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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瑄禾 字数:4865 更新:2021-12-24 06:06:54

,霎时间美玉变成一地无用的碎石,“但除了我,谁都拿不到。”

  那清脆的声音,在漆黑的牢房,刺入沈是耳中。

  “侯爷就确定我会阻止文通吗?若是我没阻止,没有在殿上说那番揽罪上身的话……”

  柳长泽眸光一冷,“那便怪他命不好。”

  沈是苦笑,“侯爷为了定我得罪,真是煞费苦心了……”

  他在看到那方断袖的时候,便知道柳长泽下手快准狠,不会又当又立,一边陷害他,一边还救他。

  柳长泽不过是借由文通的手,逼他供认不讳,逼他远走他乡,断的个干干净净。

  沈是阖眸,他问:“那我呢?侯爷打算如何处置我?”

  他坐在一个角落旁,身躯单薄的让人很想抱着安抚,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平静又带着一丝可怜,看的柳长泽有些悸动。

  “徽州。”柳长泽背过身去,喃喃自语,“太傅会希望你去徽州的。”

  他又补了句:“以后不要进京了。”

  不要进京了。

  不能再进的又何止是京城。

  柳长泽像一柄出销的利剑,一剑劈开泾渭,将他在自己的世界外,永远不能踏进一步。

  沈是问:“文通是下一个大理寺少卿吗?”

  “与你无关。”

  沈是颓然的靠在墙边,分明全是因他而起,最后竟然与他无关。

第92章 害怕

  后来有一日沈是笑着说起这夜牢中的事情,问柳长泽若是当时他真的就此放手,到徽州养老去了,结局会怎么样?

  柳长泽垂下眉眼,静默了片刻,而后像犯了什么癔症似的吻住了他,拼命地汲取和索求,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将他融化在自己骨血里头。

  但他怎么可能放手。

  这一放就是柳长泽的命,一放就是大齐飘摇的山河。

  “侯爷,我不会走。”沈是清冷的声音自空荡的牢房里响起。

  “冥顽不灵!”柳长泽大步推开了牢房的门,背对着他说:“沈是,进了刑部,你以为还由的了你吗?”

  沈是凉意爬上了后颈,他有不详的预感,“侯爷要做什么?”

  “中书舍人,掌传宣诏命,直视圣听,比大理寺好用多了。”

  沈是突然跃起,捉住了柳长泽的手臂,文通取代他,要怎么取代,能在顷刻间给文通积攒政绩的事情,眼下除了查杀京城首富,还有什么?

  “侯爷不可!私盐一事断不可现在抛出,只会打草惊蛇!!!”

  沈是以为他做了假玉牌,便是没了这个心思了。原来只是在等一个更恰当的时机,为扶文通铺路。

  柳长泽竟想让文通做皇子之师吗?

  无功无绩,侯爷为什么能让文通绿袍换红衣?

  沈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让他毛骨悚然。

  而柳长泽却不以为然的说:“孟府都被你查了,还有什么蛇没被惊?”

  什么蛇?

  一个除了皇上外,碰了必死无疑的蛇。

  所以沈是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看着柳长泽往悬崖边上走。

  柳长泽缓慢的转过身来,宽大的手掌覆在沈是死攥不松的手背上,“你怕文舍人取代了你,你便再无翻身之日了吗?”

  柳长泽一节一节掰开他的手,像个冷漠的判官,下着最无情的陈词,“沈是,我不会给你时间脱罪的。”

  柳长泽离开了整整一刻钟后,沈是才从莫大的落寞中抽身而出,他吹了声嘹亮的哨子,一只白隼偷偷摸摸的飞了进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

  他从邻间的牢房处,抽了一根稻草,编成了一个甲骨文的宋字,放在了白隼的爪子上,拍了拍它的羽毛。

  白隼嗖的一声,消失在牢房里。

  他对柳长泽掉以轻心,柳长泽也同样对他手下留情了。

  像他这样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早该斩草除根才是,但凡留着一点苗头,便是春风吹又生。

