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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沈瑄禾 字数:4913 更新:2021-12-24 06:06:46

智谋,不去教导皇储,才是可惜。”

  柳弥自上次剖心夜谈,不再去纠结那些后患,与父亲同仇敌忾,一心只想保柳家千秋:“麟儿现下年幼,我这个做姨父的哪有不过问的道理。”

  柳元宣欣慰的笑了笑。

  下棋是慢慢来的,一时成败不足以论英雄,有些人躲了昨日之祸,亦有明日之忧,至于废棋又何必再提。

  再说昨夜亦不是没有收获,那美人恃宠而骄,多次欺辱软弱的萧贵妃,连带着麟儿都被压了一头。

  柳元宣看了眼红砖绿瓦的皇宫深院说:“年前贵妃还同圣上提了省亲,没想到洛江水患严重,此事便遥遥无期,你多让萧儿进宫看望,也全她姐妹团聚之心。”

  柳弥笑了下说:“此事不必提,若非宫规所限,萧儿怕是能住在贵妃的昭德宫里。”

  “这萧家姊妹兄弟倒是都遗传了萧将军的情深意重……”

  柳元宣捋了把胡子,想起了旧事:“也有十七年了……自萧夫人难产而亡后,萧将军便将请命驻守边关,不谈续弦,也不问世事,还将刚出生的儿子取名寄北,以表相思……”

  西窗剪烛无归期,唯有夜雨寄北思。

  柳元宣感慨一声:“封狼居胥之志,忠贞不渝之情,何等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铁骨将军,也免不了被嫉恨非议……我辈又何必强求……”

  柳弥抬眼看了下前方受心魔所困的付尚书,摇摇头说:“经年已过,京城只晓兵部尚书付镇南,谁人识那山高水远的苦寒之将?皆是庸人自扰之。”

  ……

  沈是打马去了侯府,至朱门外的一只抬腿亮爪,强悍威猛的石狮子面前停下,正欲下马登门,却被一小厮拦下:“侯爷有令,沈大人不得入府。”

  沈是勒了下缰绳有些好笑,这防他像防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他从怀中拿出一枚令牌说:“我有急事相禀。”

  那门童却比石狮子还要冷漠的说:“若有要事,侯爷会亲自去寻大人的。”

  沈是转了下琥珀色的眼珠儿道:“多谢。”

  他知道柳长泽不在府里了。

  沈是策马向太傅府赶去。

  他身系孟洋一事,柳长泽不可能完全阻隔他,若是在府里,没理由小厮通报也不禀,反而多此一举来寻他。

  若是不在府,昨夜受了那等折磨,今日自然要歇息,能去之处,恐是除了太傅府没有别的地方了,再则,他记得柳长泽是有个爱去面壁室的习惯的。

  “侯爷为何总爱去面壁室?”

  “我幼时跋扈,太傅曾于此处弃我,如今我若有复萌之态,便想以那日警醒自身。”

  柳长泽说的轻飘飘的,却一直在沈是心里落了根。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重。

  因为他每次路过那间面壁室时,也会如此想起,他曾弃过柳长泽……

  所以他没再去过那间房。

  而今,他却弃过两次了。

  一次生别,一次死离。

  第一次柳长泽自伤其身的挽回了,第二次呢?

  他还很缺德的死在了柳长泽怀里。

  沈是听见别人骂柳长泽气死太傅的时候,只觉得滑稽,而此刻却感觉心疼,他想去见门生便去了,想看盛世图便去了,自己遗愿了结,却给生人带来了多大的痛苦……

  所以在推开太傅府门,见到那间面壁室的时候,他感到无比的愧疚,明明知道生人的怀念与痛苦,可他还是自私的不愿意说出他活着的事实。

  甚至卑鄙利用了柳长泽对恩师的亲情,对意中人的痴情,来满足自己对门生的那些肮脏私欲。

  沈是觉得自己可耻,但他逃不掉,他试过摒弃五感,可越压抑越疯长,他找了太多堂而皇之的理由了,但都无法掩饰那一个真相。

  云雾的背后不一定是天光,也可能是块遮羞布,遮去那些不为人知的龌龊心事。

  但拨开云雾这件事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都是一种解脱。

  放下屠刀,或许能立地成佛。

  窥见本心,也可能堕身为魔。

  他在那一吻里入了魔,便再也没办法回头了。

  说来无耻,他在这种不能回头里,竟然感受到了喜悦和满足。

  “侯爷!”面壁室里传来阿良的惊呼。

  沈是立马闯了进去,只见柳长泽面无血色的倒在地上,身旁还有个蒲团,阿良拿着大氅裹了上去,满脸慌张,在看到沈是的时候,完全无措起来:“沈大人、沈大人怎么在这里,侯爷不准外人……”

  “跪了多久?”沈是沉着脸打断道。

  沈是半跪着扶起柳长泽的上半身,手镇定的去探他额头和脖子的热度,他里头穿着沐浴后的白单衣,外面直穿了件薄薄的襕袍,显然出来的很急。

  阿良被他严肃的神情震住,不由自主的配合道:“五个多时辰。”

  “五个时辰你也任他疯!”

