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问道。
云乐说了个名字,离皇室的宫殿距离不近不远。
他有点惭愧的道:“我还未能攒下钱买宅子,只是租住了一间很小的院落。”
好在院落打扫得还算是干净,该有的家具摆设都有,用来给朋友接风洗尘不是特别丢脸。
等李粲然跟着来到了他的宅子,云乐推开一间准备好的房门时,就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说道:“我不是要住在你这儿。”
云乐:“嗯?”
李粲然:“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中州的情况。”
“哦……”
云乐挠了挠脑袋,知道自己误会了,说道:“哎,那就去外面说吧。”
外面的厅堂很狭小,李粲然坐在椅子上,道:“不用倒茶了。”
云乐不再忙碌,也坐了下来,随意想了个话题寒暄道:“谢兄你来中州的这两天有参观过几个地方,可曾去过拍卖寮?”
李粲然好奇道:“拍卖寮?”
“在双燕坊,很大的一处拍卖场。”云乐来了兴致,向他介绍道,“里面拍卖什么东西的都有,前不久还出现了一对鲛奴,可稀罕了。”
鲛奴?
“那是什么,鲛人吗?”他只在传说中听过,没想到现实中还真的存在。
“对,和人长得十分相像,但他们貌美,而且在水底下也能呼吸自如。”云乐说道,“那对鲛奴卖出了天价。”
李粲然明白了,他们估计是供人玩乐的。
就连是不是真的鲛人都不清楚。
云乐道:“据说出钱拍卖下他们的是皇室的四皇子。”
“谁?”
“轩夏啊,你不知道吗?”云乐回忆道,“我记得他好像是在魔神宗修炼来着,谢兄你应该见过他吧。”
李粲然点点头,他对这人有印象。
之前在祭礼台的时候,就和他对上过视线,形容不上来的感觉。
云乐继续说道:“除了双燕坊的拍卖寮外,还有地下妖兽竞技场,也是特别热闹的地方,他们——”
李粲然不得不打断了他的话,“我来不是向你打听这些的。”
他刚想将来意说清楚,突然感受了一大股气息的迅速靠近。
就连本身没什么修为的云乐也感受到了,当即变了脸色,朝外面看去。
是皇室的仪仗队,还有一艘由仙鹤牵拉的白色云轿。仙鹤落地,云轿也轻巧的落在了地上,
李粲然站起身,眼神一沉。
来人正是轩夏,云乐口中的四皇子。
他怎么会来这儿?
是因为自己么。
他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刹那间,李粲然的脑海中划过了无数个疑问,他体内的元气紧绷,准备一有不对立刻掉头就走。
云乐震惊了好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这位大驾光临为了什么。但他心里很清楚,肯定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了和自己呆在一块儿的人。
这位四皇子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难道说,自己被人跟踪了么。
和他们脸上凝固的表情不同,轩夏的表情很放松,说道:“怎么,我来很意外?”
他这句话是对李粲然说的。
他从院外走了进来,自然的坐在了他们的面前。
云乐和李粲然都站着,不明白眼前这一幕是唱哪一出。
“都坐下来吧。”轩夏说道。
李粲然没有动,终于开口了,“师兄是来找我的?”
他直觉眼前的人看自己的神情很奇怪,但又具体不知道奇怪在哪里,这种感觉令他很不舒服。
轩夏身上穿的仍是山海大典上的繁复锦袍,只不过是样式一样,又换了件别的。
他的相貌很清秀,脸上带着一股子邪异又轻荡的笑。
“我记得上次看到你是在白阳州吧,没想到这会儿自己跑来中州了。”
李粲然回忆了起来。
他在白阳州的一个浴池中看到的眼前这位皇子,当时就觉得他突然来找自己有点奇怪。
没头没尾的说了那些话,搞不清楚他的用意到底为何。
轩夏这次直接挑明了来意,“跟我去皇宫吧。”
“我为何要跟你去那儿?”李粲然皱眉问道,心中又多了几分警惕。
轩夏说道:“我邀请你去。”
“我要是不想去呢。”李粲然说,“光凭你和你带来的这些人还拦不住我。”
轩夏听了他的话,眉色间有点意外。
他笑了笑,“别紧张啊,宝贝。”
他后面两个字是传音的,就像是贴着李粲然的耳朵说出来的话,轻薄极了的语调。
他的性向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就眼前的两人还傻傻的蒙在鼓里。
云乐看见,李粲然的表情一下子变了。
他的耳旁继续传来了他呵气般的声音,“自从上次见过了你脱去衣服后的样子,我就一直念念不忘,连晚上睡梦中都是你的绝色。”
李粲然忍受住内心的恶心,望着他冷静的说道:“我来中州是宗门都知道的事,你应该知道我师尊是谁吧。”
轩夏的嘴角好笑的扬了扬,“然后呢?”
