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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瑄禾 字数:4879 更新:2021-12-24 06:06:59

物,朕很喜欢。”

  翌日听闻那只特别小巧的黄隼便死了。

  置之死地而后生。

  没想到活到了现在,还从他眼前飞过……

  他那日拿着木雕的黄隼去拜访病中的圣上,他问圣上在密谋什么?为何派沈是传信付镇中?沈是可信否?

  圣上只说,沈是乃太傅后人。

  太可笑了,沈子卿怕拖累旁人,连亲都不敢成,怎么可能有后人。

  宋奉安瞬间了然。

  他目光深远的看向沈是,难以置信面前的年轻人是旧友,但葫芦口、六安瓜片、字迹、言论,太多太多都说明了真相,他替旧友活过来高兴,至于其他也不重要了。

  但他担忧旧友会愧疚,他说:“有人守旧山河,有人革新盛世。但既然做了选择,便只能走下去。或许现在看来翻天覆地,惨烈悲壮,然而纵观历史,也不过只是长河中的一簇小小浪花。史书上,一个人的一生,也不过是一页纸,几笔字罢了。”

  “万物迭代,唯有江山永固。”

  沈是终于松了手,宋奉安骑上了马背说:“子卿,别自责,我不怪你。”

  将军死沙场,庙堂死社稷。

  本是最好的归宿。

  但沈是一门心思想着救人,忽略了宋奉安连他死都赶着操心家国的人,怎么会突然说这么多废话。

  像鼓励,像规劝,又像遗言……

  沈是看着宋奉安站在万人瞩目的长阶上,他翻过无数页青史的指尖,停在那本账本的扉页,然后面容庄严,语气沧桑的沉声道:“根深,狂风拔不起。心正,邪恶攻不破。诸君本是大齐栋梁,如今未成大厦,便已教白蚁噬心,沦落空囊!”

  “试问社稷江山,焉能交于尔等匡扶!”

  他将账本高举,“今日圣天子亲审,我执册高台,便要当着朗朗乾坤,将这账本里所有沉疴腐肉,尽数剜去!还国朝清正,社稷昌明!”

  他威声掷重,积望已久,如今更是气势磅礴,稳若山崇,连承明帝都对他深信不疑,示意禁军任由驱使。

  雨后的强光格外夺目,照在宋奉安身上像一个巍峨肃穆的神像。他一字一句的念着账本里的名姓,从咸和九年起,上至一品大臣,下至宦官内侍,他念一个,便有一人被禁卫拖下去。

  他念到第五个,便有亏心人腿软的坐在地上,难道今日便是富贵功名一场空的日子。

  柳元宣的手都抖了起来。

  众人的目光焦灼在那个账本上,恨不得化为实质,将账本烧成灰烬。

  而此时沈是站了起来,他想指出,这本账本是假的,制止住宋阁老的行为,说真本已被他换了。

  虽然罪至斩首,但只要能争取到时间,他势必能找到真账本的。

  “臣有要事相禀!”

  但没有人听到了。

  所有人都眼睁睁看着那个账本烧了起来,四下叫唤起救火的声音。

  “白磷,别过去!是白磷!”

  白磷起火是没办法救的,谁碰到都会烧起来。

  沈是疯了似的往前闯,他便跑便呐喊着,奉安!!!宋奉安!!!宋奉安!!!

  但他嗓子早已受损,此刻情绪剧烈,听起只剩下难听哀鸣,听不清具体。

  那火烧的大,外圈的人都跑得差不多了,沈是不要命的往里扑。

  突然被一个人从后面死死的揽住。

  他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他面目狰狞成可怕的模样,双手双脚不断地挥舞,奉安,不要啊!!!!

  不要啊!!!

  他伸手拼命的向前抓,只见火光中的宋奉安似乎朝他笑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话……

  只可惜沈是悲痛欲绝,根本无法看清他说的什么,他只能看到那场大火越烧越烈,将宋奉安烧的面目全非,一干二净……

  那是他的同窗,他的知己,他的兄长,他的至亲啊!!!

  奉安……奉安……奉安不要……

  奉安!!!不要!!奉安啊!!是我害了你!

  别烧了!停下来!奉安!!!

  奉安!

