪怕虞玓有再正义的理由,他都不能动手杀了那人。

  猫微眯着猫瞳,轻巧地从虞玓的身上滑下来,然后踩了个猫步转过来,蹲坐着紧盯着虞玓。那点燃的蜡烛已然是最后的余光,正在挣扎着亮着可怜的残余,可终究还是在最后一刻熄灭于漆黑中,落了满室的暗色。

  唯独那亘古的月光依旧,清辉洒满一地。

  猫奇怪地看着虞玓。

  虞玓确实是个奇怪的人。

  不可以杀他,那么虞玓这一番去,难道是为了揍他一顿不成?

  这可不符合虞玓往日的风格,他更喜爱的是那种躲在幕后轻而易举了事的那种……等等,漆黑的大猫下意识扬起了尾巴,喉咙发出两声古怪的咕咚声。

  是了。

  现在的虞玓,不再是从前的虞玓了。

  幽绿的猫瞳紧紧地盯着虞玓。

  石城县的虞玓,是一个所有生计都需要靠自己打拼,活着都需要避免算计的普通学子,纵然是比寻常的百姓过得要好些,可在如太子这般的人眼中,那所谓的差距大抵也是没有差别的。因着独身一人,故需要时时算计,时时考量,做事一步就会想到三步后,是为警惕,却也是为不安。

  无父无母,年纪尚幼,轻轻松松些许世事就能压垮人的脊梁……当初他是怎么对虞玓瞧上正眼的?

  好似是在他说要去长安的时候。

  便是如此情形,依旧能自行闯出天地来,他自然是欣赏这样心性的人。

  而虽然多了程处弼、虞家、太子算计等等横生枝节的事情,可虞玓一步步都按着他原来的计划,从不曾偏移过。

  这种坚定,才真是叫人生了趣味。

  然任何事情都会留下痕迹,蜻蜓点水也好,江涛海浪也罢,从来都是如此。归于永兴县公家后,虞世南中正端正的气派,虞家温馨平和的氛围,似乎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原本如同坚冰的虞玓……他还是他,依旧是当初的模样……可有什么是会改变的。

  从孤军奋战,到背后有盾,到底不算是一个小的变化。

  如果是从前的虞玓,当然不会做出大半夜潜行避开武卒巡逻,试图去揍人的事情。那需得是静心打算,一个眼一个眼地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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