  沈是头一次发这么大火,五个时辰那便是丑时,按这个时辰算起来起码泡了两个时辰冰水,泡完还来跪五个时辰,沈是气的眼睛都充血。

  阿良吓得跪了下来:“侯爷之命…”

  但他也自觉失言,柳长泽要做的事,又岂是阿良一个侍从能干预的,他一向把阿良当成了亲人,说话便失了轻重,他强压的心神说:“与你无关,是我着急了,你先同我扶他去东厢房躺着,然后去立即太医院去请孔太医过来。”

  阿良如捣蒜般点头。

  沈是一手别过他的肩,一手揽过他的腰,摸到那几乎可以拧水的衣服,怒火窜的恨不得将此作践身体的人,抽个八百下解气。

  柳长泽宽肩窄腰,平日里不是骑马射箭,就和子安斋的江湖人打交道,体格健硕的不是沈是这种白斩鸡能比的,他和阿良两个人扶着都颇为吃力。

  沈是站起晃了一下,稳住后抬头一看,只见一面墙上被断藤填满,青翠的,黑黄的,干枯的,断的四分五裂,靠着中间分散几条根茎维持着形状,有点里头还夹杂着干涸的血迹,年代久的甚至枯黄成了稻草。

  而这些诡谲的断藤拼在墙上,像一个人的样子。

第79章 小心眼

  大片色彩晕染出渐变的感觉,这个人是没有五官的一张侧脸,像灵鹫峰上的古刹神像,又像是聊斋志异里头的画皮,宁和里透着一层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

  对着这样一面墙面壁思过吗?

  像是对着无数杀戮的刀剑一样,柳长泽思的什么过,这些藤条是怎么断的?

  沈是看着那地上不远处的一截绿藤,像是因为力气不足,被颓然丢弃到角落一样。

  “沈大人,还有何吩咐?”阿良见他不动,以为他还有交待。

  沈是的手一片冰凉,他木然的支起柳长泽半边身子,摇了摇头,然后与阿良一起将人送到了东厢房的床上。

  阿良去请太医,沈是打了盆热水来,替柳长泽擦汗。

  柳长泽身上与昨夜一般的热度,但面色却是死一般的苍白,沈是拿着汗巾一点一点的沿着他眉骨,鬓边,擦至他脖颈,柳长泽打了个哆嗦,像似肌肉烧的抽搐了一下,又冒出一大片虚汗来。

  沈是气不过的一掌打在他手臂上。

  那些藤条是柳长泽打断吗?昨夜又打了没?难道他每次面壁思过还要负荆请罪的吗?他在想什么……

  柳长泽一夜折腾,外头的襕袍早就散开了,里头的娟白单衣也紧紧凭借着一条短短的系带固定着,沈是一扯就松了。

  沈是将他被汗水浸湿到可以拧水的衣物剥去,看到那背上几道凝结成疤的鞭痕,如芒刺目,他用干净的巾帕拭去对方身上的汗,明明是养尊处优到极致的一幅躯壳,却弄得像战场上杀敌的老将一般。

  一阵酸楚直冲上沈是的鼻子,他仰头吸了口气,佯装无事的拉开了百宝阁的一格柜子,从里头找出几颗草药和几瓶去疤的药膏,一点一点的涂抹在柳长泽背上。

  沈是都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他昨日体弱,无力再添新伤。

  柳长泽一直紧绷的肌肉,在寸寸抚摸下像是辨别出了熟悉安全感,渐渐松弛下来,沈是替他拢好了被褥,而这时柳长泽呼吸平稳,眉目舒展,与清醒时英气凌人的美不同,显出几分乖巧宁和来。

  沈是静默的看了会,然后伸出一截指尖在他额心点一下:“我怎么收了你这样睚眦必报心眼小的门生,不就是说了一句另请高明,陈芝麻烂谷子的老黄历,还要寻个时机找我报仇。”

  点完之后又舍不得离去,沿着他高挺的鼻梁一路下滑。

  “该不会墙上那个人也是我吧,你就打算我那天闯进来,看见了,愧疚心疼至死对不对?蛇蝎心肠,半点都没冤枉你。”说完他又自嘲的摇头。

  “沈大人,孔太医来了!”

  沈是忙抽回了手,坐在床榻旁看着门外行色匆匆的两人,孔太医看到柳长泽躺着,立马放下药箱上前掀被子号脉。

  沈是拦住了他,然后掀开一个角从里寻到侯爷的手,交到孔太医手上:“侯爷方才体若燔炭,连出两阵虚汗浸湿了衣裳,倒将满身的热气给闭住了,我恐他郁结于体,不得而散,便将衣物除了,上了点银丹升麻膏在他背上,以助疏散清热,孔太医看看是否有何不妥?”

