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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瑄禾 字数:4868 更新:2021-12-24 06:06:53

硬,半分也不敢动弹,他不知道柳长泽说完那段话,为何还有这个举动,他连呼吸都忍不住停了下来。

  怕惊扰这只迷雾里蝴蝶。

  他期待蝴蝶的停留,于是绷紧了每一寸肌肤,眼睛直直的看着他,吐露出不为人知的请求。

  上不见天日,下不辨东西。

  柳长泽的耳朵和眼睛已经被幽暗的密道给捂住,只要他吻上去,就可以获得短暂的欢愉。

  像万寿宴上,那场温热的、鲜活的、梦寐以求的旖旎梦境。

  尽管他如何用理智去压制自己,但那时触及灵魂的战栗感,如云在雾的解脱感,以及拥有一切的满足感,无一不叫嚣着他的向往与欲求。

  柳长泽压着沈是往后退,洁净的白衣黏上了水汽的石壁,沈是抓着柳长泽的手抖了抖,然后闭上了眼睛。

  他的鸦睫很长,温顺低垂的时候,带着天真和献祭的意味。

  柳长泽停留在他唇边不足一指,“闭着眼睛,看得到路吗。”

  声音又冷又疏离。

  沈是骤然睁眼,脸颊羞耻的涨红,他偏过头躲避着柳长泽的视线。

  是他会错意了吗……

  柳长泽转身往密道深处走去。

  不是太傅。

  柳长泽觉得可笑,他知道不是啊,可是为什么还是想要关注他,保护他,占有他,任由他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的警戒线上进出无度。

  更可笑的是,他觉得沈是就是太傅。

  听到沈是进了密道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荒诞至极,又、又希望是真的……

  分明是两个完全不同面孔的人,他竟然分不清,难道血脉相承,连神态,话语,行为方式,都能这么相似吗?

  相似到他都分不清。

  ……

  “喝。”

  柳长泽带他到了当初埋下新丰酒的那棵树旁,但那块土壤平平的,显然是已经没有埋东西了。

  柳长泽去隔壁厢房取了天青色冰裂纹酒壶装的扬州春,一口饮尽半壶,推给他说:“喝。”

  不是新丰酒,新丰是他和太傅的约定,不容其他人染指的。

  但他又很需要有人替他喝了剩下的半壶残酒。

  “侯爷,你的伤不宜喝酒。”

  一阵凉风起,从不远处的枝头上吹落了几片新开的桃花。

  “你不愿意?”柳长泽自散落的花间挑着眼看他。

  他的右手纱布已经完全被鲜血覆盖了,与清冽的酒水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凄美,有些惨烈。

  沈是敛眉说:“愿意。”

  然后撩起长袖,露出一截皓腕,他优雅的握过扬州春的半壶残酒,然后尽数浇在柳长泽的手上。

  柳长泽疼的手指痉挛了两下,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沈是说:“我愿意,但逝者已逝,侯爷又何必自欺欺人。”

  冰山在轰塌前,反而是最宁静的时候。

  柳长泽斜着头,懒洋洋的扫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湿漉漉带着酒气的手,正欲向沈是擒去,让他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话该说。

  却被沈是一把捉住了。

  “侯爷莫急。”

  沈是的力气柔和的近乎安抚,柳长泽完全可以挣开,但他不想挣开,许是酒劲上来了吧。

  沈是又替他开了两壶扬州春,移到他面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侯爷想喝酒那便喝,但总要有一个人保持清醒的。”

  沈是从袖口撕下了一截白纱,然后去解柳长泽手上的带血纱布,还好被酒精泡了一会,里头的血块泡软了,余污也清了些,撕下来的时候没有伤及皮肉。

  他又将干净的纱布一圈一圈的缠绕上去。

  神情认真,动作温柔。

  扬州春的酒香四溢,柳长泽隔着月色看他,我不清醒吗?我就是太清醒了。

  手上粘稠的血迹被洗去,换成了干爽的布料包裹,柳长泽隔空虚握两下,然后端过案上的天青色冰裂纹酒壶,慢慢品着佳酿。

  “你若不喝,便吹支曲吧。”

  沈是感觉被毒针扎了一下心肺,他握住腰间的紫竹洞箫,扯出一个不太轻松的笑容,“也很像吗?”

  柳长泽眼前似乎出现了两个人,一个是温润瘦弱的太傅,一个是垂眸含忧的太傅后人,像吗?好像……

  他听不清沈是说的什么,怅然若失的点了头。

  太糟糕了……

  竟连萧声都像吗?

  沈是宁愿对方没有死,宁愿与那个人完全不同,也不要成为一个影子。

  他有自信能赢过所有人,但如果是自己呢?

