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英卫的眼中划过杀意,但表面神色如初,语气惶恐的道:“不敢。”
此时,闻人家所在的位置。
闻人家的大公子听到了季何说的一些言论,毫不避讳的问闻人珩道:“若你是君主,你会如何治理天下?”
闻人珩轻摇脑袋,“我可没兴趣做什么皇帝。”
再者说来,现在的玄清大陆被几大宗门和几大修仙世家瓜分了天下,就算当了皇帝也管不到几个人。
闻人大公子笑道:“那你志在何处?”
闻人珩说道:“我以后必当彷徨乎尘垢之外,逍遥乎无为之业,自由自在地度过一生。”
他说出这句话时,外面的一轮明月正照了进来。
李粲然回过头,恰好瞧见了他,随意的冲他笑了笑。
闻人珩对着他点了点头。
“你认识他?”
闻人珩望向自家兄长,说道:“他说他是我年少时的玩伴。”
“是么。”闻人大公子想到了传来的一些情报,说道:“这几天你便一直跟在我的身边,不要在这烟家随意走动。”
“是。”
……
晚间的宴席一过,李粲然便回到了他在烟家的住处。
不大的一个房间,东西倒挺齐全。
他洗了个澡后就听见有人敲门,说是烟云朗喊他过去。
李粲然原本打算与小统好好研究白天秦羽摆出的那个卦象的,现在只能换了身衣服,赶去烟云朗那儿。
他在去之前留了个心眼,让小厮给梅峰主传话道自己晚点过去有要事相谈。
传了话后才整装待发,穿过好几道抄手游廊,站在烟云朗的屋外瞧了瞧门。
门内传来他沉稳的声音,“进来。”
李粲然一进去便瞧见烟云朗坐在案前的椅子上,揉着太阳穴,面色略有些疲惫。
“坐。”他开口道。
李粲然从善如流的坐在了他面前的一张椅子上,然后嫌坐着不舒服,又起身换了一张。
烟云朗神色不变的盯着他的动作,声音带刺道:“坐舒服了?”
李粲然扬眉问道:“兄长半夜把我喊过来是有何要事?”
烟云朗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外袍,手中捧着清茶,神态举止都带着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愧是在那古老的鸿蒙宗修炼了这么多年,外表上真有些世外高人的姿态。
烟云朗眉眼下沉,出声逼问道:“白天那人,可是你?”
“不是。”
“我还未说何事,你就知道不是你了?”
“我一天都呆在了自己房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是我。”
烟云朗顿了顿,继续道:“你这次回来,还没见过你母亲吧。”
李粲然望着他,等待下文。
“她被烟家关押了起来。”
李粲然:“你在威胁我?”
“对。”烟云朗不想再和他废话,直接道,“若是不想让你母亲出事,你的嘴巴就给我闭紧点。”
“好。”
“还有一事。”烟云朗一只手又揉了揉额头,声音烦闷道,“是关于云巧的。”
“什么?”
“她说什么都不愿嫁给秦羽。”他一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就头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不行,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若她还没有加入魔神宗,一切都好说,但听闻她刚在今年的阵法大赛中获得了魔神宗核心弟子的名额,这就有点难办了。
李粲然愣了下,问道:“那你是让我过去劝劝她?”
烟云朗放下了手臂,盯着他道:“我想让你先替云巧嫁过去。”
???
一瞬间,李粲然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哪里听错了。
他在心里问了遍小统,才得知自己一个字都没听错。
他稳住自己的情绪,提醒他道:“我是男的。”
烟云朗说道:“我知道,我也询问过秦羽了,他说他不在意这些。”
??
李粲然刚想张嘴骂人,突然想起了白天秦羽和他说过的那些话。
所以这是在向他证明,烟家是有多不待见他?随随便便就能抛弃他让他自生自灭?
李粲然知道谢修不受烟家待见,可这随意打发的态度也太令人心寒了点。秦羽对他是肯定没意思的,这一出应该是想玩离间计。
要是他心智不坚定,说不定还真能被忽悠过去。
烟云朗说道:“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吧,别忘了你母亲还被烟家关押着。”
李粲然没再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走出去后一段路,小统飞了出来。
“你是有什么话要说吗?”李粲然瞥了眼问道。
小统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宿主我有一事一直都没敢告诉你,因为你占用的这具身体原主人,也就是谢修,他原书中命定的结局是死亡。”
“说简单点。”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命运有一部分继承了他的,原本的危险系数就很高,这次又是危险任务……”
李粲然:“你的意思是?”