  阿良在一旁看愣住了,怎么回事沈大人居然能给侯爷脱衣服上药,上完了还活生生的一个人,侯爷这是病入膏肓了吧……

  孔太医听完放下了号脉的手,而后起身去看侯爷的舌苔,又伸手去掀开侯爷眼皮,方一扯开,便被侯爷那只号脉的手猛地钳住,死瞪了他一眼。

  孔太医吓得跪了下来,又听柳长泽开口嘶哑的着声说了句:“滚!”

  沈是皱着眉上前去扯他掐着孔太医的手,人孔太医一个花甲老人,好好给你看个病,怎么这幅德行,柳长泽捉的死死的不肯放,但人又晕乎乎的半阖上了眼。

  沈是抠不开,便看着他说了句:“侯爷,是孔太医,松松手吧。”

  但柳长泽不放。

  阿良忙上前拉着孔太医后退,打着圆场说:“侯爷不喜人近身,如今神智未明,便更反感他人靠近了,还请太医与我先退一退。”

  孔太医和阿良退了一米处,柳长泽才放了手,沈是倒不晓得他还有这个习惯,试探的伸手到他额头,摸了摸温度,又抽回了手。

  阿良目瞪口呆,病成这样了还能挑人?

  “也没有啊……孔太医上前再看看吧。”沈是说:“不过温度似乎降了不少。”

  “不不不……”孔太医连忙摇头,他是个惜命的老头子,这侯爷若不是沈太傅生前托他多照看些,鬼来看这个阎王:“老夫方才已号过脉,脉象平稳但略显虚弱,舌苔黄糙起刺,像是中了些体躁血涌的毒,被外物所强行压制,以至体虚内亏。昨夜应是调养不当,负载过度,引了恶寒入体,不过侯爷底子好,沈大人又处理得当,眼下烧退了,便好的差不多了。”

  沈是松了口气。

  “我在熬两副固本培元的方子,饮了便无事。”孔太医收拾着药箱说:“倒是不曾想沈大人也懂医术?”

  “久病成医,略知一二罢了。”

  沈是从一堆青白色的药瓶里,找了到之前一道拿出的几株风干了的三参玉竹,躬身道:“孔太医潜心问药,久未出诊,今日事出匆忙,劳烦太医了。此处有几味草药,与我也无用,还望太医笑纳,浅表谢意。”

  那孔太医抖了抖白眉说:“打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沈大人真是了解老夫,只是我原承了故人之情,不必你费心了。”

  沈是将草药放入孔太医药箱:“三参玉竹在太医手中是如同天山雪莲般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仙丹,但若是在我手中不过是一味滋养补品,岂不是浪费了,还请太医莫要推辞,若能因此救一人,便是我的福报了。”

  他这一言说的孔太医高兴,又夸了他医术,还送了他药,孔太医笑着说:“太傅予我雪莲,你予我三参玉竹,听闻沈大人是先太傅之门生,确实遗承了先师仁心,今日老夫便承了你此情,有空来太医院喝茶。”

  阿良突然抓住孔太医问:“太傅……太傅曾……赠你天山雪莲吗?”

  孔太医不明所以点点头。

  “何时?”阿良眼睛红了,追问道。

  沈是也怪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不能送吗?他从前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药都是送给孔太医的。

  孔太医没什么爱好,最大的爱好便是研制一些古书上的奇药,所以许多疑难杂症,他都能妙手回春。

  孔太医一脸‘你别不是要找我讨回去吧’的神情看着他:“这可是你主子死前一个月求着给我的,说是他大限将至,多少药灌下去都是浪费,何不将这些良药造福于民。”

  孔太医拍拍阿良的肩,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学学你主子仁心大爱,不要这么小家子气。”

  原来太傅早就知道了吗?这让侯爷知道该多难过啊。

  他想起那夜大雪,太傅倒在侯府,鼻息间还吊着一线游丝般的气息,孔太医正闭关不见人,请来的新晋御医说:“太傅此疾自娘胎时便带之,能挨至今早已是槁木死灰,一幅熬干的空壳了,若有天山雪莲,或许还可吊三日性命。”

  可这一息之气,能存多久?

  天山雪莲生悬崖峭壁上的极寒之地,世间能寻之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眼下宫中门禁已落,连请圣上下令征集的时间都没有。

  柳长泽忽然想起,他曾听太后说过,他娘亲嫁入柳府时,先帝曾赐过一株雪莲做他娘亲的嫁妆。

  他立即驾马去柳府,在药房里翻找起来。

  柳学士拿着一个透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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