  一个与他如此相似的亡者。

  他的优秀、特别、真心,都不过是给柳长泽心里的那个人叠楼台,他越是出众,便显得那个人越是高不可攀的美好了。

  一声长箫起,从“十年生死两茫茫”的自找罪受,吹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愤愤不平,沈是也不知道是和自己较劲,还是和柳长泽较劲。

  柳长泽起初还听得痴迷离魂,到后来逐渐皱起了眉,便一杯又一杯的喝起酒来,懒得搭理他。

  沈是见他无心听后来那些开朗明快的曲子了,心下不悦,咬牙吹了曲“寡妇再嫁”的三俗乡调,是他在去崇明的路上学的。

  哼,他就不信,柳长泽心上人还能吹这种东西。

  “难听。”这种曲子别说柳长泽了,你去京城随便找个世家问问,肯定都没听过,柳长泽只能听出个噪音来。

  “闭嘴。”

  沈是不听,自顾自的吹着,反正柳长泽也醉的七七八八了,明日赖一赖他肯定也不记得。

  柳长泽仰头直饮川流般的喝完了最后一口酒,然后抢过沈是的萧,一把丢掷到了树上,撞落了满地桃花。

  沈是还没回过神,便见柳长泽因着这一剧烈举动,满身酒意直贯天灵,以至血脉激涌,供氧不足,涌起了难以克制的睡意。

  柳长泽晃晃悠悠的伏在了凉亭的玉台上,沈是担忧的探出身子去看他。

  夜风骤起,吹乱了他的青丝,也卷起了漫天花雨。

  “侯爷,还好吗?”

  柳长泽闻声艰难的支起眼皮,他目光低垂,蕴着一丝水光,痴痴的凝视着沈是。

  为什么不是你?

  清清白白的扬州春染红了柳长泽的面颊,那不知归途的桃花片儿,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他的唇边。

  沈是禁不住伸出一截指尖,轻轻挑去。

  柳长泽终于睡去。

  既然不是,就不该再有牵扯。

  无论喝再多的酒,也改不了他是沈是这个事实。

  “侯爷?侯爷?”沈是轻唤了两声,“真睡了?”

  沈是抿唇,这感情好,万一他是个杀手呢……

  更深露重,寒风瑟骨。

  沈是叹了口气,走去太傅卧房,轻车熟路的取了件黑翎羽的云鹤大氅来,这件是柳长泽惯穿的,和他那件白的一同走出来,活脱脱就是一对黑白无常,也不知道柳长泽怎么想的。

  他往回走的时候,途径面壁室,沈是停下脚步,在门口站了两秒。

  此次不看,以后可能就进不了太傅府了。

  他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而满室空空,那些藤条,那幅堆砌的壁画,就像是梦幻泡影,如露如电,悄然不见。

  藏得这般严实。

  看来是意中人了。

  沈是手紧了又松,拢好大氅往凉亭走去。

  他将大氅披在柳长泽身上,替他系紧脖子上的带子,这般折腾柳长泽也没有半分动静。

  “睡得这么沉吗,真不像你。”

  “我吹首曲子,告诉侯爷个秘密好不好?”沈是笑了下,走去了那颗桃花树下,捡起了方才被摔落的紫竹洞箫。

  还好没断。

  沈是就站在树下很轻的吹了一曲《三生石》里的“竹枝词”。

  那是彼时圆泽大师去世,同知己李源相约十三年后灵隐寺再见。李源一直等候着来日,却没想到迎面擦肩不相识,若不是转世为牧童的圆泽喊住了李源,恐怕两人便就此错过。

  当时牧童唱的便是这首“竹枝词”: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用论。

  惭愧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

  此身虽异性常存。

  这种民间杂文,柳长泽肯定没听过吧。

  沈是自嘲的笑了下。

  而伏在案上的柳长泽,悄悄睁开了眼。

  他虽然不知曲意,但记性很好。

第90章 无话可说

  翌日早朝,御史大夫带领言官乌泱泱的跪了一片,联名上书要摘了沈是教习皇子的职位,说他有断袖之癖,还屡次上门纠缠侯爷。

  御史大夫义愤填膺的说:“尤其是昨夜,沈少卿竟然与侯爷夜半私会太傅府,公然冒犯已故恩师,期间笙歌饮酒,寻欢作乐,一直到三更天才衣衫不整的离去,敢问如此不知廉耻,德行悖逆之徒,如何能胜任皇子之师!

  “臣请即刻撤去沈少卿之职,并彻查冒犯先贤之罪!”

  这扑头盖脸的一大通指责把沈是给问懵了,咋回事?柳长泽都快把太傅府包成粽子了,是谁走漏的风声?还有那什么衣衫不整,不就是撕了点布料包裹伤口吗?