“别想着去救谢修的母亲了,你会死的。”
李粲然:“你他妈不会真以为我要嫁过去吧?”
小统沉默了下,随后道:“我是让你……”
“别说了。”
小统闭了嘴。
它知道自己作为系统之灵本应该全力辅佐宿主完成各种任务的,可时间一长,竟生出了一点自己的私心。
李粲然道:“回去先研究白天看到的那个卦象。”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奇异的卦象应该会透露出些什么。
小统只得低低的应了声,“嗯。”
第74章
某个幽深黑暗的地底,除了滴答滴答的水滴声,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这里寂静无比。
顾浚躺在潮湿的地上睡觉,他的左手臂上有一道狰狞的血色疤痕,右手和右肩胛骨上到处都是剖开又重新缝合的痕迹,稍微扭动一下就能感受到撕拉开皮肤的疼痛。
这种疼痛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体验着。
他是百年前的碧落天一役中战败后被关押在这处地牢的,或者按烟家的说法,此处叫“血牢”,建造于几百尺深的地下,无论底下的人怎么哭喊上面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关押战俘的普通地牢,但不知从哪一日开始,烟家开始定时选中一个俘虏押上地面,等送回来时就变成了血肉模糊的惨样。
因为这一批战俘修为高深的缘故,不出几个月的时间,身体就能渐渐恢复,等康复到健全时又要被押送上去。
顾浚头一次被带到地上时,差点被头顶的烈烈阳光给刺瞎眼睛,等后来他就习惯了,他心里也渐渐清楚,恐怕这一辈子都要成为被人吸食血液的傀儡了。
按照他的猜测,烟家家主烟英卫应该在秘密修炼着某种诡异的化血功,需要源源不断的有人给他供血。这类功法太过阴毒,但同时有着奇效,使得烟英卫在短短百年内就从渡劫期五层飞升到了渡劫期八层。
但估计是这老狗修炼走火入魔的缘故,这些日子像是忽略了他们这群人的存在,从未再押送过人上去。
他躺在地上,手指缝间夹着一块从草席下面翻出的小小的夜明珠碎片。
他的眼睛被这微弱的光亮刺得发疼,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太久没见到光了啊……
周围的呼噜声没有持续多久,就有人翻身而起,愤怒的咆哮咒骂着,但很快就被脚上绑的封印镣铐给逼退了回去。
顾浚习惯的撇了撇嘴,收回夜明珠碎片,心道又开始了。
果不其然,这人的诅咒立刻引起了回应。
呼噜声小了,地牢中的阵阵咒骂声越来越响,时不时有人连名带姓地诅咒烟家十八代,各种难听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但这些迸出的叫骂声一字不落地被黑暗给吞噬了进去。
此时烟家的各处殿宇中,一片平静。
*
李粲然是被踹门声给惊醒的。
他皱眉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四五个穿着华贵锻袍的少年鱼贯而入踏入了他的房间。
瞬间明白了一些什么,他刚想开口喝斥,就瞧见其中一人走至床边一把拽起了他的衣领。
操……
这群二比崽子。
一大清早觉都不睡就来找他事。
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李粲然任由眼前这人拉拽着自己的衣襟,惺忪的双眼半闭着,门外灿烂的阳光刺入他的眼帘。
他倒想看看面前这群煞笔能干出啥事来。
“谢修,你昨日就从那魔神宗回来了是么?”提着他衣领的人先是阴阳怪气的来了这么一句。
他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人接应道:“他现在可是魔神宗的弟子,望哥,你说话客气点,没准人脾气上来就跑去和他妈哭诉去了。”
李粲然看向那个被人喊作望哥的,懒懒道:“他说得不错,你最好客气点。”
他说完这句,下一秒就被头顶上方那人给提了起来。
烟云望骂道:“让我客气?你也配。”他右手的拳头眼看就要落了下来。
李粲然偏头躲过拳头,一只手撇开他的手指,突然翻身从床上站起,一脚狠狠的踹了上去,直击烟云望的腹部,将他踹出了屋外七八米远。
一个筑基七层的,也敢来惹他。
烟云朗捂住肚子咳嗽了两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可置信的抬起了脑袋。
原先跟他一起进来的少年也都睁大眼睛看向了李粲然,像是见到了鬼一样的表情。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斥责道:“谢修!你怎么敢动手?”