  不过也怪不得柳长泽,谁能想到白隼会听他的呢。

  沈是合眼睡去。

  尽管柳长泽不喜欢他,要赶他出京,但他都要留下来。

  无论是死皮赖脸也好,与虎为谋也罢,只要能留下来,他都愿意去做。

  因为他无法置身事外,像个无事人一样看着柳长泽和一群毒蛇猛兽斗个你死我活,这个烂摊子,本就是他的责任。

  沈是的手盖在自己眼睛上,他感觉自己被一团雾蒙蒙的瘴气包围着,无论怎么走,都出不了迷雾。

  ……

  白隼衔着小草编扑棱扑棱的在京中飞着,禁军都认识了这只惹不起的隼,记得上次它还闯进了一个女子的浴房被泼了一盆洗澡水,但众人去抓它,又谁都抓不到,反而被啄瞎了眼。

  这是一只除了侯爷,谁也碰不得的隼。

  禁军摇摇头,鬼知道小祖宗今夜又要去哪个倒霉鬼处野游。

  见它又推开了一个女子闺房的窗户,禁军叹了口气。

  鸟中色魔。

  但侯爷都不管,他们便更不管了。

  虞书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如今怀着身孕,孟洋不敢同她一处休息,怕自己忍不住,也怕伤了虞书远。

  虞书远起身倒了壶茶水,如今孟洋被查,她本以为谋事不过在这一两日之间,没想到沈是便入了狱。

  她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道黑糊糊的小身影晃悠着走到她面前,她挑灯去看,竟是一只白隼儿。

  对这种活物她一贯是过目不忘的。

  这是柳长泽的隼。

  怎么回事?

  她试探的上前看了看,竟在它爪子出发现了一个暌违已久的字。

  宋。

  那是很多年前,她和沈太傅研究一个青铜器的时候,意外发现的古字。

  太傅笑着说:“我有一个同窗,他便是姓宋的,你若是去他家族谱里瞧瞧,还能发现这个字呢。”

  她觉得是个“闲”字,死都不信,便装成太傅的婢女混进了阁老府上,看到了那个字。

  还输给了沈太傅三件系列唐三彩,气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

  沈太傅好笑的说:“你也别气,你给我唐三彩,我答应替你完成个心愿,如何?”

  “呸呸呸,糊弄本姑娘,谁不知道子卿你是个病秧子,哪天归西了,我这债上哪里讨去!”

  太傅早习惯了她这个口无遮拦的脾气,想了下,把内堂给达官显贵上课宋奉安拽了出来说;“看到没,这个是内阁首辅,我死了,你就去找他讨债。”

  她挑着眼看太傅,一幅我就看看你怎么扯的样子。

  沈太傅轻咳两声,“唔……他若是不给,我做鬼也不放过他。”

  而宋奉安惦记着一屋子学生,没时间搭理太傅的抽疯,吹胡子瞪眼的甩袖而去。

  虞书远将草编的字放在灯芯上方烧了,能知道这些的,只有沈是。

  这是沈是送来的信。

  让她有事,便去寻宋阁老。

  官大,权重,名声好,还是沈太傅的朋友。

  虞书远想想,可行。

  待到三日后,狱卒对沈是的态度变了,像是认准了他翻不起浪来了,连送进来的饭菜都脏乱差了许多。

  沈是不介意,拎起一个馍馍便磕了起来,若说差,还能比他重生第一日时,见到的寒门学子处境差吗?那满地的霉馒头……

  他也是从这里发现自己并非夜盲的。

  穷的连蜡烛都烧不起的寒门学子,竟还能没日没夜的在这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看书备考,岂不是笑话。

  怪不得当初瞎子领路,文通也不曾担心过……

  沈是不由想起,状元簪花游街那日,文通和李云赋的对话。

  “文探花和沈状元认识很久了吗?”

  “细算来也有三年了,我能及第,全靠沈兄熏陶,可以算是我恩师了。”

  三年同窗,文通为从未怀疑过他的异样。

  沈是想,文通这个人,有些古怪。

  “沈大人,别来无恙。”牢房外走来一个人。

  沈是还没转过身,便笑了起来:“下官恭候柳尚书多时。”

  柳元宣缓缓停下脚步,随从替他开了牢门,这刑部大都是他的人,所以他不必夜晚悄悄的来,又悄悄地去,比侯爷潇洒不少。

  柳元宣轻笑一声,“你知道老夫要来?”

  沈是转了过来,躬身行礼,“明人不说暗话,柳尚书连御史大夫都搬出来了,只是为难我一个四品小官,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柳元宣抚须摇头,“侯爷着实让明珠蒙尘了啊……”

  沈是嘲讽一笑,“生了妄念的珠玉,便是咯人的砂砾。”

  “沈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柳元宣可不想沈是心如死灰,这种有欲念又有谋略的人才,才是最好用。

  没有死穴的圣人,平白送他,都没有意义。

  他向前靠近沈是说:“你可知,侯爷每回临摹先太傅字迹,都会焚香净手。”

  沈是抬眼。

  “此次为陷害你,连字迹都用上了,沈大人在侯爷心中分量不浅。”

  沈是眸中有微火燃起,“那文字狱……”

  柳元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是你。”沈是笃定地说。

  “侯爷有意刁难的人,自然有人上赶着处理,是谁又何必在意呢?”柳元宣态度从容,“沈大人该在意的是,为何侯爷偏偏只针对你,却又派了最贴身的护卫保护你。”

  “侯爷行事向来狠辣,旁人别说爱慕了,便是多看他两眼被挖去眼珠子的都不在少数,怎么沈大人公然在金銮殿说那番大逆不道之言,侯爷还能容你活至今日?”