  沈是尖叫出声,拼命的嘶吼,然后被一掌击晕。

第101章 思卿

  “宋哥儿的小字真好看,可以教我写字么……”小沈子卿彼时还是个奶娃娃,抓着邻家长他七岁的宋奉安袖口左右晃儿。

  他天资聪慧,又惯会撒娇,闹的少年不忍拒绝,于是握着他的手一个字一个字写了起来,神情比自己写还认真,生怕误人子弟。

  说起来,那时候宋奉安便有为人师表的气质了。

  小沈子卿也争气,不一时,便学的惟妙惟肖。

  宋奉安见了,成就感油然而生,指节白净的手捏着宣纸的两个角,跑到堂外,同叔叔伯伯四处炫耀起来。

  一口一个“我教的,厉害吧!”,又一口一个“过谦了,过谦了,都是沈家弟弟颖慧悟性高。”

  沈是当时还不大明白,眨巴着咕噜噜的眼睛,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了下来,慢吞吞的跑到宋奉安面前,软软糯糯的问:“宋哥儿,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爹爹还未曾教过我……”

  宋奉安高举书道的手落了下来,凑到小沈子卿的面前,笑的吟道:“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他沉思了一会,“你还小不懂,这句是说狂风中才能看出草的坚韧,动荡危机时才能彰显忠臣的赤诚之心……”

  画面又突然消失,回到很久以后,宋奉安行走江湖回来,同他一道参加科举,一道金榜题名,一道簪花策马。那银翅的花呢?怎么不见了?它去哪里了……

  自那日恩荣宴回来,他与宋奉安绕着京河跑了三圈,从日升跑到日暮,那银簪花何时丢了,只剩下一支光秃秃的银钗,沈是低泣起来,去哪里了呢?为什么找不到了……

  奉安啊,你去哪里了,我不是将簪花折成两翅送与你了吗?

  阿良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是快哭了出来。

  沈大人你可行行好,别再抽泣了,也别再呓语了,侯爷可就在隔壁书房呢,等下惹起火来,分分钟挫骨扬灰啊……

  府内的几个下人也白着脸面面相觑的问:“良侍从,侯爷将人丢这就走了,我……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阿良抽抽嘴角,他哪里知道啊,这脑后都劈青了一块呢,囚服一股味儿,浑身乱七八糟的,瘦的骨瘦嶙峋,脸色也难看的要命,手臂上还抓出了几条红痕,还在一直哼哼唧唧的哭,不知道以为受了什么撕心裂肺的酷刑呢……

  不过听说沈大人可是毁了侯爷埋了多年的布局,估摸着不死也没得半条命……

  但是吧,这人又活生生的,不仅从牢里金蝉脱壳,还被这幅凄惨样子丢到了侯爷自己的卧榻上……

  这一天天的可太魔幻了。

  阿良想了想,“先……先沐浴更衣吧……”

  这可是侯爷的被子,侯爷床,要命了。

  “良侍从!脱不下来……”

  阿良不解的去看,这人虽是没了意识,却仍是死死的护着胸口,叫人半分也掰开不得。

  他想着囚服应该也没用了吧,穿在身上还难受,他伸手扯了下沈是的手,确实掰不开,好像还有点烫,这可不妙,污衣着身,病重三分,他说道:“剪了吧。”

  下人便拿起剪子往衣口上剪去,突然叫唤道:“有东西!”

  阿良上前一瞧,只见从沈是宽大的袖口滚落一个不足拳头大的白瓷罐子。

  他又摩挲几番,寻到一封“休书”。

  阿良瞪大了眼。

  “侯爷!”阿良忙跑至书房,可侯爷正在见顺和,他便静候在了室外。

  顺和说:“属下该死,竟未曾发现沈大人和圣上有所往来……”

  “他受太傅亲教,若连你都瞒不过,我才真要除了他。”柳长泽叩了叩桌,“他怎么逃出去的?”

  “是只黄鹂鸟。”顺和呈上一幅瘦小的黄鹂鸟图。

  砰。

  柳长泽一手推翻了紫檀黑翅的翘头案,沉着脸磨牙说:“他居然还留着!”

  顺和不明所以。

  只见,柳长泽猛的吹了声哨响,那凶猛的白隼像剑一样的斜飞进来。

  柳长泽一掌将它扇落一旁。

  他双目猩红,抽过顺和的腰中剑步步逼近白隼,阴郁的说:“连你,也不是唯一。”

  真是公平至极的太傅!

  那白隼缩在角落,不知道为何一直宠爱它的主人为何伤他,忍不住悲鸣了一声,惨兮兮的扑棱了下羽翼,但却没有害怕这样气势凌人的主人,反而颤颤巍巍的向主人一点一点走近。

  柳长泽眯眸,抬剑。

  剑光一现,那白隼猛的挣起,却没有逃命,反而一个回旋撞进了柳长泽胸口。

  小小个,软绵绵的,是他和太傅一手养大的。

  从未假借过任何人的手。

  柳长泽的剑缓缓点在了地上,顺和会意接过,他面无表情的捧起了白隼,走至窗边,淡淡道:“思卿,以后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思卿”是白隼的名字。

  太傅曾多次劝他给白隼取名,他说世间没有名字配得上太傅送我的隼。

  其实有,他收到的那时便取好了名字。

  只是不能说。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他的君是沈子卿。

  但此刻他不愿再看到思卿,也不愿被日复日的提醒,自己在太傅心中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门生。

  那隼乌溜溜的眼睛似乎湿润了,在柳长泽的手心里轻啄了一下,然后远去。

  柳长泽没出声,半响后,才对外面站的远远的阿良问了句,“他醒了没?”