懒得再和他废话,李粲然将手抚向醉山河的剑柄。
“我今天来真的只是一次单纯的邀请,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轩夏说道。
他耸耸肩站起身,打算朝屋外走去。
云乐赶紧让开了位置。
他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传音进了李粲然的耳朵。
“很期待你落入我手中的一天,还有你忍受不住哭泣时的样子,一定会很动人。”
……
轩夏乘坐云轿走后,李粲然还处于一种毒蛇盯上的感觉。
他想不通这人为何要专程过来一趟。
单纯想恶心他一下吗?还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接受这个听上去就很荒唐的邀请?
黏腻又冰冷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云乐还处在一种懵逼的状态,对于方才发生了什么一概没弄懂。
不过,他大概率是被人给跟踪了。
他看出了身边人的心情不佳,赶紧询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事。”李粲然道。
在屋外瞧了一圈,确定没人了之后,他将来意匆忙告知了一遍。这儿不宜久留,他还是得尽快离开。
云乐沉眉思索了一番,然后摇了摇头,他只熟知翰林院,别的确实不知道。
李粲然颇有点遗憾的说道:“没事,不知道就算了。”
看来他只能靠自己了。
在这之前,还是先将禁术的事情搞定,不然没有底牌傍身,总有种四面楚歌,到处都是敌人的观感。
特别是刚才经历了变态的骚扰,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去挖尸体了。
*
中州果然白天的时间很长。
白昼与黑昼的时辰比起来,大约是三比一的样子。
也就是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九个时辰天都是亮着的。
天不黑没办法干坏事,新买的夜行衣也没法穿,这是重点。
再加上身边没了小统,也没人替他探路了,这次行动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
李粲然突然觉得,他或许和小统才是真爱。
等到天色稍稍暗了点下来,整个中州都点上了灯盏。
如果乘坐着云舟从天上看,就能发现,这片地形像一个漏勺一样,而所有亮起的灯火将这只勺子装饰得更加璀璨了起来。
神不知鬼不觉的摸到了陵地的位置,四周都静悄悄的。
只有枯掉的树枝被风吹过,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陵地还算是黑的,因为附近人烟稀少。
李粲然拿出了一张言灵纸,上面铭刻着地支系言灵术第十一,折火之术。
他将言灵纸抛至空中,很快,这张小巧的纸张就扑棱了一下,变成了一只带火的飞蛾,照亮了他面前的一小方天地。
这块墓陵很辽阔,但墓碑却是四散的,七零八落地遍布着,甚至有几处的坟头草都长了很高,却是连墓碑都没有一块。
折火的飞蛾在前面慢慢飞着,照亮了一块又一块墓碑上雕刻的文字。
一连十多块都是寻常的,写着“xxxx之墓”,有一些没有名字,只写着谥号或是在世时世人给他们的称呼,但都没头没尾的。
比如眼前这块,“济世济民大侠”,还有隔壁紧挨着的,“天下第一剑修”,倒有些相互成全的意思。
还有些立了碑,但什么也没写,碑前放着一束干瘪的花和酒。
他挖开了几处没有石碑的坟墓,挑拣了几副完整的骸骨出来。
李粲然一边骂自己真缺德,一边开心地将这几具挑出来的完好尸骨收在了储物袋中。
趁着天黑,迅速给自己脸上盖上了一张人皮-面具,然后在夜行衣的双重保障下,准备在偌大的皇城中找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藏身之所。
“忙完了吗?”