  因为他是太傅后人啊,因为他像柳长泽的心上人啊……

  听起来令人遐思的细节,此时却像是最无情的风雪,一片一片积压在沈是的心间。

  “沈大人,侯爷是当真无意,还是害怕生情呢?”

  风雪止,沈是的心弦被蓦然拨动。

  他恍然大悟。

  长泽是害怕吗?

  柳元宣见他这个神情,心中已有定数,又缓缓道:“山不就你,便只能你去就山。”

  “沈大人,要留在京城才有来日方长。”

  沈是目带感激的看向柳元宣,他从前以为柳元宣是个焉坏焉坏老狐狸,没想到还是有大智慧的。

  “多谢尚书指点迷津。”

  “不必客气,各取所需罢了。”

  沈是不语。

  他当然知道柳元宣要什么,原本柳弥当上皇子之师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文通,而他这枚能够牵动侯爷思绪,又知道许多内情的谋士,不正是最好的尚方宝剑吗?

  柳元宣双手抱臂,又言:“明日中书舍人便要奉命昭告皇子之师人选。文舍人是个好苗子,只可惜没什么功绩,依沈大人看,这一日间的功夫,文舍人有望吗?”

  一日。

  沈是来不及阻止了。

  “沈大人在侯爷处,没了皇子之师,便是声名败坏的废子。但在老夫这,还可以是大理寺少卿。”

  他只剩下一条路。

  先下手为强。

  知道孟洋证据的不只有柳长泽,柳家也有。他可以让柳元宣舍军保帅,坏了柳长泽的计划……

  沈是刚要出声,便听见脚步徐徐。

  “柳尚书也来探望沈大人呢?”

  阿良自人群背后走了出来。

  柳元宣沉了脸,“谁放你进来的!”

  阿良请安,“宗主,侯爷派我来同沈大人说两句话,能否请宗主谈完,传小人一声。”

  这一句宗主,便提醒了柳元宣,侯爷也是姓柳的。

  某种程度,他们是不可分割的。

  家丑也只能往肚子里吞,柳元宣阴鸷的拢了拢手,便有侍从将阿良架了出去。

  他对沈是说:“时不可待,沈大人好好考虑。”

  既然阿良在这里了,此处便证明不安全,沈是无法在和他说什么,沈是问:“尚书能否告知下官一件事?”

  “何事?”

  “文翰林是如何当上中书舍人的?”

  “日前大皇子麟儿掉入太液池,文翰林恰巧路过救了大皇子。”柳元宣冷笑了一下,“有趣的是,文翰林并不会水,只手将大皇子撑出池面,甩至岸上,自己却沉了下去,幸好巡察的锦衣卫来的及时……”

  “圣上知晓后深受感动,破格直迁他为中书舍人。”

  沈是低声道:“论起德行,舍身就义,论起渊源,救命之恩。”

  柳元宣戏谑的看向沈是,“沈大人是不是也觉得,这皇子之师非文舍人莫属了?”

  他又重重的说了句:“那可是皇储啊……”

  柳长泽连皇储都敢下手了。

  沈是双手颤了起来,他的担忧终于成了事实。

  柳长泽心中无惧,无鬼神,无尊卑,多大逆不道的事情,对他而言都不要紧。

  “沈大人,先师教诲侯爷十余载,特建面壁室教侯爷知礼守法,恐不是为了今日的吧。”柳元宣拱手,“老夫静候佳音。”

  沈是回礼,唇抿的发白。

  柳元宣走了出去,顺便嘱咐了侍从一句,“沈大人尊体,岂能折节住这等肮脏之所,去,替沈大人收拾一下。”

  侍从拿着扫帚打扫起来。

  阿良过了一会才姗姗来迟,凌乱的头发和褶皱满布的衣袍,看的出方才经历一场恶斗,他着急的说:“沈大人,柳尚书最善于煽动人心,你可千万别中了他的离间计!”

  沈是低头,压了下嘴角,冷静的打断他,直入主题的问:“侯爷有何事?”

  阿良脸上瞬间微妙起来。

  沈是皱眉,看阿良这个样子,他便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没事,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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