“我为什么不敢动手?”
李粲然理了理被那人拽歪的衣襟口,问道:“你们还有事吗?”
终于有人想起了此行的目的,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冷笑道:“你怕是还不知道谁回来了吧?”
李粲然皱眉:“谁?”
“童朔,他这次也跟着他爹童境主过来了,你死定了。”
另一人幸灾乐祸道:“昨天有那魔神宗的长老护着你,你才逃过一劫,可今天一早你那跟来的长老就出去游山玩水了,没有人护着,看童朔会不会放过你。”
李粲然:“他为什么不会放过我?”
“你小子是真傻还是装傻,你把童朔大哥魔神宗入宗名额抢走的事谁不知道?要不然哪轮得到你这个废物去魔神宗啊。”说话的人虽是骂着,语气听起来却酸溜溜的,“童朔哥只能退而求其次去了苍冥宗,倒是便宜了你。”
谢修抢走了他的入宗名额么?
那又怎样。
李粲然扯开嘴角讽刺道:“抢了就抢了,哪来这么多话,我抢他的名额又关你们屁事,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见一个字,我就让你们爬着出去。”
烟云朗&烟家众少爷:???
他们眨巴了下眼睛,怔怔地盯着眼前突然变得脾气极差的一人,到嘴的怒骂又默默咽了回去。
烟云朗被踹出去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操,魔神宗不愧是修仙大陆五大宗门之一,让原本一个废物才几个月的时间修为就碾压了他们。
等来找事的一群人又灰溜溜的逃走后,李粲然才又关上房门。
昨天研究那个奇异的卦象一直到半夜,还是毫无头绪。
小统搜索出了一些资料,只能得知秦羽摆出的这一卦属于失传已久的无相遗法,从黄帝时期的殷人占卜术中衍变而来,结合了筮术易的理论,卦象玄奇,推算出的结果准确率极高。
李粲然昨夜还跑去问了梅峰主,但他对这无相遗法也不得而知,答应了今天抽空会帮自己询问一下季何。
他又独自研究了一番无果后,才不得已暂时放弃了,准备等季何回来再去请教。
烟家目前一点动静都没有,宴请的来宾络绎不绝。烟英卫除了在夜晚的宴席中出现过几次,就消失了踪影,连烟云巧的人也不见了。
殿宇错综复杂的排布着,庭院游廊密集,到处都有可能藏着人。
李粲然打算趁着今晚宴席所有人都集中在大殿的时候,再换身衣服,好好打探一下这个烟府。
至少得调查清楚谢修的母亲被关押在了何处。
……
下午,阳光又被像一阵雾般掀起的瘴气给收拢,天色淡淡的。
李粲然在不动声色的四处观察着的时候,终于还是被那个叫童朔的给找上了门。
情况有点糟的是,不仅他一个人来了,身边还跟了上午来找他事的那群烟家少爷。
一群人将他团团围住,不留一处出路。
童朔是个穿黑色锦缎的高个子少年,辟谷期三层修为,面相凶狠,正一脸不善的将他盯着。
他双手环在胸前,慢悠悠的开口道:“谢修,听说你从魔神宗回来脾气嚣张了不少啊,是不是没了人治你,你的翅膀就硬了。”
李粲然烦躁的看着他,此刻实在没心思和他追忆往昔,但眼前的情况又有点棘手。
他没想到的是,烟家这群没骨气的,就为了出一口恶气,竟然和外人勾搭在了一块儿,隐隐间还有些将这童朔奉为老大的意思。
一个辟谷期三层罢了,就能让他们这么卑躬屈膝……
“我在和你说话呢,你耳朵聋了?”童朔骂骂咧咧的向前走了几步,刚准备出手给他点颜色瞧瞧时,左耳朵里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人声。
“谢兄。”
他回头看去,瞧见了闻人珩的身影,目光镇定的观察了下这边的形势,然后问道:“你遇到麻烦了?”
李粲然略感意外的看向他。
闻人珩接着问道:“需要我出手吗?”他走了过来,紧接着又补充了一