  “还未……”阿良匆匆跑进了书房,同顺和点了个头道好,然后对侯爷道:“但方才替沈大人沐浴更衣时……”

  柳长泽不悦的皱起了眉。

  阿良慌了,不知道那句话说错了,停了口。

  “继续。”

  “发……发现了一封休书,和一个白瓷罐儿。”阿良呈上。

  柳长泽听到休书脸色一变,立即抢过来看。

  泛黄的信封打开口,露出里面一张毫无特点的休书自白,规规矩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柳长泽将信封倒立,又掉落一张诊书,上写着“凡妇人怀孕,其血留气聚,胞宫内实,故尺阴之脉必滑数。然尊夫人脉象短促有力,并未有兆。”

  并未有兆……

  纸张还有一股草药气。

  原来孟洋连堕胎一事都知晓了,只是他安插的大夫,不可能让孟洋怀疑到这一点上……

  究竟是哪里露馅了,才让孟洋知道此事,竟连虞书远的安危都不顾的鱼死网破。

  还害了宋阁老的性命。

  他眼神沉痛的看着那翻倒的书案,还有散落在地上的一封折子,上写着宋阁老的谥号。

  老师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他一样也护不好、做不到。

  他蹲下身,捡起了一本折子,顿了一会,问顺和,“洛江战况如何?”

  “萧将军已发兵,约莫不日大捷。”

  柳长泽闭上眼,片刻后睁开,将手上的折子给了顺和,然后目光沉邃坚定的说,“五日后,送去文舍人府。”

  不惜任何代价,他一定要除掉柳家。

  “属下遵命。”顺和想起什么,又说道:“如今沈大人将爱慕侯爷的事,尽数翻供,诋毁成受侯爷迫害不得已之举,被圣上一旨释放,官复原职……”

  阿良一听便明白了,他知道顺和说不到重点,立马接过话劝道:“侯爷一向爱惜羽毛,从不许人在男女之事上添油加醋,但如此情势,侯爷竟然趁沈大人一出牢房,便劫了回来,只怕坐实了谣言,日后有理也说不清。”

  柳长泽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打开了白瓷罐儿。

  顺和点头称是,也劝道:“阁老在金銮殿前被奸人所害一事,满朝哗然,圣上已下了死令彻查,势必要还阁老一份公道!如今人人自危,侯爷何不趁此时混沌自保之际,悄悄将沈大人送回去,省了桩麻烦事。”

  而书房又响起一阵微弱的啜泣声,柳长泽没有同意此事。

  那是太傅后人,他必须要管。

  倒是不明白,沈是什么时候同宋阁老关系这般要好了,他想起那时的场景,那样单薄的人,竟有这般大的力气,教他都险些擒不住了。

  他低头一看,却见白瓷罐里放着一个指头大的黄隼木雕,和半截银翅簪花,以及一张纸条。

  满满当当的,还真是情深义重。

  他说:“不必查了。”

  他已经知道了沈是如何同承明帝往来的了。

  怪不得宋阁老要将千金许配沈是,原是识千里马的伯乐,肥水不流外人田!

  怪不得沈是见宋阁老身死,恨不得以身替之,怕是少了宋阁老这道保命符,承明帝不敢信任他吧!

  黄隼,呵。

  柳长泽步步生风的迈进寝房,有的人如意算盘打的精妙,一个人盘下了京城所有势力,新党旧党他,还有圣天子,真是厉害啊……

  若不是那夜牢狱之中,沈是对旧事如数家珍,他甚至以为对方是宋阁老和承明帝训练出来的卧底,才会这么像太傅,像到连看不到他,也如出一辙。

  太傅的心中只有江山社稷。

  沈是的眼里只有富贵荣华。

  至于他,和圣天子、新党、旧党、外戚都没有区别。

  “奉安……”一声哭腔的呢喃从低烧昏迷中的沈是唇间逸出。

  奉安?

  柳长泽愣住,只听沈是又发出一些类似受伤幼兽的低吟。

  柳长泽回了神,许是梦到宋阁老与他谋划那些事,又或者缅怀宋阁老生平,脱口而出一两句罢了。

  他走上前去,沈是却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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