  他眼神落在了柳元宣身上,只见对方摸着灰白的长须,冲他微微扯了下嘴角,像似讥讽,又像是在笑。

  沈是不适的皱眉,好歹是户部尚书,竟做出这等听人墙角的卑劣行径,全无了气节。

  但很有用。

  不管真相如何,摊上了这个屎盆子,他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皇子之师断然是半点污名也不得有的。

  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承明帝的脸一下拉的老长,此时撤皇子之师,能顶替的人有谁?

  柳弥吗?!

  他猛地一拍桌,四下无声,他怒斥道:“柳长泽呢!把他给朕叫来!”

  吕公公清晨一见这阵仗,立马着人去了侯府,但……

  他小声的俯在承明帝身侧说道:“早前去请了,说是昨夜宿醉,还睡着呢……”

  真醉还是假醉?

  承明帝才不会信柳长泽会喝醉,这是要扶柳弥上马,故意推脱不来了吧。

  果然还是姓柳的,这辈子打断骨头连着筋。

  他目现寒光,看沈是的时候多了几分不满,他沉声道:“沈少卿可有此事?”

  沈是难以回答。

  说有吧,自寻死路,不仅自己前程渺茫,还给柳长泽惹了一身腥。说没有吧,他方和柳长泽表明真心,就为形势所迫,消极避事,像个虚有其表的银样镴枪头。

  是要前程,还是要美人呢?

  “昨夜臣确实与侯爷在太傅府。”

  承明帝冷哼一声,威势逼人的问:“沈少卿,朝堂之上,明镜高悬,你若有什么苦衷,朕自当替你讨回公道,但你若有半分谎话,便是欺君之罪!”

  他压低了声音,“沈少卿,你可想清楚了再回话。”

  沈是想的很清楚了,他沉稳冷静的站了出列,“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心中有垢,所见皆垢。”

  他像御史大夫看去,一声比一声落得更重,“臣昨日不过与侯爷在太傅府一同缅怀恩师,奏起了往日太傅曾传授的乐章,怎么到了御史大夫嘴里便是那等肮脏险恶之事?”

  御史大夫从跪倒的人群中跳起,拿着白笏指着沈是道:“是我有垢,还是沈少卿不见棺材不落泪!”

  沈是心中一凉……

  只见御史大夫从袖中取出一段白色衣段,上还绣着“卿卿如唔”四字。

  沈是蓦然瞳孔忽张。

  这字是沈太傅的,也是他的。

  亦是柳长泽的。

  “沈少卿!你作何解释!”御史大夫冷笑道:“古有汉哀帝断袖表深情,今有你沈少卿断袖寄私语,可惜侯爷不是董贤,受不起你这龌龊心思。”

  这一字一句像是耳光,响亮的甩在沈是脸上。

  他以为柳长泽对他的那些让步、妥协、在乎,原来不过是陷阱里的诱饵。

  御史大夫继续说:“早在数日以前,坊间便流传着不少侯爷与沈少卿的艳词话本,说是契兄契弟,我等还不以为然,只当是市井胡言。”

  “不曾想今日三更天时,一位打更人说侯爷将此白色断袖嫌恶的甩到他身上,并命令他速速送至御史台。”

  御史大夫冷声道:“敢问沈少卿,此物可是你衣袖!”

  “是……”

  沈是脸色苍白,他从未想过柳长泽会害他。

  而且是以这种最难堪的方式。

  他看着“卿卿如唔”几个熟悉的字迹,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他不怕被昭告天下,不怕做一个肮脏龌龊喜欢男人的异类,不怕做一个自不量力仰慕侯爷的疯子,他只怕柳长泽看不见。

  但如今,柳长泽都见着了,而且还利用了个干净,将他的一片赤诚剥光丢到人前,让他受千人指摘,万人唾骂。

  纵然无意,也不至于如此狠心吧。

  柳长泽是真的厌恶反感他,想要他身败名裂,要他在这个京城里待不下去,要他一点旖念都不要妄想。

  若不是碍于他和沈太傅的关系,以及和那个意中人的相似。

  恐怕柳长泽早就下死手了。

  原来柳长泽对他,当着是半点心思也没有。

  沈是仰头眨了下酸涩的眼睛。

  “你伤风败俗,侵扰侯爷!罔顾师恩,亵渎先人!”

  “人证物证俱在——”御史大夫重声道:“沈少卿,你还有何话可说!”

  沈是百口莫辩,除非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按照承明帝所暗示的,推到柳长泽身上。

  反正柳侯爷早已声名狼藉,他自崇明归来便代表着清流一脉,受宋阁老赏识,连圣上也诸多青睐,只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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