月色下,周容微凉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李粲然略有点仓惶的仰起脑袋,发现自己被抓包了。
他眨巴了下眼睛,尴尬地望着自己双手染上的泥沙,下意识地藏在了身后。
“把手伸过来。”周容说道。
李粲然犹豫了下,还是将手拿了出来。
周容从储物袋中掏出一袋水,给他清洗了下。细腻的水流从指尖冲刷而过,洗净了黑色的泥沙,使之恢复了原先白皙的颜色。
李粲然对于周容突如其来表现的温柔有点无所适从,手指缩了回去。
明明算起来,眼前的人年纪要比他小上很多,要背负的东西也更多。自己看上去却是那个被照顾的人。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决定要好好反省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他一边问,一边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周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和你说过,有事不要瞒着我。”
“是我的错。”李粲然主动承认错误道。
他靠着一块墓碑,手掌一招,还在燃烧的言灵纸飞蛾瞬间熄灭了火光,掉落在了地上。
天地间只剩下了如水的月色,静谧极了。
“我想学习一个禁术,所以就来了。”李粲然说道。
周容问:“禁术?”
“嗯,类似于操纵死去人的活死人之术。”虽是抱着学习研究和保命的目的,但从口中说出来的感觉还是太诡异了。
李粲然沉默了下,心中突然起了个古怪的念头,猛地转头看向周容。
周容:?
李粲然的眼色变了,冷声道:“别动。”说罢他便伸出了手,摸向了周容的脸,在他的下颌骨处摸索了好久。
没有摸到人皮-面具。
眼前的人的确是周容。
周容下巴动了动,看出了他莫名其妙的举动为了什么,问道:“你以为我是谁?”
“小心一点总归不是坏事。”李粲然说道。
为了补偿他,便在他嘴上安抚的啄了一下。
周容不吃他这一套,追问道:“你今天看到了谁?”
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李粲然只好坦白道:“俞子真,他也来中州了。”
周容眼神凝了下,猜不到那人前来的目的,说道:“你离他远一点。”
“放心,我心里有数。”
周容换了个语气,问道:“你到现在为止,都认不出来我吗?”
李粲然望着他的眼睛,其中的感情他很熟悉,但又不敢确定。
他说道:“如果我可以在你身上留个印记,就不会弄错了。”
周容定定的看向他。
李粲然搂住了他的脖子,想咬他的侧颈,又怕下嘴不知轻重弄痛了他,只好叹了口气,在上面轻轻亲了一下。
周容感觉脖子处痒痒的,耳侧传来低声呢喃,“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将怀中的人又搂紧了点,“有多喜欢?”
“很喜欢。”李粲然说。他想到刚穿来时初遇周容发生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你能再穿一次道裙,我会更喜欢你。”
“……”周容说道,“你还敢提那事。”
就因为比试打赌输了,他被迫穿着道裙打扫了一遍屠神峰的登云梯,还是在唐星旦的见证下。这件事换作是别人,他绝对饶不了,偏偏是怀中的这个人。
李粲然问道:“你会生我的气吗?”
周容说:“不会。”
“那就好。”
李粲然想到了正事,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问道:“你真的打算进皇宫吗?”
“嗯。”
周容望着中州上空的夜色,眼中酝酿已久的冰冷与仇恨愈发凝重。
他说道:“我已经确定了,杀害我家人的凶手,的确就是皇室的人,我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不会错的。”
李粲然安静的听他讲述。
“但我现在还不知道皇室之中有多少帮凶。”周容说道,“但我迟早还会再来的,等我实力足够的时候,就会彻底颠覆这座皇城。”
“他们知道你吗?”李粲然问道。
周容摇头,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他们知道有个小孩被人救了出去,是个认识的宗门长辈救的我,当时我们逃去了仓州,结果还是被追兵给追上了,那个救我的长辈死了,我侥幸逃了出来。”
“仓州?”李粲然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熟悉的感觉,“几年前的事?”
“距离现在为止,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所以他们肯定认不出我。”周容说道。
十二年前……
差不多能对上。
李粲然想到了他之前在仓州秦家截获的一封由秦家少爷寄往古灵门的书信,书信中提及的秘辛很像周容的遭遇。
但这会不会也太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